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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新班主任

  三年級的整個暑假,許小桃都沒往姑姥家去。她怕看見楊淑青,就會想起自己考第二名的傷心事,所以乾脆不去了。

  四年級第一學期開學,許小桃沒見到楊淑青,來到她們班級的是一個剛從師專畢業的大男孩——姜海潮。

  姜海潮教語文,是許小桃班級的新班主任。姜海潮一開始文質彬彬,中分頭,戴眼鏡,穿白襯衣,米色褲,休閑鞋。不出幾天,就和同學們打成一片,「原形畢露」了。

  薛潘當了班長,與姜海潮最親近。因薛潘嘴大,姜海潮給他起的外號叫「大嘴怪」,平時愛稱「嘴怪」,說薛潘從遠處來,先看見的都是那張大嘴。

  胡馬力還是叫「胡嗎哩」,管周百傑叫小名「四輩兒」,管邋裡邋遢的呂小浩叫「土耗子」,管經常流鼻涕的一男生叫「色(sai三聲)罐兒」。其他男生和女生都不叫全名,只叫姓氏後面的名字,很是親切。

  男生們不但被姜海潮起外號,還被他各種捉弄。不僅胡馬力、薛潘這些「活寶」醜態百出,連最不愛說話最內向的同學也要被「點名」。不把學習成績擺在第一位,沒有一位同學會被冷落……姜海潮剛來班級的那段時間,許小桃她們每天最多的就是「哈哈哈」。

  數學老師也是剛從師專畢業的一個大男孩,叫曲巍。除了數學還教美術。曲巍比姜海潮要嚴肅多了,許小桃不多的幾次看到他笑,都是被數學不好的同學氣得哭笑不得那種笑。

  胡馬力和周百傑有一次在數學課上說話,正趕上那天曲巍心情不太好的樣子。曲巍把胡馬力和周百傑叫到講台前,一人給了他們一個「窩心腳」,把他倆踹的滾到了門邊。許小桃坐在正對講台的第一排,嚇得一動都不敢動。她看到胡馬力和周百傑滾到門邊,撞到了門板才停下來,心想要是教室門開著,他倆可能直接就滾出去了。

  胡馬力和周百傑的媽媽第二天找到了學校,和曲巍理論了一番,曲巍道了歉,再也沒對學生動過手。

  四年級新添了英語課,許小桃當了英語課代表。英語老師叫包小蕾,是個不亞於李金桂一樣的人物,對學生動輒非打即罵。許小桃算幸運的,偶爾課文背不下來,會被扒拉幾下腦袋,或者是到教室後面罰站。孫小倩和周婷她們被打腦袋、拉頭髮,丁雨生和呂小浩被打耳光。最常咬牙切齒說的話就是——「我恨不得掐死你們!一群窩囊廢!」

  許小桃回家路上偶遇了呂小浩的媽媽,義憤填膺地說,「英語老師打人,打了呂小浩好幾個大嘴巴子!」呂小浩媽媽第二天就找到了學校,包小蕾卻不承認打了學生。呂小浩媽媽把許小桃叫去辦公室對質,許小桃嚇哭了,但還是說「就是打了啊!」包小蕾才承認說推了呂小浩幾下,道了歉才算完。

  包小蕾那幾天總找茬處罰許小桃,許小桃哭喪著臉認罰,好在姜海潮總過來說情,包小蕾也不好意思太為難許小桃,那件事就算過去了。

  許小桃後來聽趙斯文說才知道,包小蕾原來在寧車沽學校的外號就叫「包瘋子」,總是打罵學生,所以上面才把她調來創業村小學了。

  許小桃班級又來了一名轉學生,叫鄭國立。鄭國立長得有點帥,皮膚有點黑,又高又直溜,總穿一身格紋西服。鄭國立的爸爸是早年來創業村演習的一名大兵,後來入贅到創業村當了上門女婿,生了鄭國立和他妹妹之後,一家四口回了老家。最近剛回創業村不久,買下了張二冬家的老房子,和孫小倩家住對門。

  鄭國立和姜海潮一樣,不出幾天就「原形畢露」了。他經常夾著腿走路,兩隻手還交疊著放在胸前,孫小倩看到他陰柔的樣子,起了壞心,總是偷偷上去打鄭國立一下就跑,然後鄭國立在後面甩著著外八字腿追,一邊追還一邊罵「不要臉的!」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鄭國立的姥爺是村裡唯一的掏糞工。大家經常會看到他老人家穿著背帶工裝褲和大雨靴,坐在驢車前面揮著鞭子趕驢,車上有幾把掏糞的傢伙式兒和幾個裝糞的大桶。

