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
嫁給他時，她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親口對他說出這句話。
可是時間在變，人也在變，這些日子以來，她已經不止一次思考過這個問題了。
即便是曾經對沈穆廷付出全身心的感情，那也已經是曾經了，如今的她，隻想平平安安地把孩子生下來，陪孩子慢慢長大。
與其彼此折磨，倒不如好聚好散，或許，離婚，就是對兩人最好的解脫。
沈穆廷唇角動了動，眸光冷峻地看向她：“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清歌大大方方地迎著他的目光，生硬地扯了扯嘴角，粲然一笑：“我很清楚，沈穆廷，我們離婚吧！”
清冷的病房，空氣仿佛凝滯了一般，沈穆廷臉色鐵青，唇角緊抿，他猝然彎下腰，大手死死地鉗住清歌的下巴，冷笑道：“想逃了？可是，我並不打算放過你，我說過，除非我玩膩了。”
他仿佛自地獄而來，聲音陰惻惻的，讓人心裏發寒。
清歌吃痛，倒吸一口涼氣，死死咬住嘴唇，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開始在眼眶裏打轉，她淒聲一笑：“沈穆廷，你這算什麽？舍不得我放手？不會是愛上我了吧？”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都輕飄飄的，帶著顯而易見的挑釁意味，眼睛定定地看著他。
他眸光閃爍了片刻，繼而眉梢一挑，仿佛剛才聽說了什麽笑話，嘲諷地笑：“你也太會抬高自己了，憑什麽以為我會愛上你這樣的女人？”
他一邊說著，手上的力氣越發加重，逼迫清歌抬眸看向他，眸子裏蘊著冷光，好似下一秒就會將她的下巴捏碎。
清歌終於痛得受不了了，不過，更疼的還是那顆千瘡百孔的心。
就在他進來時，見到她時，眉宇間竟沒有了以往的戾氣與淩厲，反而有些許溫和。他還為她倒雞湯，與她說話時也沒有了往日的刻薄……
就在那刻，清歌以為他至少對她有些憐憫的，然而，現在意識到，這根本就是她一廂情願的錯覺。
不過是愧疚罷了，他可以了了幾下，做一些事情，然後來抵消自己內心的愧疚，這樣，他便認為自己沒有虧欠誰了。
不管對方接不接受，也將此強塞給對方。
清歌無力再抗拒，隻是頻頻冷笑，淚水順著眼角緩緩滑落，襯得蒼白的臉有些淒豔。
沈穆廷見狀，眸色一動，緊扣她下巴的手指顫了顫，有鬆動的趨勢。
“喂！你在幹什麽呢？”陸芝芝一推開門，看到的就是這幅情景，她雷厲風行地衝了過去，用蠻力一把拉開沈穆廷，對他怒目而視。
身後的力量來的太突然，沈穆廷竟然很輕易地就被陸芝芝拉開，愣愣地看著遽然闖進的來人，顯然還沒反應過來。
待他反應過來時，陸芝芝已經站在了他剛才站的位置，衝清歌破口大罵：“阮清歌，你是不是傻子啊？他肆無忌憚地欺負你，你就任他欺負？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慫了。不行，我一定要告訴阮大哥！”
她劈裏啪啦罵個不停，氣得臉都變形了。
清歌慌亂無措地擦著眼淚，拉住氣得要跳腳的芝芝的衣袖，哽咽道：“別，你不要告訴我哥好不好？”
“哼！”陸芝芝撇了撇嘴，冷哼一聲。隨即，轉動脖子時，瞥見了依然挺直地立在床尾的沈穆廷。
她憤憤地瞪向他：“你還站在這裏幹什麽？想當著我麵傷害清歌？還不快滾！”
此刻，清歌不再出聲，隻是垂眸盯著被子上的淚漬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沈穆廷餘光瞥了一眼沉默無語的清歌，淡淡的目光迎向怒火中燒的陸芝芝，不急不忙道：“陸小姐，你突然闖進來打斷我同我老婆的交流，該離開的人應該是你吧？”
陸芝芝沒料到平時看起來沉默寡言的沈穆廷，一開口簡直能氣死人，簡直無恥！
她跳到他麵前，昂著脖子指著他，憤慨地反駁：“喲，你還知道清歌是你老婆啊？清歌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才攤上你這麽個男人，差點被你折騰死，你怎麽……”
清歌擔心陸芝芝沒頭沒腦的一通亂吼，會激怒沈穆廷，連忙抬起頭，慌張地打斷她的斥罵：“芝芝，你別再說了，這是我與他的事。”
陸芝芝這才閉了口，氣呼呼地在清歌床邊坐了下來。
沈穆廷沉眼看了清歌片刻，繼而淡淡的開口，嗓音清悅：“床頭凳上有換洗衣物。”說完，就轉身離開了。
