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無量玄幻笑流雲
【一】
「你說這深谷叫無量谷?」
我摸了摸鼻子,道:「我還真是沒聽說過。」
「你要是聽說了,那才是奇了怪了」
肖公公沉吟片刻,道:「世人都當此谷是絕地,崖高千仞,生命禁區…」
他突然住了口,用一種奇怪的表情看著我,「你小子也不知是哪世修來的福氣,竟然誤打誤撞來到谷里。」
肖公公看我的眼神,就如一個貪婪之人突然發現一顆明珠,賊亮賊亮的。
我心裡一陣發毛,乾咳聲道:「有個問題想請教公公。」
老肖的眼神似乎更亮了,道:「說來聽聽。」
「哪個…」
不覺中,我的手又摸上鼻子,「這谷中就你倆?」
我突然覺得,今天摸鼻子的頻率有些高,鼻子都揪紅了。
我的問題似乎,和老肖的預想有不小的出入,他眼神一黯,那表情竟然有些許的失望。
「你以為還有他人?」
「我明明有聽到女孩子的笑聲。」
我笑容可掬,表情乖巧,給人的感覺只是因為好奇,而無他念。
肖公公突然笑了,笑的有些老奸巨猾,道:「你小子突遭變故,神智受到影響,必是出了幻覺。」
「不…」我認真道:「我從來似乎就沒有比現在更清醒的了。」
老肖一揮手中拂塵,眼神中笑意更濃:「我看你骨骼清奇,相貌不凡…」
「得…」我打斷老肖,撇了撇嘴道:「我還青衫落拓,風流倜儻呢!」
「這也正是我要說的。」
「好吧!」我突然起身,故意嘆了口氣,道:「時候不早,我想我也是該走了。」
「時候也確實不早了,不過…」肖公公故意的停了停,道:「你以為你能走得了?」
我還真的沒走成。
絕壁光滑,何止千仞,從谷底仰望,只見天際一線,雲霧繚繞。
我不由氣餒,卻又不願在老肖面前露怯,嘴硬道:「絕壁間若有支點,我定能輕鬆躍上崖頂的。」
「誰說不是呢!」
肖公公一臉淡然,道:「也有一門功夫,不用支點便可輕鬆上崖。」
我眼神一亮:「什麼功?」
我一時急切,竟忘了再裝。
肖不仁笑了,似乎還很愉快的樣子。
「天色已晚,我們何不吃了飯再來討論呢?」
【二】
我終於還是留在了無量谷中。
因為要想登上崖頂,必須先學「梯雲縱。」
「』梯雲縱』是怎樣的一門功夫?」我有點懷疑肖不仁是不是在騙我。
「是讓你可以飛上崖頂的功夫。」肖公公特彆強調「飛」字。
我覺得他有些誇張,也不去理會:「這功夫如此神奇,為嘛就沒聽師傅林叔他們講過?」
「因為只有我會。」
肖公公沉吟片刻,道:「確切說這是我無量門的獨家秘笈。」
「無量門?」我終於忍不住笑了,「我只道江湖中個有太極門。」
「這並不是玩笑。」肖公公對我的嘲諷視而不見,「你能告訴我什麼叫江湖嗎?」
「江湖,江湖不就是武林人士打打殺殺的地方,書上就是這樣說的。」
「哪你知道江湖之外還有個江湖嗎?」
「江湖之外的江湖?」我不由瞪大眼睛,「你確定不是在開玩笑?」
肖公公神色淡定,口氣卻很堅定,道:「確定。」
「哪你說說哪是一個怎樣的江湖。」
「相比較傳統的江湖,我們稱之為別樣的江湖。」
「別樣的江湖?在哪?」我摸了摸鼻,假裝相信的樣子。
「你已身臨其境,還不自知,怕不是個傻子?」半響都不見說話的小道童突然道。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大人們說話,小屁孩插什麼嘴?」
「他說的是事實。」肖公公揮了揮拂塵,「有很多傳說,其實它並不只是傳說。」
他不等我說話,接著道:「在傳統江湖之外,本就有另外一個江湖…」
肖公公並不給我發言的機會:「與傳統江湖練武之人不同的是,這個江湖裡的人們求的是長生。」