  鄭國立有時看到他姥爺來掏學校的廁所,就跟在驢車後面跑,跑著跑著還學起驢的步伐,跟在驢旁邊一顛一顛地跑,正好被姜海潮看到,鄭國立從此就有了一個新名字——「鄭國驢」,愛稱為「馬戶」,有時上課點名,就叫「鄭國馬戶」。

  過了十一,天氣漸涼。一天,村裡組織全村村民給某省市遭遇洪水的災民捐贈棉衣,陳玉蘭找出了兩件她和許家棟不穿的舊外套,放在了村幹部來募捐的手推車上。

  許小桃放學回來,說學校也組織捐贈,每人至少捐兩件。這讓陳玉蘭犯了難,唯一的兩件已經捐給村裡了,再有就都是夏天的薄衣裳,沒有厚的了。一番翻箱倒櫃之後,陳玉蘭從箱底找出了許小桃嬰兒時期穿的一件小棉衣和一條開檔小棉褲,「嘿,正好,小桃把這兩件拿去吧!」許小桃錯愕,「我的媽呀,這也太鬊了吧?讓同學和老師看到我小時候穿的小衣服和開襠褲,不得笑死?!」陳玉蘭擺手,「沒事兒啊,你就拿去吧!總比沒有強!」

  許小桃把小棉衣包的嚴嚴實實,第二天拿到了學校。在大家都交完了衣服的最後,她把小棉衣迅速塞到了衣服堆里,但還是被眼尖的姜海潮看見了,「嗯?小桃你拿的什麼衣服?」說著要過去翻,許小桃面紅耳赤,「沒什麼,就普通的衣服。」說完又把衣服堆周圍的衣服往中間放,想把小棉衣埋深一些。沒想到姜海潮對大家誰捐的什麼衣服記得清清楚楚,幾下就翻出了許小桃的棉衣,接著就舉起來展開,展示給全班同學看,「哈哈哈,快看許小桃的小衣服!還有開檔的小棉褲!也太可愛了啊!哈哈哈……」全班哄堂大笑,許小桃囧得無地自容,趴在桌子上用胳膊擋住了臉。

  許小桃接著又聽到了姜海潮和大家的大笑,原來鄭國立也拿來了幾件小棉衣。許小桃的棉衣最起碼是乾淨的,鄭國立的小棉衣的袖子卻是由鼻涕油漬板結成的「鐵袖口」。許小桃在心裡感謝鄭國立,代替她成為新的被嘲笑目標。但是那天回家路上,姜海潮和孫小倩她們還是笑了許小桃和鄭國立一路。

  姜海潮家比許小桃家還遠幾條衚衕,所以許小桃和孫小倩回家路上總能碰上姜海潮。許小桃和孫小倩經常互相摟著肩膀放學,姜海潮看到就上去把她倆的胳膊扒拉開,笑著說,「不許勾肩搭背,像什麼話!」孫小倩和許小桃不聽,依舊勾肩搭背。就這樣,她倆一路摟著,姜海潮一路扒拉,扒拉幾次后,孫小倩和許小桃就摟著跑了起來,姜海潮在後面追……

  許明珠上了職專,屬於當時最流行也是學費最貴的「農轉非」——農業戶口變非農戶口,這樣才能在開發區找到工作,因為那時候農業戶口是不能進企業上班的。

  許明珠的學校離創業村有點遠,她一開始在學校宿舍住了一段時間。許家棟在許明珠開學兩周后,騎自行車帶許小桃去學校看她,還帶了她愛吃的螃蟹葉子炒辣椒——就是小螃蟹炒辣椒。許小桃在那吃了午飯,那是她吃過的最好吃的一頓螃蟹葉子炒辣椒,因為螃蟹葉子比在家炒的時候多放了很多。

  許小桃來迴路上都是叉著腿坐在硬邦邦的自行車後座上,加起來將近三個小時,回來屁股和大腿根疼了一晚上,第二天走路都只能叉著腿。上學路上,孫小倩笑了她一路。許小桃害怕姜海潮笑她,到了學校就盡量坐在座位上,等姜海潮不在班裡的時候再活動。

  許小桃家搬進了新裝修的正房,下半段牆壁和屋頂都鑲了原木色和紫色的木板,地上也鑲了白色和橙色的瓷磚,加上銀白色的鋁合金門窗,屋子亮亮堂堂。東西兩屋的傢具沒變,堂屋添了一個水晶燈,一套沙發,一張茶几,還有一個電視櫃。

  那個靠牆角的電視櫃不穩,許家棟就拿木板在底下墊上,但是隔一段時間那木板就會錯開,最後導致許小桃和徐彩虹以及幾個孩子在遊戲中不小心碰倒了電視櫃,電視咣當一聲落地,從屋子一角滑到了另一角,差點爆炸,嚇得許小桃癱在院子里哭了兩個多小時。

