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要回來了
清歌也察覺到了，稍稍用眼尾瞥了他一眼。
他將清歌放開，從褲帶裏掏出手機，劃下接聽鍵，放在耳邊。
“總裁，查出來了。”助理陳輝的聲音在電話那端響起。
沈穆廷微微蹙了蹙眉，沒有說話，似是在等陳輝繼續說下去。
“匿名舉報的人，是……程小姐。”陳輝的聲音有片刻猶豫，還帶著一些膽怯。
沈穆廷握著手機的力度驟然加大，緊抿著唇，看不出情緒的眼睛下意識地朝清歌那邊望了望。
清歌低垂著頭，脖頸後麵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膚，窗外，冬季的光亮透過白紗窗簾的縫隙照進來，莫名有一種朦朧美。
她身子一點點，依然在抽泣，因為之前的掙紮，額間碎發零零散散的垂落下來，顯得好憔悴。
沈穆廷隻覺得一陣揪心的疼。
他以為抓住阮家的把柄，便可以留住她。即使，作惡人，他也不在意。
可是，事情的局麵變的這般不可收拾，他該怎樣彌補自己犯下的錯？
沈穆廷轉而又把視線移回手機屏幕，沉聲道了一句“知道了”便掛了電話。
他將清歌按回沙發上，心裏早已經一團亂麻，卻依然麵不改色彎下腰，與她對視，交待她：“我現在有點事要出去，所有事等我回來再說。你留在家裏，別亂跑。乖一點，嗯？”
說完，不等清歌拒絕，就已經直起身子，轉身拉開房門，迅速離開了。
清歌怎麽可能會乖乖的聽話，就在他離開兩分鍾後，她就決然地從沙發上站起身來，拉開方才被沈穆廷帶上的房門，快步跑下樓去。
然而，剛走出大門口，就被家裏的司機攔住了去路。
“太太，先生說，不讓您離開沈宅半步。”司機向清歌垂著頭，畢恭畢敬道。
清歌無視他，繞到他的身側，然而司機又立即擋了過來。
男性高大魁梧的身軀堪堪再次擋住了清歌。
清歌眉心微皺，心裏的怒氣無從發泄。但是，司機是無辜的，她再怎麽狂躁，也不能將自己的怒氣發泄到旁人身上。
抬眼，淡然地注視司機，緩緩開口，聲音又冰又涼：“讓開。”
司機表情有一瞬間的尷尬，看起來很是為難，再次開口，話語即磕磕絆絆起來：“太……太，這……這、這是先生的吩咐。我……”
“你的意思是，他這是將我軟禁起來了嗎？”清歌眉眼凜然，冷漠地打斷了他的話。
“這……這”司機被清歌這麽一懟，麵上登時掛不住了，不知該如何作答，近一米八的男人，雙手手指不停地絞動著，倒像是一個犯了錯的孩子。
“嗬！”清歌冷笑一聲，麵上是明顯的譏誚意味，“非法軟禁，可是犯法的！”
清歌的聲音不大，帶著她特有的音色，軟軟的，還有哭過之後的哭腔。
就是這不大的聲音，卻讓司機心裏莫名的發怵。
清歌一向待人和善，家裏的下人也不例外，他在沈家開了這麽些年車，何曾見過她如今天這樣聲色俱厲的樣子。
趁司機發呆的空檔兒，清歌用力一揮，將他推開，從他身側擦過，加快步伐，朝車庫奔去。
正在這時，吳媽從廚房裏跑出來，手上還拿著一棵剛洗好的西芹。
她顫顫地跑到清歌跟前，蒼老的眼裏都是哀求，她怕自己手髒，也不敢碰清歌，隻是眼巴巴地看著她。
“太太，你就聽先生的話，哪兒也不要去吧！”
“吳媽，你別攔我。我父親出事了，我怎麽還能心安理得地呆在這裏？”
清歌覺得很無力，耐著性子給吳媽講道理。
吳媽卻依然固執地擋在她麵前，執拗地說：“先生這麽做是有道理的，您這個樣子出門很危險！而且……您也是小姑娘，就算回去了，也做不了什麽啊！”
“他有什麽道理，他有的永遠是自己的道理！從來不管別人的感受！”
清歌冷邦邦地拋出自己的想法，繞過吳媽稍微有些發胖的身軀，兀自坐上了駕駛座，發動車子。
吳媽立即跑到清歌那邊降了一半的窗口，勸慰道：“太太，您下來吧！先生已經命我們將院門鎖住了，沒有他的吩咐，誰都不準開門！”
“你！”清歌轉動車鑰匙的手突地頓住，清瘦的身子也僵了僵。
她愣愣地坐在車裏好一會兒，眼睛長久地盯著擋風玻璃，直到眼睛發酸了，才記得眨一眨，神色間是怎麽也無法掩飾落寞和無望。
“太太，下車吧！”吳媽在心裏歎了一口氣，無奈地說著。
“我不下車，我就在這兒等他回來，開門。”清歌側過腦袋，望著吳媽，麵無表情地說道。
吳媽感覺自己此刻已經無言以對了，實在不知該用什麽話來勸說清歌，隻好站在車外陪她等著。
可是，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先生回來，吳媽念著還沒做午飯，但又不放心清歌，心中很是糾結。
