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累了

  很快,這一年緩緩走到了尾聲,清歌二十四歲的生日如約而至。


  自從二十一歲回國後,作為阮家的女兒,她竟然沒有再像模像樣地過過生日。


  因而,當沈穆廷提出打算將她的生日放在沈家老宅大操大辦一番時,她很是驚訝。


  沈穆廷早早地便叫人將這一天要穿的禮服準備好了。


  吳媽把一個包裝精致的禮盒交到清歌手上,她還沒來得及拆開,手剛碰到那條蝴蝶緞帶時,便被一陣突兀地手機鈴聲中斷了手上的動作。


  “陸大小姐,今晚我們在沈家老宅見麵呢,你怎麽這麽迫不及待,一大清早就給我打電話?”


  清歌一劃下接聽鍵,就調笑那邊還來不及開口說話的陸芝芝。


  那邊沉默了片刻,陸芝芝似乎猶豫了一下。


  清歌以為那女人把電話掛了,奇怪地看了看手機屏幕,還顯示在通話中。


  “清歌,阮家出事了!”清歌剛想問話,陸芝芝的聲音便闖了進來。


  是刻意壓製的平靜,尾音還帶著顫意。


  清歌心下一驚,腦海裏閃過各種不好的事,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她顫聲問道:“怎……怎麽了?”


  “你都沒有看新聞嗎?阮伯父被抓了!”不知道陸芝芝此刻是在什麽地方,嘈雜的很。


  “清遠哥叫我瞞著你,可是我覺得紙包住火,還是決定告訴你了。”


  “阮清歌,你先別亂,相信清遠哥,他不會讓阮伯父有事的!”


  “清歌,你在聽嗎?喂?”陸芝芝見這邊電話裏,已經沒有了清歌的聲音,擔憂地叫道。


  然而,此刻,清歌仿佛已經什麽都聽不見了。


  她麵色慘白,整個身體頹然地跌坐在沙發裏,好像是一灘死水!

  右手緊緊握住手機,指尖因為用力,漸漸失了血色。


  此刻,陸芝芝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仿佛被空氣割裂成了破碎的片段。


  她什麽都聽不清了。


  腦子裏在嗡嗡作響,隻剩下那句“阮伯父被抓了”在腦海中不斷地盤旋。


  她不能幹坐在這兒等消息,她得回家一趟。


  即使,什麽忙都沒法幫上,她也要回家看看。


  很明顯,此刻的她完全不狀態。


  腳步淩亂地朝置衣架走去,快速拽起一件外套,穿上,拿起茶幾上的車鑰匙就朝樓下跑去。


  吳媽大概也還不知情吧,她見清歌慌張地跑下樓,急忙跟在她身後喊道:“太太,先生說今天傍晚接您去老宅!”


  清歌沒有理會,徑自拉開大門,朝門外跑去。


  剛跑到車庫,就碰見恰好從公司回來的沈穆廷。


  沈穆廷打開車門,長腿從車內跨出來,緊接著,那張麵無表情的臉便出現在清歌視線裏。


  清歌見到他,微微頓了下腳步,連聲招呼都沒打,隻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她強製自己冷靜下來,走到自己的車旁,拉開駕駛座車門,正要坐進去,沈穆廷卻疾步衝過來,拉住了清歌手彎。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清歌,眉峰緊蹙,卻一言不發。


  清歌隱忍著內心洶湧的怒意,此刻她再和他吵,已經於事無補了。


  她現在隻想回家!即便再多的埋怨與恨意,她都無力發泄了。


  一切恩怨,隻等之後一塊兒來作了結。


  “放開!”她眼睛看向別處,寒聲說道。


  從沈穆廷這個角度看,隻能看到她的側臉,原本柔和的臉部弧線此刻卻透著深深的冷意。


  她唇線緊抿,眉宇間盡是不悅,好像對他很厭惡。


  不,不對。應該是,她此刻一定恨透了他!隻是,她已經心灰意冷,不願再和他糾纏些什麽了。


  阮氏涉黑的事被警方得知,並且還帶走了阮之遠,他也很意外。


  那份牛皮紙袋封的證據此刻還完好無損地躺在他辦公桌內側的抽屜裏,他實在很難想出還有誰掌握了這份資料。


  因而,事發後,他立即就命人去查了。


  他想回來和清歌解釋,可是,見她這個狀態,饒是他再如何會說,她大概也很難相信他了。


  他,很恐慌。


  握著清歌的手臂,遲遲不肯鬆手,兩人維持著這個姿勢,僵持了好一會兒。


  清歌已經不耐煩了,她鄙棄地推開他的手,二話不說,坐上了駕駛座。


  正要發動車子,沈穆廷卻大手一伸,禁錮住她的腰身,霸道地將她從車廂裏抱了出來。


  他輕輕一用力,將她擠到自己胸前,大手覆在她後背,神色不悅,薄唇輕啟:“你現在,這種情況,能去哪裏。”


  心不在焉,魂不守舍,保不齊在路上會出事!他怎麽可能由著她去。


  “我還能去哪裏?”清歌冷笑一聲,眸子裏透著冷意,壓根不願再看他。


  “你哪兒也別去。準備準備,晚上去老宅。”沈穆廷絲毫不容置喙地宣布道,邊說著,就半抱著她,將她朝屋子裏帶。


  “沈穆廷,你能不能不要這麽殘忍!”