「長生?還成仙呢!」我哼了一聲,「在我五歲時,師娘就給我講過八仙過海的故事。」
我突然做了個鬼臉,又摸了摸鼻子,道:「但那必經只是個傳說,是大人們哄小孩子的騙人把戲。」
肖公公對的我鬼臉視而不見,自顧道:「江湖只是個傳說,但我們的江湖就是傳統江湖人,所想往的那個傳說。」
話音未落,本就盤坐在我對面的肖公公突然緩緩的升了起來。
還沒等我緩過神,他倏忽間就坐到了一棵桃樹梢上。
樹梢也不過小拇指粗細,竟然沒有絲毫的抖動。
我摸了摸鼻子,又揉了揉眼睛,張大了嘴巴半響都沒合攏。
我根本就沒見到他動過,也許似乎他原本就沒有動。
可他明明已坐在了樹梢上。
「這世上難道真的有一個別樣的江湖存在?這難道就所謂的江湖傳說。」
肖公公就這樣靜靜的坐在樹梢,晚風中就見他長袖飄飄,面目含笑,別說,還真有那麼點仙風道骨范。
那一刻,我真的是呆住了。
「有些事,有些人,你沒見過並不表示它不存在。」
小道童拍手譏諷道:「就你哪點小見識,還好意思讓喊你叔叔?」
【三】
這世上還真的有一個別樣的江湖,隱世無修。
無量門只不過是隱世無修界的一個門派而已。
隱世無修界的門派大多都在深谷密林,人跡罕至之地。
他們對世俗紅塵充耳不聞,偶爾出世,總會引發社會騷動。
「這難道就是民間神仙傳說的由來。」
為了證明這不是做夢,我用力摸了摸鼻。
肖公公笑而不語。
我卻眼珠一轉,突然笑了,很可愛的那種。
「肖公公,你是不是說過我骨骼清奇…」
「是的,我是說過。」
「哪我們開始吧…」
「開始?」肖公公似乎一怔。
「梯雲縱啊!」我躍躍欲試,心裡已是急不可耐。
肖公公忽然長身而立,單腳獨立在樹梢之上,一揮手中拂塵道:「我們開始吧…」
木盆,大到能洗鴛鴦浴的那種。
水已注滿,竟是滾燙。
水氣迷離,人如霧中。
「這又是唱哪出?」我摸摸鼻子,「練梯雲縱難道要先洗澡?」
「入我無量門,煉身第一功。」
「煉身?…」
「隱世無修界的初級入門,就如山外江湖習武之人的站樁,馬步;但無修界並不著重於招式本身,煉身卻是進階的基礎。」
「不可以直接練梯雲縱?」
「不可以…」小道童突然插嘴道:「越級進階,人魂兩分。」
我不由驚住:「我已沒得選?」
「這本就是你自己的選擇。」肖公公表情漠然,口氣卻不容置疑。
「再磨嘰,水溫下降會影響效果的。」小道童一臉的得意。
我突然心裡發毛,有種落入「陷阱」的感覺。
我似乎已別無選擇。
「要洗多久?」
「不太久,三天而已。」
「三天?是不是太勤了點。」我習慣性的去摸鼻子,鼻尖上竟然滿是細細的汗珠。
「不眠不休的三天呵!」小道童恰到好處的補了一刀,讓我險些暈倒。
我只有苦笑,卻還想做最後的掙扎:「水這麼燙,就不怕把我燙熟了。」
「木盆中放有無量門秘制神葯,自會護住你心脈的。」
「最後一個問題…」我舔了舔發乾的嘴唇,「我身不離澡盆,吃喝拉撒怎麼解決?」
「這個你大不可操心。」肖不仁淡然的口吻,在此刻的我聽來是如此的刺耳,讓人厭惡。
水溫滾燙,我來不及驚呼,就見小道童衣袖一揮,一隻裝滿沸水的大桶,緩緩升起到半人高之後,倏忽間加速到我的頭頂…
這可是沸水啊兄弟。
我驚駭交加,氣血攻心,大叫一聲便昏睡過去。
昏迷過去的一剎那,我終於明白:「昏迷的人是不會為吃喝拉撒操心的。」
【四】
夜黑風高,四周一片漆黑。
雨急,風也急,我的心裡更急。
就算如何掙扎,都無法掙脫這兩個人的掌握。
一人樓住我的脖頸,一人拉住我的雙腳,他們似乎把我當成了撥河比賽用的繩索,相互拉扯,卻又分不出勝負。
身痛如裂,卻又喊不出聲,只有淚水無聲和雨水混雜,分不是咸是苦。
