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彈指紅顏老
銀光落及之處皆瘡痍，這是清水鎮目前的慘狀。
馬丹青沒有多想，取下玉石畫卷畫軸之中如銀針般細小的玉筆，流光一閃，玉筆瞬間變成正常毛筆大小，玉石筆桿上陰雕和陽雕著一些圖文，馬丹青端詳了一會，並未看懂上面的圖文，只是看到了一些從未見過的奇異禽獸。
提筆點墨作畫，馬丹青極其認真和細心，努力的回憶著清水鎮的原貌，青磚黛瓦馬頭牆的民居，亭台樓閣，玉帶河邊洗衣洗菜的青石台階，一聲高過一聲叫賣著的糖啊、糕點啊、冰糖葫蘆啊之類的店鋪一點一點的浮現在馬丹青的腦海中。
他聚精會神的一筆一筆的畫著，生怕把房子畫歪了，生怕把木料畫短了，生怕把糧草畫少了……
天空中月華流淌，清水鎮騰起了霧氣，漸漸變濃，殘垣斷壁逐漸隱入濃霧之中，在神麓書苑避難的百姓雖在深夜也難以入睡，望著隱入濃霧之中的清水鎮眼角隱顯銀花，長吁短嘆。
「據記載，青水鎮幾百年來風調雨順，沒有受過如此大災了」。
「是啊，這玉帶河也是幾百年沒發過洪水了，傳說這玉帶河受天神護佑，玉帶河流域風調雨順，不知這幾年是怎麼了？」
「哦，對，傳說這玉帶河是受神筆山神筆峰上的神仙保護的……」
「這神筆峰上不知道有沒有神仙，常年雲霧繚繞，也看不到它的真容。」
「神仙哪是你我這般凡人能見到的？」
兩個中年男子斜靠在神麓書苑的走廊牆壁上有一句沒一句的小聲聊著。
「也不知道這次到底是什麼原因，是天災還是人禍」，天災人禍？這個中年男子顯然是在說馬丹青是災星的事情。
另一男子嘆了一口氣，「這個我們這些凡人哪能知道，如果能知道就不是凡人了，天災人禍命註定啊。」
「你說豌豆先生收養的那小子到底是不是災星下凡？」
「這個誰能說清楚，如果神筆峰上有神仙……或許他們能知道。」
「對於你我這些窮人來說，靠兩條腿上神筆峰猶如登天，那些有錢的財主雖有馬有車，可誰會去操那閑心花盡自家錢財問一個與自己不相干的人身世？」
「也是，只是這洪水……苦了我們這些窮苦之人……」
「別說了，這洪水也不一定和他有關，天災人禍命註定，況且我們現在還寄人籬下還是不要多舌的好。」
……
馬丹青在自己的房間借著油燈豆大的光點和月華的銀光作畫，不知不覺間，月華漸退，東方漸漸泛起魚肚白。
馬丹青自顧自的作畫，突感心慌胸悶，他下意識的抬手摸了一下胸口，嚇了自己一跳，自己的白嫩纖纖的玉手怎麼全是皺紋，乾癟無肉，皮包骨頭，猶如八十老者之手，他再摸摸身上，亦是如此，瘦骨嶙峋，再一看頭髮，三千青絲已成似雪白髮，眼睛也開始渾濁，看東西感覺被蒙上了一層薄紗，他試著站立起來，已然沒有了平時的活力，手腳有些僵直不受控制。
彈指紅顏老！
這難道就是靈汐姐姐說的代價嗎？他很平靜，雖然代價沉重，但如能讓清水鎮鄉親避過此難也是值了，他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來，看向窗外，月華盡退，東方紅霞萬丈，將山水染成紅色，太陽的半個臉已然探出天邊山頭，濃霧像一床厚厚的棉被將清水鎮蓋得嚴嚴實實，一陣風過，濃霧被激起層層白浪，彷如仙境，如果不是遭受洪災，該是多好的美景啊。
馬丹青用渾濁的眼睛緊盯著清水鎮上的濃霧，等待著奇迹的出現，神麓書苑裡的鄉親們都在探頭探腦的張望著濃霧，嘰嘰喳喳議論紛紛，清水鎮在神筆山山麓，四季如春，很少出現霧氣，千百年來還沒出現過如此重的濃霧。
「清水鎮出現異象，必有大事發生」，一個老者凝眉道。身邊幾個和他年齡相仿的老者神情肅然的點頭，周圍一些年輕男女和小孩張耳傾聽，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老人見多識廣經驗豐富，年輕人沒有見過這種異象，他們希望從老人們那裡找到答案。
太陽躍上山頭幾丈高，清水鎮上的濃霧漸漸變薄，眾人翹首張望，但還是看不清霧下的鎮子，一陣大風吹過，捲起落葉紛飛，拍向書苑裡翹首張望的眾人，眾人不得不側身躲避。
「好大的妖風啊」，不知誰說了一句。
風息葉紛落，眾人回過身來，個個都目瞪口呆，風像抹布一樣將清水鎮上的霧氣全部擦去。