  出事之後,許家棟才把那電視櫃後面用粗鐵絲和釘子固定在牆上。後來修電視花了很多錢,修了好多次,每次都是看倆月就又壞了,許小桃就經常去趙斯文家看電視。

  搬進正房不久之後,許家棟就去南京出差了。回來的火車上,皮包里的兩千塊錢被偷了,其他換洗衣服和毛巾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陳玉蘭說許家棟,「你這個人,出個門糊裡糊塗,什麼都能丟,就人丟不了!」

  許家棟說南京很熱,許小桃就喜歡熱的地方,所以南京成為了許小桃第一個嚮往的城市。

  許小桃換了新同桌,又是讓她頭疼的多動症——丁雨生。丁雨生拿小刀在課桌中間劃了一道線,許小桃的手肘剛挨到線一點,他就用手肘用力地懟過來,然後就越線懟到許小桃這邊。許小桃也不示弱,用手肘懟回去,這樣兩人就用手肘用力互懟好半天,累得許小桃滿頭大汗。

  自習課的時候,丁雨生一刻也不能安靜。他拿著英語書問許小桃單詞怎麼讀,許小桃告訴他兩遍他都記不住,他再問許小桃就急了,「你也太笨了,那麼簡單都不會!」丁雨生惱羞成怒,捲起英語書打了許小桃胳膊一下,許小桃也捲起英語書打他,然後兩人就拿英語書「拼劍」,拼來拼去把書都拼爛了。

  許小桃實在受不了丁雨生,跑去向姜海潮訴說了丁雨生的種種惡行。正好那天丁雨生的爸爸來學校給他送東西,姜海潮把丁雨生的事和他爸爸說了,讓他好好管管丁雨生。丁爸爸來到班級門口,把丁雨生叫了出去,二話不說就開始暴打丁雨生。許小桃看到丁雨生在他爸爸的拳打腳踢中,一會眼睛腫了,一會嘴角出了血,後來就是大哭求饒。許小桃嚇壞了,直喊「別打了!」同學們也在旁邊喊「別打了別打了!」丁爸爸像沒聽見一樣,繼續紅著眼,狠狠暴揍丁雨生。許小桃怕丁雨生被打死,那她許小桃也多少有點責任,就跑去辦公室把姜海潮找了來,姜海潮把丁爸爸拉開,勸解了好半天,丁爸爸才消了氣。

  丁雨生經過這次暴打之後,多動症好了很多,人也變老實了。但是動不動就會哭,不像以前那樣沒心沒肺了。

  一次作文課,許小桃寫了一個小女孩見義勇為,幫助一位老奶奶教訓使她摔倒的調皮小男孩的故事。姜海潮把許小桃叫到辦公室,一臉從未有過的嚴肅——「許小桃,這作文你是自己寫的嗎?」許小桃錯愕,「是我自己寫的啊,誰能幫我寫?」姜海潮依然嚴肅,「不可能!你不可能寫的這麼好這麼複雜!快說實話!」許小桃眼圈發紅,「真是我寫的,我編的故事啊!」姜海潮咄咄逼人,「是你編的還是你抄的啊!快說,從哪抄的!」許小桃看姜海潮面紅耳赤的樣子,估計他怎樣都不會相信是自己寫的了,於是狠狠心,脫口而出,「我抄的!照電視上抄的!」姜海潮立馬換上笑臉,「哎,這就對了嘛!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啊!」許小桃堆起假笑,「好,知道了,姜老師!下次再也不敢了!」

  許小桃後面幾天都在生薑海潮的氣,對他都是淡淡的。陳玉蘭也奇怪,許小桃以前天天回來都提起姜老師,笑呵呵地講他的笑話。最近幾天回來都臭著臉不說話,說話也對姜老師隻字不提。

  幾天後,許小桃在陳玉蘭和林大娘的聊天中才了解到,那個每天早上杵著拐棍,拖著半身不遂的身軀在村裡主街上遛早的大嬸,就是姜老師的母親。姜老師的母親和陳玉蘭是老鄉,陳玉蘭告訴許小桃應該喊那大嬸「表姨」。姜老師三四歲的時候,表姨就得了半身不遂。

  許小桃震驚了——那麼幽默那麼開朗的姜老師,竟然有比她難過百倍的童年,而且一丁點也看不出遺憾和難過的痕迹。她從心底里敬佩姜老師,對他的怨氣也煙消雲散了。

  但是「抄襲」事件對許小桃的打擊還是存在的,她從此之後的很多年,都只寫歌頌體的作文,她怕再被人懷疑自己「抄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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