一道閃電劃破黑暗,四周竟然還有人圍觀。
讓我剎間心冷的是,在閃電劃破黑暗的一瞬,我看清了他們的嘴臉。
有師傅師娘,林叔林大娘和秋菊梅香,甚至還有延明無修大師。
他們都是我最親近和認識的人,此時卻是一臉的冷漠。
我張嘴卻卻喊不出,只有無聲的吶喊,「師傅救我…」
四周重歸黑暗,我的心漸漸沉了下去,「他們為什麼不來救我,難道是在等我被分屍後過來分一塊肉。」
「這世上給人最大的傷害,莫過於來之最親近的人的背叛。」
絕望的淚水再次湧出,我已不再做無謂的掙扎。
我已被自己的親人拋棄,活著還有什麼趣味。
拉扯並未停止,我甚至聽到了骨節「啪啪」的脆響,在過片刻,也許我就會被他們扯碎。
我突然笑了,既然死亡不可避免,為什麼不對自己笑一個。
我暗中給他們加油,希望他們再加把勁。
我輕輕的閉上眼睛…任眼水無聲的滑落。
一聲驚雷乍起,山河震動。
驚雷過後,風雨俱息,世界一片寂靜。
靜的都能聽到我自己的心跳聲。
拉扯我的倆人在驚雷聲中突然消失,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
我仍然閉著眼睛,我怕看到哪些熟悉的面孔,我希望方才看到的只是一場幻覺,一場惡夢。
半響,也許是許久,我輕輕伸了伸腿,沒斷;活動了下雙臂,也還在。
我暗鬆了口氣,又總覺得哪裡不對,身上的每寸關節似乎都如淋了春雨的秧苗,竟然暴長了許多。
我的心又沉了下去,「難道我已死了?這裡莫非是地獄?」
我想到了桃花谷山民們常說的「瘦鬼」,突然有些哭笑不得。
「我原本就不胖,又長身子,豈不真成了麻桿樣子的瘦鬼…」
這些話不覺中脫口而出,我竟然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
正自驚詫莫名,就聽有人道,「這人還真是有趣,剛從鬼門關走了趟,卻對自己的身材的胖瘦這樣在乎…」
「噓…噤聲…」
聲道清脆嬌軟,悅耳愉心。
我猛的睜開了雙眼。
夜涼如水,已是深夜。
窗外有月,圓月有光。
竹榻絲被,香煙裊裊,這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實。
「難道剛才的情景不過是一場夢?」
我暗自鬆了口氣,忽然記起我明明在木盆里,怎麼會躺在床上,為什麼會做哪樣的夢。
肖公公和小道童又去了哪裡?
床頭是誰放了件新縫製的青色長袍,散發著淡淡清香,我忽然想到了梅香。
「難道梅香來過。」一時間只覺此情此景如夢似幻,如墜霧中。
但那清脆嬌軟的笑聲,音尤在耳,彷彿仍未遠去。
「這決不可能是幻覺…」
我披上長袍,身形一晃便穿出窗外,隨後又掠上屋脊。
月在樹梢,夜霧如絲。
就見桃林盡頭,有一處小小院落。
粉牆黛瓦,甚是精緻。
我腳尖輕點屋脊,縱身掠了過去。
小院正中有一荷塘,池塘中荷花欲放,九曲石板橋上,有兩個少女倚欄而立。
此時風過,吹動一紅一綠兩位少女的衣袂,飄飄然如仙子臨凡。
月影暗浮,花香泌人,我竟然有些痴了。
「她們是誰?為何在深夜憑欄私語呢喃。」
我正暗自揣摩,就聽得綠衫少女道,「荷花待放,不如折枝花苞回去。」
紅衫少女笑道,「也好,免得夜間偷偷怒放,錯了花期…」
話音未落,就見紅衣少女輕揮衣袖,如行雲似流水,洒脫自然。
又如舞似蹈,美妙莫名。
輕笑聲中,少女手中已多了枝花蕾。
我驚的險些把下巴掉在地上,「這是什麼操作,難道她們真是來之九天的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