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失意陣線
鄶、華兩位國君,率群臣拜見太子殿下,說了些治理情況等事宜,就被打發回去。走的時候,很是開心自得,因為姬宮湦的臉色不錯,特意褒獎賞賜了他們些物品,還給予了極好評價和勉勵。毫無疑問,兩位諸侯國君下足本錢的馬屁功夫,贏得了大周太子的讚賞和認可,這就很成功。
上大夫杜伯臉色很差,在營帳里指責了兩句,就被姬宮湦拉下臉色制止,看著太子獎賞鄶、華君候,實在有些憋氣。趁著暮色去雷霆拜訪,東伯很高興,粟櫟也被叫來作陪,在邊上幫忙倒酒啥的。青龍待在主帳,管地附近有化外戎族游弋,必須坐鎮部署監控,以確保萬全。
杜伯看到少年時一愣,笑著說道:「多日不見,你老頭居然收到傳人了,可喜可賀啊」。說著就將隨身所佩玉石,取下來遞給粟櫟作為見面禮。東伯也不點破,對手足無措的粟櫟,笑呵呵說道:「長者賜,不可辭,趕緊收起來,趕快謝禮」。收徒意向大家都知道,但收徒之實就沒人知,東伯可不會客氣。
杜伯受了粟櫟的躬身謝禮,沒好氣地說道:「糟老頭子壞得很,連老夫的玉佩也坑」。東伯卻搖頭說道:「非老夫坑你,乃是你抹不下面子送人的,關老夫何事」。兩人一起大笑,舉起陶碗對請,將果酒一飲而盡,杜伯才說道:「多些蠅營狗苟之事煩心,還是你這待著舒服啊」。
東伯皺眉思索片刻,說道:「若待著沒意思,不如回來」。杜伯根本沒聽進,示意粟櫟將陶碗給滿上,才嘆息道:「人這一輩子吶,哪能事事順心呢,既然選擇了就別後悔,半路逃兵算怎麼回事」。東伯沒說什麼,而是舉起陶碗,兩人相對,在喝一碗。
喝酒慢慢閑聊,兩人談吐自是非凡,讓粟櫟大開眼見。尤其是禮法方面,東伯有意提及,杜伯作為大周王朝的上大夫,自是熟稔無比,信手拈來講得很是透徹明了。粟櫟感到很開心,盡心服侍好兩位長者喝好吃好,這種愉快增漲見識的機會,不僅是種享受,還很難得。
東伯親自送別,和杜伯邊走邊聊,粟櫟只出帳門口就打住行禮,兩位大人物或有話要說,得識趣。杜伯回望少年一眼,坦然道:「多好的娃兒,咋就不是你的徒弟呢」。東伯撫須道:「如你所言,哪能事事順心啊,不過青龍收了也還不錯,會雕琢好這塊璞玉的」。
杜伯點頭同意,嘴上卻說道:「以後沒事還是少來找你的好,惹得一身騷不說,看你有了寄託和希望,老夫就酸溜的很」。東伯笑著說道:「你大兒子也是個有本事的,雖不太拔尖,卻也不差」。杜伯嘆息說道:「就怕將來被他老子連累,成喪家之犬那就可憐咯」。東伯皺眉說道:「所以老夫希望你能回來」。
當今天子,從小遭受苦難磨礪成長,意志堅定,雄才大略,帶領眾人親手開創大周王朝的中興盛世。但如此明君,也敵不過時間的腐蝕,昔日雄主只剩一副殘軀,變得有些貪圖享樂、剛愎自用。杜伯看在眼裡,痛在心裡,以直能著稱力勸,卻沒有任何效果,還令天子十分不喜,甚至有些厭惡,這就有些危險。
杜伯長嘆一聲,說道:「盡人臣之事,聽天命罷了。將來若老夫不幸真走在前頭,子嗣就指望你們這些老傢伙幫忙照料一二咯」。伴君如伴虎,尤其是作為直臣能臣,簡直是在刀尖跳舞,一個不小心就會傷及自身,嚴重時還有性命危險,更可怕的是還禍及家人。
送走杜伯,東伯有些興意闌珊,粟櫟也沒有詢問,而是躬身行禮退下。東伯低沉地聲音在身後響起:「都是些失意人吶,你小子可別沾上了,年紀輕輕正是奮發圖強大好時光」。粟櫟想了想,笑著回道:「就算沾上了也不打緊,小子先把你們的本事學到手再說」。東伯撫須哈哈一笑,揮手讓少年退下。
管國為大周初期重要宗室諸侯國,開國國君管叔鮮,乃文王之子,武王之三弟。武王伐紂滅商后,封管叔鮮為侯爵建國,於與霍叔處和蔡叔度合稱三監,一起監視殘餘的殷商本部。周公攝政后,管叔鮮卻勾結蔡叔度、霍叔處和商朝太子武庚一起發動叛亂,最終被周公率兵剿滅,管國就此被廢除,大片領頭歸為東虢。
管地近百年都很動亂,早期作為叛亂者被打壓,後面就是各種化外戎族和野人流竄,讓這地方一直不太平。陳國第三次誤期朝貢,就是東虢公組織軍隊圍剿不臣,結果戎族野人聯軍逃竄,轉頭就把陳國朝貢隊伍給洗劫了。
黑衣玄甲的青龍,坐鎮大帳指揮應對,游騎被全部派出去,知道這地方不太安穩,得打起精神確保萬一。結果卻有些哭笑不得,安全上沒出任何意外,東伯和粟櫟在暮色中散步閑聊,撿到個無家可歸的四歲小孩。
猶如小野貓般躲藏遮掩,卻難逃東伯感知,被逮到后如受驚嚇的小鹿,怎麼問都不開口。東伯掏出一塊飯糰,笑著遞過去,那孩子小心接過,直接狼吞虎咽吃完,就什麼都說了。原本就看著可伶,一聽說辭並有些憤慨,四歲小孩說話顛三倒四,但東伯和粟櫟都是聰慧之人,怎能沒聽出到底是如何回事。
東伯嘆息道:「難怪老夫都很詫異,這管地未免也太過平靜了,原來是東虢公所為,真是好狠毒的手段啊」。粟櫟皺眉問道:「這小孩的一家子,也該是大周子民才對,東虢公怎敢如此囂張跋扈行事」。唉,東伯一身長嘆,撫須沉聲說道:「只怕他們都不願意被東虢治下,成野人自由慣了」。
既然是野人,不服王化自可率軍討伐,東虢公為確保太子行程不出意外,出動大軍掃蕩四周,打造一條平和路途,就沒什麼可說的。粟櫟看著黑不溜秋、一臉懼意的小屁孩,皺眉說道:「先生啊,當下最要緊的,是如何處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