陸芝芝沒好氣地輕嗤一聲：“裝逼精！”
清歌見沈穆廷離開房間，頓時鬆了一口氣。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僅僅與他同處一個房間，都會令她心生壓抑。
芝芝拉著清歌的手沉默了片刻，然後又滔滔不絕開了口，眉眼裏都是心疼：“你知不知道，我一回來就聽說你出事了，嚇的要死，連行李都沒整理就直奔來看你！幸好是沒什麽大礙，孩子還在，”她一邊說著邊輕輕摸了摸清歌依然扁平的肚子，轉而又憤怒地揮動拳頭：“否則，我一定會叫上阮大哥一起弄死沈穆廷！”
清歌無奈地歎了口氣，不知道再說些什麽。
而後，似是想起了什麽，抬頭問陸芝芝：“這段日子你都去哪兒了？從那次酒吧失約後，就沒見過你，手機也打不通，還以為你失蹤了。”
聞言，陸芝芝眼神有些閃爍，她尷尬地笑了笑，輕聲說：“就是出去散散心了，誒，你這孩子幾個月了？”
“兩個多月了。”雖然對她轉移話題以及她不自然的表情很疑惑，清歌還是順著她的話接了下去。
“難怪呢！難怪肚子還這麽癟！”陸芝芝作恍然大悟狀。
“……”
“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陸芝芝思維跳躍極快，清歌承認，自己有時候要跟上她的節奏都有些困難。
“不……不餓。”清歌皺了皺眉，搖頭道。
“怎麽會不餓呢？睡了這麽久，這裏有雞湯啊，我來給你盛一碗。”陸芝芝隻自顧自的說，一邊說，一邊將方才沈穆廷盛的第二碗湯放在清歌手上，又不悅地感歎道：“怎麽就一個碗呢？本來我還想蹭一碗的。”
“……”清歌沒有說話，興許還太虛弱，她不太想開口說話。
陸芝芝已經瞥見地上的那一灘狼藉，這才訕訕地笑道：“原來，那裏還有一個碗呐……”說著，還用手指了指。
清歌幹幹地扯了扯嘴角。
“你別告訴我，那一碗是你砸的呀！”陸芝芝吃驚地叫了起來。
“嗯。”
“哈哈哈，太棒了，清歌！膽子肥了不少！我給你一百個讚！”陸芝芝聽到了清歌的應聲，擠眉弄眼地拍手歡呼起來，“咱就該這樣！想砸就砸！最好砸死沈穆廷那渣渣！”
清歌的額頭已經狂冒瀑布汗了，不禁思考，陸芝芝到底與沈穆廷有什麽深仇大恨，竟然提起他就這般咬牙切齒。過後，又情不自禁搖搖頭，大概，是因為她的緣故吧。
陸芝芝陪著清歌胡侃海聊，一會兒東，一會兒西，期間，吳媽為他們準備了午飯，受沈穆廷吩咐，她留在醫院照顧清歌。
“哎呀，我覺得吳媽是沈家最可親可愛的人了，廚藝太棒了，清歌，我以前應該經常去你家蹭飯的。”陸芝芝咂咂嘴，咋咋呼呼地誇獎吳媽。
吳媽被誇得不好意思，靦腆一笑：“陸小姐，好吃您就多吃點。”
清歌也眯眼笑道：“對呀，多吃點兒，以後也可以常去我家啊。”說完後，內心卻生出一絲失落之感。
她家？她真的已經把那個地方當做她與沈穆廷的小家了。可是，她覺得自己堅持不下去了
陸芝芝陪著清歌直到下午，由於剛從外麵回來，家裏和公司都還有一大堆事要處理，她也就先回去了。
吳媽陪清歌坐了一會兒，便去洗餐具了。
清歌拿起那個放在床頭凳上的包，裏麵裝了一些換洗衣物和生活用品，還有……一本正紅色封麵金色底紋的書，很厚的一本。
清歌一眼就看出來了，那是她留在身邊很多年的《紅樓夢》，瞧這原本正紅色的封麵已經稍許褪色。
她神色微動，伸手去拿那本書時，手都有些發顫。
這是怎樣的一本書呢？於她而言，這是多年以來根深蒂固的情愫起始點，就是因為這本書，她遇見了沈穆廷，九歲的阮清歌與當年十五歲的沈穆廷。
九歲那年，清歌偷偷在家中後院看紅樓夢。
那時，她安靜地坐在纏滿花藤的秋千上，周圍都是樹，她看得特別入迷，壓根沒察覺到有人走近。
那人看起來比她大幾歲，經過時，淡淡地瞥了一眼，她正好看到了林黛玉進賈府那一回。
他突然出聲，語氣調侃：“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若仔細看，他眼裏有一閃而過的狡黠。
清歌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慌亂地抬起頭，猛地將書合上，一臉錯愕地看著來人。
那人見她一臉呆滯的模樣，隻是挑挑眉，嘴角噙著一絲玩味的笑，繼而，漫不經心地走開了……
那個麵容清俊，語氣調侃的男孩兒就是沈穆廷。
彼時，他也隻是個頑皮少年，因為嫌麻煩，就直接翻牆去隔壁房子裏找好朋友阮清遠。
也就是在那次，他闖進了清歌的心城，從此一見難忘，成了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