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師徒城樓話
太陽落山,一個白天就要過去,契老頭一絲不苟的安排人手巡查,輪換守夜分批次睡覺休息。忙完這些,他才站到城牆邊,眺望遠處的淮夷人營地。又是數堆篝火燃起,敵人在慶祝他們肉眼可見的消耗勝利。毫無疑問,此刻淮夷人的士氣和信心,暫時要超出己方一頭。
粟櫟悄悄地爬上城樓,來到師傅旁邊站定,知道他指揮作戰了一天,有些勞累不太想說話,就在一邊安靜的陪著。契老頭不回頭的說道:「你小子不在家陪你娘親,跑城樓上幹嘛」。粟櫟認真回道:「是娘親讓我來的,還給您帶了平時愛喝的熱果釀」。
契老頭這才笑著轉身,接過少年手中溫熱的小陶罐,拔掉木頭塞子,美滋滋的喝了一大口,開心說道:「你娘有心了啊,酒也送到,你還是早點回去」。粟櫟閃爍著眼神說道:「陪您老說會話吧,聽說今天下午的戰事很不順利」。契老頭沒好氣說道:「小兔崽子消息還很靈通,不好好在家苦練功夫,還有閑心關注戰事順不順利,是不是又皮癢了啊」。
粟櫟不為所動,繼續追問道:「說說唄,說不定以我小腦袋瓜子,能幫師傅您想出好辦法來呢」。契老頭想動手抽人,看了看徒兒認真好心的樣子,最終還是講了講目前遭遇的困難。一個沒上過戰場的少年,就算有些聰慧,也不可能有什麼好辦法,契老頭一臉壞笑的看著徒兒認真思索,心裡暗道就當是開發思考了。
想了一會,粟櫟興奮說道:「既然敵人能夠投擲石塊等武器,我們也可以投擲啊,何況是高處投擲,效果應該比對方好才是」。契老頭笑著說道:「這算不得好辦法,如果敵人攻城攀爬,石塊滾木等武器直接往下砸,效果更他娘的好,一砸一個準還颳倒一片。我們要是主動投擲打人,這他娘就成弓手的活靶子」。
粟櫟聽完,覺得師傅說的很有道理,皺眉沉思片刻,自言自語道:「也就是說淮夷人這種投擲行動,就是起到干擾作用,實際殺傷力有限,卻給他們的弓手製造了很大射殺機會,這些傢伙就是仗著弓手比我們多」。這次契老頭只是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太陽完全落下,看不到一絲陽光,暮色悄然降臨。城門附件,充斥著許多低聲細語,哭泣聲大笑聲,時而哭泣時而大笑者也有,還有傷患哀嚎的呻吟。有點安靜又有點亂糟糟的,猶如此刻少年的腦子,各種天馬行空的想法不時出現,但還不用說出口,腦海里就有另一個聲音響起駁斥掉這些。
看到粟櫟想的只抓腦袋,契老頭使出絕學大招,一巴掌呼在其後腦勺上,嘴裡沒好氣說道:「老夫等人還沒死盡,早點回家陪你娘親去,這戰爭之事交給某等就是,一個小小少年娃兒,想這麼多幹嘛。多用心琢磨點武藝,努力練習不落下,將來有的是機會戰場逞能的」。
沒能幫上師傅,粟櫟有些不太開心,悶悶不樂的準備離去。契老頭叫住他,低聲認真說道:「腦瓜子聰明呢,很多時候確實很厲害很管用,但絕不是萬能的。你小子得牢記,切勿仗著自己的聰明,就對苦練功夫敷衍了事,最終只會害了你自己」。粟櫟渾身一震,對師傅在此時還能說出這樣的話語感到吃驚,連忙躬身行禮表示受教。
契老頭大方自然的受了這一禮,這才繼續說道:「應對這種情況,士卒們平常的訓練配合就會體現出來。弓手射殺的目標,優先放在那些抬巨木鑿城門的雜碎身上,沒了破門之憂,下個目標才是混在人群的敵方弓手。當然這些都需要盾牌手的默契配合,但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得在訓練中下功夫才行」。
粟櫟點頭受教,腦中靈光一閃,開口問道:「師傅您以前提起過神殿雷霆軍團的後備、神都戍守軍團,貌似就是這種訓練有素的好手」。契老頭微笑著撫須點頭,高聲說道:「世人都知神殿雷霆,以迅猛彪悍的強大攻擊稱雄天下,殊不知雷霆甲士大多出身神都戍守,其操練有度配合有方,極為擅長戍守」。
千百年以來,作為上天的代理,天子就是這片廣袤大地的主人,神殿以蒼穹為名,躬身力行協助天子,震懾四方討伐不臣,教化萬民推行禮制,留下許多神勇傳說和大賢能者,在萬千大眾心中擁有無比崇高的地位。而神殿的軍事力量組織,雷霆軍團也以赫赫有名的戰功,和強悍無比的攻擊名揚天下。
契老頭喝了口果釀,喟然嘆息道:「這戰陣之道啊,就和武藝一般,沒啥太多的捷徑可走,得下苦功夫用心操練才成。有道是三年戰陣可小觀,十年武藝方可成,這話啊說得在理,你小子得記牢實咯」。
和契老頭討論一番,粟櫟也算收穫頗豐,雖然沒能幫師傅解決問題,卻也打開了老頭的心結,準備大膽嘗試,交給屬下應對之法,通過實戰加快磨合。打發走興奮的徒兒,契老頭的心情有些沉重,這種不得己而為之的辦法,是要死很多人的,如果時間允許還可以慢慢嚴格操練,可該死的淮夷雜碎卻不會給他多少時間,也只有硬著頭皮頂上完事。
有鑿黍同樣也在頭疼,想來想去才驀然發覺,鄉民們的大田、狩獵操練有些想當然了,從沒想過淮夷人會這麼老遠的打上門來,少了些防守城邑的實際操練,更多的是陣仗搏殺、隊列配合和進退,有機會得填補上戍守操練,也不至出現如今這種戰時才現磨合的匆忙、無奈和尷尬。
暮色來臨,風裡帶著絲寒冷,馬上就要是初冬。該死的冬天早點來吧,有鑿黍從未想過,自己是如此的希望冬日到來,最好來一場入冬大雪,那樣的話就不用打戰死人,淮夷人自己就回灰溜溜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