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東虢老狐狸
任其自生自滅,粟櫟還干不出來,如何提供有效幫助,就得聽東伯的意思行事。東伯撫須說道:「你這小娃子給老夫下套呢,不過不要緊,把他帶著回岐山就好,無家可歸的可伶人,天意有緣成神殿中人啊」。
聽到東伯會收留,四歲小男孩連忙跪地磕頭,東伯笑呵呵走過去,伸手將他拉起來,對著粟櫟說道:「這也是個聰明的,只是年歲太小,還看不出其它」。粟櫟笑著說道:「要不您老收他為徒吧」,拒絕了神殿大能賢者,感覺心裡存著些虧欠,想極力促成此事,了卻先生的心愿。
東伯卻搖頭說道:「老夫收徒還是很挑剔的,不過可列入門徒行列,留在震雷部長大,將來看看再說」。於是就多了個小拖油瓶,不過東伯也乾脆,直接甩手給輜重車隊去照料。面對粟櫟的不解,東伯撫須笑著說道:「老夫並非有意厚此薄彼,實在是神殿規矩也大的嚇人。那孩子和你沒啥攀比的,雖然身世都孤苦凄慘,除了一股子機靈勁,其它很一般,多吃點苦慢慢培養才是最好的」。
粟櫟拱手受教,這種說辭其實很普遍,比如娘親和契老頭,以前就經常這樣教導過,哪怕是父親也嘆息承認。少年之所以詢問,就是想知道神殿是如何看待處理的,結果有些失望,哪怕是慈愛平和的東伯神使,也不敢隨意越雷池一步。正如契老頭所說,人們生活在這天地間,就得遵守禮法,哪怕看上去他娘的不太合理,也得以禮法為標準行事,只有瘋子才目無禮法。
東虢公對大周禮法的嚴格遵守,實在是超出意料,雖然太子早有傳令,但老狐狸深知太子為人,於是投其所好,做出一副誓死遵從大周禮法的姿態。老傢伙死不死的,粟櫟一點都不在乎,看著東虢民眾站立在風雪中瑟瑟發抖,甚至有年紀大的暈倒過去,內心就無比憤怒。
東伯低沉說道:「收起你的怒火和不甘,東虢公這種老狐狸,還不是你能夠挑戰的,沒看你師傅也只是派游騎傳達,希望太子車駕走快些嗎」。粟櫟低著頭,不去看東虢國民,那些人的眼神里,沒有太多不滿和不甘,這更讓人痛苦。禮法之大甚過天,真不是句玩笑話,以前聽說時只覺得很誇張,現在碰到了才明白多真實多可怕。
告別盛情邀請的東虢公,粟櫟低著頭有些喪氣,東伯一臉平靜說道:「一會跟隨老夫入都邑,這裡起碼得耽擱三天,青龍領雷霆在西鄉駐紮,閑暇時老夫帶你去看他」。平城作為東虢都邑,營造規模嚴格遵守周禮,根本安置不下大量部隊,只能放置在周圍食邑。老謀深算的東虢公,名正言順將太子身邊糟心人都給分開,東西南北四處皆有駐紮。
姬宮湦很滿意這個安排,鄭伯候卻勸說道:「雖說東虢公依禮法行事,但殿下如此怠慢重臣,是否有些不妥,不若另外安排人選,代替青龍神將和杜伯上大夫差事」。姬宮湦笑著回道:「叔父憂慮過甚了,孤很滿意,為了不留下怠慢重臣口實,孤會派特使慰問犒勞的」。
鄭伯候不在勸說,自家侄子的毛病全被東虢公看中算計,不愧是諸侯中的老狐狸,此番下足本錢功夫,只是苦了東虢百姓。於是說道:「那我等不若輕車趕路,俘虜就帶點健壯能跑的,也不辜負東虢君臣百姓的一番好意」。姬宮湦笑著說道:「叔父此言甚善,就依此行事」。
東伯用平靜話語,解析著東虢公的行事,讓粟櫟越發不喜和討厭。東伯卻撫須說道:「老夫不是讓你厭惡他人,而是要你明白,禮法雖貴為神器,別有用心者,也能用它干出些蠅營狗苟之事,若你以後碰到,得小心謹慎應對,萬不可一時衝動將自己陷入死地」。
粟櫟有些不解,還未開口詢問,東伯就嘆息說道:「你得明白,這天下間藏龍卧虎,厲害人物不少。而這些借用禮法行事的,無一不是世間巔峰強者,要是和他們陷入權謀纏鬥,落敗的只能是你。空有手段卻做不到冷酷無情,等於帶著腳鐐和高明對手作戰,結果死的很慘」。
粟櫟點頭受教,如東虢公這樣,宗室諸侯大國公爵,其地位影響力無與倫比,其能量之大、牽動之廣超乎想象,強如東伯神使也只是不齒而已。發動國人簞食壺漿,十里出迎王師凱旋,是忠於大周遵從禮法的典範,還不是他人能隨意指責的,尤其是在太子率王師討伐不臣媯禮,大獲全勝班師回洛邑的情況下。
身披狐裘還有炭火考暖,但到底是年歲大了,身子骨有點支撐不住。東虢公已感到渾身酸痛難受,卻見神殿游騎來到,說太子車駕兩刻后抵達,頓時渾濁雙眼冒出精光,姬宮湦不拿他老臉來作法,實在是意外驚喜。心裡舒坦了,精神上來就能擊退一切寒冷,東虢公連忙吩咐下去做好準備,迎接太子和王師凱旋。
遠遠看著東虢公那張笑眯的老臉,姬宮湦就像吃了蒼蠅一樣噁心,內心很希望老傢伙在冷冬天裡多等會,可拉著虢國百姓就不能如此。姬宮湦正衣身,謙恭有禮問道:「孤路過東虢,怎敢勞煩王叔大駕,這大冷天親自出迎,實在罪過啊」。東虢公先笑著接受,才躬身行禮說道:「身為大周諸侯國君,怎可因私忘公不尊禮法。老臣率虢國臣屬百姓,恭迎太子殿下凱旋」。
粟櫟就坐在車上,看著那對天下最有權勢的大周宗室甲胄組合,在哪裡噓寒問暖客套。內心翻滾想吐,可也得默默忍著,否則就是大不敬之罪。身邊的東伯就很厲害,眯著眼一副睡著的樣子。旁邊鄰乘的青龍,站得筆直沉默以待。
上大夫杜伯倒是敢做敢說,站出來打斷叔侄倆的表演,直言天寒地凍的,大家還是趕快入城休整的好。姬宮湦臉色有些不快,東虢公卻笑呵呵說道:「杜大夫所言甚是,太子殿下請,這就進城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