第四章:山洞遺孤
姜烈小心跨過石門。
只見石門后的洞穴變得豁然寬廣,他手中珠子的光竟然照不著邊界,頂上和前方都是漆黑一片。
洞穴里有風,應該在某處有通到外面的透氣孔。
綠光就在前方兩丈處,嬰兒的哭聲變得短而急促,似乎能看見來人一般。
姜烈慢慢接近綠光,一個隆起的石台出現在他的眼前。
石台上平放著一個襁褓,襁褓中包裹著一個嬰兒,嬰兒的小手伸出襁褓外亂舞。
嬰兒先看見柔和的黃光,又看見一張驚疑的臉。他停了啼哭,用滿溢著淚水的眼睛看著來人,咧嘴一笑。
姜烈被嬰兒笑得打了個寒顫。
他朝四周仔細望了一圈,四周只是一片漆黑並無半點聲響。
他用捏著珠子的手背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嬰兒的臉,那滑嫩的臉皮冰涼中帶有溫度。
「噓!」
姜烈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只感覺剛剛走過的這十多丈距離就是他目前走過最長的路。
背上背簍壓著的衣服全濕透了,握著爪鋤的手心也是黏糊糊的一片。
一滴帶著綠光的水滴在嬰兒的嘴邊。
嬰兒把手指塞入嘴裡吸吮,發出『吧唧吧唧』的聲音。
姜烈這才注意到石台上綠光的來源。
兩枝小手指粗的綠色葉柄從石台上的一個凹坑長出,高兩尺有餘。
一枝結了兩個小兒拳頭大小的蓮蓬,一枝長了塊六七寸寬的蓮葉。
葉柄、葉片和蓮蓬上都可見一條條的脈絡,綠光在脈絡中流淌。
那片蓮葉邊破了一道口子,綠液就在葉子的傷口處慢慢積聚成滴,下方正是嬰兒的臉部。
「九子並蒂蓮?」
姜烈記得,醫者典籍《醫經》對九子並蒂蓮有這樣的描述:九子並蒂蓮,蓮花異種,遠水而生,土之精氣潤養,每發二枝,一花一葉,花生並蒂,結而九子。
整株脈絡表面能見,夜下流動生光,汁液食之數月不餓。子莖為靈藥,於真氣凝聚有奇效,葉、柄、蓮蓬均為煉丹之天材地寶。
姜烈察看蓮蓬,果然結子九顆,另一個亦然。
「呼嚕。」
忽然,洞穴漆黑處響起一聲動物粗重的呼吸聲,就像是一頭正在喝水的水牛從鼻孔噴了一口氣。
姜烈忙往發聲處看去,稍稍放鬆的神經再度繃緊。
他腳一移動踢到一個東西,眼角餘光看見地上有幾塊巴掌大的石塊。
於是急中生智,腳尖一點石塊邊緣令石塊彈起,右腳飛起踢向石塊。
『嗖』的一聲,石塊向黑暗處激射而去,然後啪的一下打在一個物體上。
「呼,呼。」
又是兩聲低沉的呼吸氣聲傳來,被石塊擊中的地方竟然亮起一團火光。
『嗖嗖嗖!』
姜烈腳尖連點三下,一個連環踢腿,三塊石塊像箭一樣射了過去。
他一把抱起嬰兒,左手空出的三指抓住九子並蒂蓮的兩枝葉柄一拽,飛也似地向洞口逃去。
洞穴瞬間被火光照得通明,咆哮著的火光從後面追了上來。
空氣的溫度急速上升,姜烈感覺背後被汗濕透的衣服滾燙得像要燒著一般。
洞口已在眼前,一股巨大的威壓帶著炙熱涌了過來將姜烈掀飛。
忽然懷中襁褓紅光一閃。
姜烈只覺得身外壓力頓消,在空中一個燕子翻身穩穩地落在洞口的山道上。
天空一道紅光往群山深處飛去,一下就消失在峰巒和嵐煙之間。
姜烈惟恐怪物轉回,急忙下山,回到家中已是傍晚時分。
妻子虞娘正在準備晚飯,她見丈夫回來迎了上去道:「烈哥,回來了。」
姜烈應了一聲。
虞娘一眼就看見姜烈懷裡的嬰兒,問道;「這是誰家的孩子,你怎麼給抱回來了,生病了嗎?」
說著把嬰兒接過去摸了摸額頭,又在嬰兒的手腕處探了探脈象。
嬰兒此時已經睡著,一臉安穩,並無病症。
「怎麼樣?沒事吧!」姜烈一臉關切地問。
虞娘啐了他一口,笑道:「你也是醫者,怎麼倒問起我來了。」
姜烈臉一紅,訕訕道:「鄉里六村誰不知道師妹你醫術高超,無論什麼疑難雜症一經你手,哪次不是藥到病除。」
「我也就識得幾味草藥,會揉煉幾枚丹藥而已,怎敢與望山鄉醫館鼎鼎大名的『醫仙』相提並論。」
「就知道在我面前貧嘴。」
虞娘白了丈夫一眼,臉上掩不住得意的神色。
「孩子很健康,你還沒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呢。」虞娘追問道。
姜烈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和虞娘說了一遍。
只聽得她膽戰心驚,目光在丈夫身上不停巡視。問道:「你沒事吧,烈哥。」
「沒事!看把你擔心的,再不濟我也是個修鍊出四道五行氣的修者,你看!」
姜烈說著張開雙手原地轉了一圈。
「嗯嗯!」
「瑤兒睡著了?」
「嗯,在房裡呢。」
窗外晚風輕拂,上弦月高懸,墨藍色的天空星光稀稀疏疏。
房間里擺著兩張床,一張床上兩名嬰兒各自蓋著薄被並排睡得正香,姜烈和虞娘坐在靠窗的桌子旁。
桌上擺著一盞油燈,油燈黃光跳躍,一顆用繩子綁著的石頭放在桌面。
虞娘手裡正拿著一張紙條在念:「劍離,癸未年、甲寅月、己未日、乙亥時。」
這是一張記錄生辰八字的生辰紙,帝國每個新生兒都有一張,用於成年後的嫁娶卜吉。
姜烈一算,和妻子對望一眼,道:「如今已是癸未年丁巳月,馬上就要滿三個月了。」
「嗯,比馨瑤小兩個月。」
姜烈拿起桌上的石頭,虞娘收起紙條,和丈夫一起觀察起手中的石頭來。
這是一塊暗紅色半透明呈不規則球狀的石頭,拇指大小,表面凹凸不平。
石頭被一根鮫筋一類的繩子分三面環繞牢牢捆住。
捆住石頭的鮫筋緊緊地拉得很細,在交叉處打了個結。餘下的繩子綁成一個圈,想來是方便戴在脖子上。
虞娘從丈夫手中拿過石頭,用燈火透著看。
裡面隱約可見有一些顆粒,其他再無什麼特別之處。
「只有一張生辰紙條,會不會顯得有些來路不明。」姜烈眉頭微皺道。
「又不是要拜相封侯,哪有這許多說法。」
虞娘不以為然道:「再說,是英雄者,何須究其出身!」
姜烈知道說不過妻子,一笑道:「好吧,我明日一早便去找里正,給離兒做個登記。」
「好嘍!咱們家又添一個小子啦。」虞娘面露笑容。
「不過,離兒和瑤兒出生相隔不遠不近,為了將來好向孩子解釋,不若便記做義子,由咱們收為弟子,如何?」
「也好!」
虞娘稍作考慮,便爽快地同意了,反正兒子、弟子還不都是自己家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