清歌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回過神來時，見吳媽還在這裏，眉頭皺了皺，輕聲說：“你先回屋吧。”
“太太，你……”吳媽麵露難色。
“放心吧，我跑不了！院門不是還鎖著嗎？”清歌自嘲地笑了笑，那笑意，透著森森嚴寒，宛若蒼山裏的空氣。
吳媽想了想，見清歌對這樣的監視似乎很是厭煩的樣子，這才抬起腳步，朝屋裏走去。
離開時，還一步三回頭，看看車裏的清歌。
見沒有什麽異常，才加快步伐，安心離去。
車裏開著空調，明明挺溫暖的，清歌卻覺得仿佛置身與冰窟之內。
心，也隻剩一片冷意。
……
沈穆廷這邊。他一接到陳輝的電話後，連情緒依然不穩定的清歌都來不及管，就直奔程之素入住的醫院。
快步走進一間VIP病房，程之素靠在床頭抱枕上咬一個削過皮的蘋果。
程父程母好像在說著什麽話，程之素也沒插話，就靜靜聽著。
見沈穆廷突然到來，程之素立即反應過來，嘴角瞬間揚起了一抹靚麗的笑意。
隻是，目光在觸動沈穆廷冷冷的眸子時，笑意立馬僵住了，握著蘋果的手也停在了原處。
程父程母心情很好地朝沈穆廷打招呼。他們見到沈穆廷心情能不好嗎，程之素回來治病，沈穆廷在這上麵忙上忙下。
而且，他們盼望程之素與沈穆廷舊情複燃，這心裏的小盤算已經不是一朝一夕的了。
然而，他們可謂是熱臉貼上了冷屁股，沈穆廷看都沒看他們一眼，隻是冷冰冰地丟出一句話：“你們先出去，我有話跟她說。”
兩個老人見沈穆廷周身透出的森森寒意，不免背上發涼，怯生生地開口喊了一句他的名：“穆廷……”
“出去！”沈穆廷不耐煩地打斷了他們的話，硬生生地將他們嚇得一抖。
“爸媽，你們先出去吧。”程之素的表情很快就恢複了，她將吃了一半的蘋果擱在床頭凳上，若無其事地衝兩人笑了笑。
程父程母聽女兒這麽說了，才訕訕地走出病房，出去的時候還不忘輕輕將房門帶上。
房間裏瞬時安靜下來。
沈穆廷挺立真身軀，站在床邊一動不動。
他幽深地眸子死死鎖在程之素蒼白帶著病態的臉上，眼底沒有絲毫的情緒。
程之素被他看的渾身發毛，眼神遊離，不知道落在哪兒一處才好。
她掀開被子，就要起身，沈穆廷才冷冰冰地開口：“不用起來。”
程之素的手腳一頓，止住了動作，目光怯怯地落在他那仿佛凝著霜的臉龐上。
她睜著一雙大眼，望著沈穆廷，那泫然欲泣的模樣，怎麽看怎麽楚楚可憐
她柔柔弱弱地開口：“穆廷，謝謝你。我過幾日就可以進行骨髓移植了。”
“你知道，我來不是和你說這個的。”沈穆廷毫不猶豫地打斷了她的話，聲音寒冷入骨。
“嗯？”程之素聞言，眸光閃了閃，旋即，那雙眼睛迅速轉換成無辜的模式。
沈穆廷的來意，她怎麽會不知。她敢下這一步險棋，早就做好了承受這結果的心理準備。
“你去過我辦公室。”不是詢問，而是肯定的語氣。
程之素卻好像置身事外似的，淡然地笑出聲來：“穆廷，你在說什麽笑話呢。我去你辦公室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啊！”
沈穆廷眼底蘊著波濤翻湧的情緒，盯著程之素的眸子也越發深沉。
“那份證據你是怎麽知道的？”沈穆廷壓製住自己即將爆發的怒氣，一字一句地問她。
程之素笑的毫無心機，唇角微抿，平淡地說：“偶然情況下不小心聽到的。”
“你為什麽要將它交給警方？之素，你管的太多了！”
“穆廷，我做錯了嗎？人犯了錯誤就應該受到懲罰啊？”程之素仰起頭看著沈穆廷，讓人看起來隻覺一臉無害。
沈穆廷垂在身側的手不經意地握緊，他神色緊繃，眯眼看她，半晌才開口：“明天，我會安排你回美國。”
程之素以為自己聽錯了，瞳孔驟然瞪大，尖聲叫了起來：“什麽？”
她知道沈穆廷會生氣，但沒有想到他會一氣之下將她放逐回美國！
“穆廷，我還生著病啊！”她下意識咬唇，神情痛苦。
“我會安排人照顧你。你在那邊好好養病。不要回來了。”沈穆廷絲毫不為所動，語氣決然。
程之素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曾經對她溫柔體貼的男人，隻覺得一陣心驚。
她緊緊咬住後牙槽，過了好久，才從口中迸出一句話：“你這是為了阮清歌要趕我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