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流血了
他的聲音通過電話傳來,魅惑深沉,清歌隻覺一陣激靈,對他沒頭沒腦莫名其妙蹦出的這句話一頭霧水:“什麽?”
沈穆廷悶聲笑了笑,眉眼都帶著笑意,胸腔都在震動,繼而,輕飄飄地開口:“清歌,我等你回家給我吹頭發。”
“……”清歌指尖倏地縮緊,一句話也沒有說。
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冷笑一聲:“做夢!叫你的程之素為你吹頭發吧。”那語氣,好濃的醋意,她自己卻是脫口而出,沒有意識到。
說完,還未等沈穆廷反應過來,就氣吼吼地“啪”的一聲掛掉了電話。旋即,迅速關機關燈,縮進被子裏了。
沈穆廷看著被阮清歌毫不留情掛掉的電話,愣怔片刻,唇間卻溢出一絲心滿意足的笑意。
他雙手交疊在腦後,靠在椅背上,長腿交疊,身姿慵懶。繼而,大概是想起了什麽,打開手機微信,給阮清歌發了一條消息:明天傍晚,我去阮家接你。
第二天一早,清歌手機才剛開機,沈穆廷那條微信便彈了進來。清歌麵無表情地盯著那句話看了幾秒,之後隨手把手機扔在了床上,打算去洗漱。
就在這時,手機的來電鈴聲又急哄哄地響了起來,是特別為慕雨設置的――風在吼,馬在叫,黃河在咆哮……
清歌剛走到衛生間門口,聞聲,立刻又折了回來。
“喂?”清歌的聲音懨懨的,好像提不起勁兒來。
然而,處於極度興奮中的慕雨完全忽略了清歌的興致,兀自情緒高昂地炫耀著:“阮清歌,我當爸爸了!小暖給我生了一個兒子!昨天晚上生的!”
“什麽?”清歌被他的話震得立刻清醒過來了,這確實是一件令人喜大普奔的事,沒錯。可是清歌明顯考慮到的是另一層問題,她一句話砸向慕雨,好像兜頭給了他一潑涼水:“你們還沒結婚呢!”
最近,清歌被自己的事情攪的一團糟,沒想到慕雨比自己過得更糟糕,至今都沒給路小暖一個交待,害得人家一小姑娘為了他未婚生子。
誰知,慕雨對清歌的話完全不以為意,他吊兒郎當道:“就我家那老太太,如果我不先讓小暖把孩子生下來,她會同意小暖進門嗎?即使小暖嫁給我了,也沒有好日子過。我們這一招叫生米煮成熟飯。這飯啊,我媽她不吃也得吃!”
清歌被他的話驚得目瞪口呆,嘴巴張的老大都忘了合上,慕雨這小子這一招使的也太絕了吧!
可是……可是,如果慕夫人死活都不讓路小暖進門,甚至連親孫子也不肯接受該怎麽辦呢?憑慕夫人做事雷厲風行,說一不二的女強人姿態,定是很反感有人挑戰她的權威的。
清歌想著,不免有些擔憂,不過,她卻沒有把心裏的憂慮向慕雨道出。
她眉峰微攏,斟酌了片刻,才扯出一個可有可無的問題來了:“你這回……是認真的嗎?”
“廢話!”清歌話音剛落,慕雨就急切地向她表達自己真切的情感了:“我愛小暖,我要和她結婚。不管她是什麽身份,我都要娶她。”
“……”清歌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為了慕雨和路小暖這種不畏艱難的愛情而感動。
“阮清歌,我和小暖結婚時,記得包一個特大號的份子錢,還有我兒子的紅包。”慕雨在電話那端愉快地說道,仿佛對他的婚姻與幸福勢在必得。
“嗯。”清歌順著他的話,沒有猶豫地點點頭。
“好了……不和你說了,我要去逗我兒子了!你今天有空就來看他!”慕雨說完就迅速掛斷了電話,跑去路小暖身邊逗著包在繈褓裏的嬰兒。
過了好一會兒,清歌才心不在焉地收回手機,心裏有些許不安。
洗漱完畢,吃過早飯後,清歌便驅車去了市中心醫院。
她找到病房號走進去時,一眼就看到了端正地坐在沙發裏的慕太太,她以一種貴婦人的姿態,優雅地坐著,但是臉色卻籠著一層陰霾。
慕雨的父親慕振年則是一臉嚴肅地坐在自家老婆的旁邊,一聲不吭。
一見這情景,清歌心裏立刻咯噔一聲,暗自在心中呼了一聲“不好”。
空氣中有一股詭異的安靜在悄悄醞釀。
這時,幸好慕雨手中的孩子一聲啼哭打破了這偌大病房裏幾乎要結冰的氣氛。
清歌不自在地看向慕雨,他正抱著孩子坐在路小暖的床邊,稍微哄了哄啼哭的孩子。他唇線緊抿,沒有理會坐在房間裏一臉不開心的父母,眉宇間卻含著深深的不悅。
路小暖像入定了一般坐在病床上,低垂著頭,以一種罪人的姿態,好像自己真犯了什麽滔天大罪似的!