神麓書苑驚呼聲不絕於耳，個個都舌橋不下、目瞪口呆，昔日的清水鎮又呈現在眾人的面前，好像這次洪災沒有發生過一樣，鎮子的空地上還多出了很多的糧食和木料磚瓦之類的物資。
「神筆峰上的神仙顯靈了」，一個老者驚呼，隨即他跪向神筆峰的方向叩拜，眾人跟著老者伏倒叩拜。他們並不知道這一切是馬丹青用青春換來的，可在他們的心裡可能還想著馬丹青還是那個災星。
眾人叩拜之後蜂擁而下，神麓書苑又恢復了往日的清靜，馬丹青看到清水鎮恢復原貌，心中的升起一股暖意，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笑容。未老先衰，他感覺到很疲累，他緩緩躺下休息，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
在夢中他來到了馬家村，村裡沒有一個人，像一個鬼村，他非常的驚恐，他順著村裡的石階向家裡走，一路上到處是殷紅的血跡，他害怕的慢跑起來，那些血跡變成了人形，跟在他後邊，張牙舞爪的向他抓去，並帶著厚重的聲音喊，「災星、災星……」他嚇得拚命的向前跑，可腿上猶如被人拉住一樣，根本邁不開步子，只能拚命的喊著「我不是，我不是災星……」
噗通！「媽呀……有…有…鬼…」
書童來喊馬丹青吃飯，在門口看到馬丹青的樣子，嚇得向後坐倒下去，連滾帶爬的喊著。
「怎麼了，毛里毛糙的」，豌豆先生聞聲而來，波瀾不驚的問道。
「鬼……妖……妖怪……」書童指著馬丹青的房間語無倫次的說道。
「鬼？妖怪？我這麼大一把年紀還沒見過妖怪呢？」豌豆先生面露驚疑的嗔怒道。
說罷豌豆先生徑直向馬丹青的房間走去，看到眼前的一幕差點嚇摔倒在地。
馬丹青被書童的喊聲醒了，他坐在床邊，眼睛渾濁，看著門外有些驚恐的豌豆先生和嚇得瑟瑟發抖的書童，「先生別怕，我是丹青。」
「你這是……」豌豆先生大驚失色。
想著山下清水鎮的異象，看著眼前的馬丹青，豌豆先生也是覺得不可思議，「趕快去請山上的道長」，豌豆先生向書童吩咐道。
神麓書苑的後山上有一座道觀，據說裡面的道長曾是仙門的弟子，因在仙門犯了錯誤被收了法力趕出仙門。雖然他失去了法力，但他畢竟出生仙門見多識廣，在凡界做一些區區鬼、叫叫魂之類的法事還是可以的。道長被趕出仙門之後誠心改過，為清水鎮的百姓做過不少善事，與豌豆先生有一些交情，閑暇之時經常對弈談心。
一刻之後，道長來到了神麓書苑，看到眼前的一幕也是嚇得不輕，眼前這個風華少年變成了比自己和豌豆先生都要蒼老的耄耋老人。
他定了定神，收斂驚恐之色，畢竟見過大世面，向豌豆先生和書童問道：「你們可曾見過可疑之人或者……」
豌豆先生和書童都搖了搖頭，道長懷疑馬丹青是中了邪術，他又轉過頭來看向馬丹青，等待他的答案，馬丹青也是搖了搖頭，他並未告訴他關於靈汐的事情，他指了指桌上的筆和畫，只說了用桌上的筆繪製了這幅畫后就變成了這樣。
道長站起身來看一眼窗外的清水鎮點了點頭明白了是怎麼回事，道：「我在仙門的時候聽說過一個叫天機閣門派，會奇門異術，知曉天下發生過的所有事，能實現人的某些願望，但要交換，我看這支筆應該就是天機閣的神筆，丹青變老應該是用了這支筆導致的。」
「哦，有這等仙門？」豌豆先生覺得道長說的有些枝末生根，不敢相信。
「仙凡殊途，仙界的事情凡人是不可想象的」道長對豌豆先生的質疑沒有表現出不悅，因為凡人沒有見過仙界的強大，不知者無罪。
昨晚之前，道長這麼說馬丹青可能也會和豌豆先生一樣不會相信，但自從見過靈汐姐姐和自己變老的事情后，他相信了這個世界仙界的存在。
「交換？用生命交換呢？」豌豆先生問道。
「可能是金錢，可能使一條消息，可能是青春，可能是生命，可能是壽命……」
聽了道長的解釋，豌豆先生和書童驚異的神情有了緩和，豌豆先生神情肅然的點了點頭道：「那丹青是用青春還是壽命……」
「應是青春，解鈴還需系鈴人，還需要去天機閣才能找到復貌之法。」
「那天機仙閣在何方？」
「常年雲霧繚繞的神筆峰頂」，道長眼神憂鬱，他知道上神筆峰何其困難，天際閣一年只開一次門，還要經過天機閣篩選，並不是所有人都能上得去的。
事已至此，別無他法，豌豆先生吩咐書童為馬丹青準備盤纏和車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