  清歌忽然失聲尖叫起來,手腳並用地在他懷裏胡亂揮動,並不長的手指甲猝不及防劃過沈穆廷的下頷,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刮傷。


  沈穆廷吃痛,悶哼一聲,卻仍然不肯放手,半擁著她直往客廳裏帶。


  吳媽正好出來倒垃圾,看著仗勢以為兩人在打架,頓時嚇了一跳,驚聲叫了一句:“先生!”


  沈穆廷瞧了她一眼,衝她吩咐道:“你去忙你的!”


  說完,稍稍一彎身,將懷裏一點兒也不安分的清歌打橫抱起,朝樓上走去,步履微沉。


  “沈穆廷,你放開我!我父親出事了,我連回家的看看的權利都沒有嗎?”


  清歌小小的拳頭不停歇地落在他堅硬的胸膛,眼淚不經意地就從眼角滑落,一直蜿蜒到下巴,落到了纖細蒼白的鎖骨處。


  沈穆廷見她哭成這個樣子,眉頭又皺了皺,他將她輕輕地放在沙發上,站在她麵前,垂頭看著她。


  她身子一顫一顫的,豆大的淚珠不停砸在衣服上,她卻仿佛沒察覺,始終都沉浸在自己巨大的悲傷與痛苦裏。


  沈穆廷眉頭蹙的更緊了,麵色也是極度不好看的。


  他沉默了許久,才在她身邊坐下來,微微側身,麵對著她:“清歌,如果我說,那份證據不是我泄露出去的,你相信嗎?”


  大概是沉默了太久,他再次開口時,聲音有些許沙啞。


  清歌明明是在哭泣的,可是嘴角竟揚起了一個涼薄的弧度,她近乎嘲諷地看向沈穆廷,聲音微涼:“我為什麽要相信一個曾經威脅過我的人?”


  “當初我們是怎麽說好的呢?我同意和你維持這段婚姻,隻要你不交出那份證據。可是,你這番所作所為,我要怎麽相信你呢?”


  “沈穆廷,你為什麽就不肯給給阮家一點兒時間,不肯放阮家一條生路呢?我爸爸是被人陷害的啊!你就不能顧念一點點舊情嗎?”


  清歌歇斯底裏地又哭又說,說到最後,猝然站起身來,直勾勾地看著沈穆廷,雙目通紅。


  蒼白無力的嘴唇,咬出了很深很深地牙印,有幾個地方甚至都滲出了血絲。


  “你想要我的骨髓,我答應捐就是了。可是,你能不能把我爸爸還給我,他年紀大了,怎麽能進那種地方呢?”


  清歌語無倫次地喋喋說著,聲音帶著濃濃的哭腔。原本清亮的瞳仁被巨大的悲傷浸透著。


  沈穆廷卻被她話中的前半句驚住了,仿佛後腦勺被鐵錘重重一擊,整個人有些暈暈乎乎的。


  他一把抓住清歌的兩隻手,神色間透著猶疑:“骨髓,什麽骨髓?”


  阮清歌怎麽知道的?他從來就沒有告訴過她的。


  因為,他相信很快就可以找到與程之素匹配的骨髓,如此,清歌便可以避開的。


  當然,不負所望,他們已經找到了。程之素的骨髓移植手術不久後便可以施行了。


  什麽要她的骨髓?為什麽她的話讓他聽在耳裏竟有些心驚膽戰了?


  清歌看他那不明所以的樣子,隻覺他又在演戲。


  她淒聲一笑,瘦弱的身子晃了晃,嗓子有些幹澀:“你別再騙我了!你不許我離婚,不就是為了程之素嗎?”


  “看來,你應該是找到了另一個救她命的人了,我完全沒有利用價值了是吧?所以可以這麽理直氣壯地將爸爸推下那個深淵了。”


  清歌那雙眼裏,此刻已經被仇恨傾注了,這個男人,她愛不起,也要不起!

  “阮清歌,你從哪裏聽來的這些風語風語?你這是在斷章取義!”沈穆廷臉色鐵青,雙手緊緊摁住了清歌的顫動的雙肩,擔心她會做出什麽失控的事情來。


  清歌無力地閉了閉雙眼,凝在又長又卷睫毛上的淚珠滾落下來,正好落在沈穆廷此刻冰涼的手背上。


  他隻覺著灼人的慌,心髒狠狠地一揪,神色慌張。


  驀地,她又睜開了雙眼,沉沉地盯著他,眼裏不再有波瀾。


  她神色懨懨,哭過的眼眶微微發腫,冷冰冰地開口說:“我不想再說些什麽了。沈穆廷,我好累,我們,離婚吧!”


  沈穆廷聞言,眼瞳驟然鎖緊,握著清歌雙肩的手指也不經意地收緊了。


  他動了動嘴唇,剛想開口說話,西褲口袋裏,尖銳的手機鈴聲伴著震動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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