清歌兀自打量了一會兒這幾個人,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走到慕雨身邊,接過他手中的孩子。
將孩子抱在手中時,清歌心裏還是突地出現一陣刺痛,因為,她想起了自己那個流掉的孩子……
她緩了緩自己的情緒,若無其事地笑了笑,想緩和一下病房裏僵滯的氛圍。
小心翼翼地抱著又沉睡過去的小嬰兒,清歌緩步走到慕太太傅微的身旁,稍稍傾斜身子,將孩子湊到她跟前,溫溫柔柔地說:“傅阿姨,您快看看您的孫子,多可愛呀!”
傅微的心裏似乎微微動容,但還是斜眼瞥了一眼清歌懷中的孩子,冷冷一嗤:“不過是個野孩子罷了,這可不是我的孫子!”
清歌心裏驀地一緊,沒有想到慕太太竟然真能做到這麽絕情,連自己的親孫子都不願認了,她頓時覺得進退兩難,尷尬地直起身,不知道如何自處。
“清歌啊!”傅微忽然看向清歌,雙目中都有隱隱的失望,她哀歎一聲:“你和阿雨關係那麽好,為什麽就不能幫忙看著他,勸勸他呢?什麽樣的女人都敢往家裏領!”
清歌聽著傅微的聲聲數落,眉頭深鎖,嘴巴張張合合好幾次,卻愣是沒有吐出半個字來。
慕振年向妻子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不要遷怒別人,不要口不擇言。
哪知,這檔口,傅微的怒氣就像開了閥門而後又壞掉的水龍頭,綿綿不絕。
“我們慕家在S市怎麽說也是有頭有臉的家族,怎麽能娶一個舞女呢?說出去都丟人呐!”話是對著清歌說的,手卻恨鐵不成鋼的指著慕雨。
清歌擔心傅微情緒過激,會傷到孩子,於是不動聲色地悄然走過去把孩子交到了慕雨手上。
慕雨聽不下去了,他臉色寒涼如冰,“蹭”地一聲站了起來,厲聲對傅微說:“不管是小暖還是我兒子,你承不承認是你的事,慕家接不接受是慕家的事,與我沒有任何關係!路小暖,我娶定了!”
那個平時嘻嘻哈哈、吊兒郎當的男孩,此刻為了捍衛自己的愛情正與母親眥然對峙,一句一句,擲地有聲。
“慕雨!”聞言,慕振年立即寒聲嗬斥。
與此同時,清歌和路小暖皆目瞪口呆地看向慕雨,路小暖雙眼通紅,眼裏灌滿了淚水,好像下一秒就能噴薄而出。
清歌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個與自己一同長大的少年,他如今這麽決然,這麽決定,清歌心裏一陣感慨,隻覺得恍惚。
眼見平時看起來沒有主見,雖然花名在外但從來都乖巧孝順的兒子現下為了一個女人竟然以這種語氣同自己說話,傅微已經氣得快喘不上氣了,她撫著胸口,指著慕雨的手都在發抖。
慕振年趕忙撫著妻子的後背,連聲安撫,修整了好一會兒,傅微才緩過勁兒來,“倏”地站起身,目光狠狠瞪向路小暖:“隻要有我活著的一天,你就不可能進慕家!”
語畢,便憤憤然拂袖而去。
慕振年出門前看了眼依然立在床邊,冷著臉的慕雨,無奈地歎了口氣,搖著頭走了出去。
之後,憋了好久的路小暖終於敢哭出聲來了,她雙手捂住嘴,滾燙的淚水順著臉頰不住地落在被子上,清歌站在她身旁,有些手足無措。
“哭什麽!”慕雨一手抱著孩子,一隻手煩躁地扳過路小暖哭得梨花帶雨的臉蛋,慌亂地幫她揩著淚水,眉宇深深糾著,“我又不是不要你了!”
“慕雨……”路小暖依然止不住哭泣,聲音哽咽,打著嗝道:“都……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我們的孩子!”
慕雨更加煩躁了,舔了舔幹燥的嘴唇,卻還是沉下心來溫聲安慰她:“你這是什麽鬼話啊!如果沒有你,哪兒來的孩子!”
“不……是我身份卑賤,連累了我的兒子,都怪我!”路小暖依然嚎啕大哭著。
清歌也忙著安慰她,她拉住路小暖的手,輕聲道:“小暖,你別這麽說,我們都知道,你是個好女孩兒。你相信慕雨,你們的未來一定會好起來的。”
“不……不會了,”路小暖抽出自己的手,全身都在發抖:“我不能害得我的兒子永遠是個野孩子,我不能害了他。”
清歌還在思考她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時,電光火石間,路小暖就迅速從枕頭底下抽出一把小剪刀,狠狠朝自己細長的脖子上紮去。
“不要!”清歌淒聲尖叫起來,與此同時,手心裏傳來刺骨的痛,鮮血驟然湧出,不住地砸在潔白的被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