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客觀上的敵人
第76章 客觀上的敵人
「無妨,既然二位不願意說那便算了。」
方未寒將視線從陶允姜身上移開,微笑著平靜說道。
「今日夜裡應該不會再有人來搜查王府了,二位先在我這放心住下,等到明天風聲沒那麼緊了再離開吧。」
「這樣再好不過了,多謝殿下。」
張叔恭敬地拱了拱手,語氣中不免真的帶上了三分感激。
「他日殿下若有用得到我們的地方,只需開口便可。」
方未寒擺了擺手,並未將他這句話放在心上。
「就這樣吧,二位好好休息。」
「二爺,扶我回房間。」
方未寒咽下涌到喉頭的一口鮮血,若無其事地說。
不能再留在這了,再留下去就吐血了,本王的形象也崩沒了。
「好,殿下小心些。」
趙二爺連忙攙扶著他一步一步地向外走去,小心翼翼地避開了途中的障礙物。
凝白用冷冷的目光看了眼這兩個不速之客,也是一言不發地跟了上去。
她還要給殿下敷藥。
轉眼間,偌大的王府庭院便變得寂靜無聲。
凄冷的月光灑在桌椅上,又如水一般流向地面。
庭院的角落裡,一身黑衣的陶允姜無力地蹲下,肩膀簌簌地顫抖著,時不時發出兩聲抽噎。
祈蒼劍被她扔得遠遠的,似是在表現少女不想再看到這把劍的心情。
玫紅色的長劍哀鳴幾聲,發出淡淡的微光,看起來很是委屈。
主人為何棄我如敝屣?
張叔目送著方未寒幾人的身影消失在黑夜裡,轉而看向了陶允姜,目露疼惜之色。
「別哭了丫頭,我知道你很傷心,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他長嘆一聲。
「現在的情況太特殊了,今天晚上的變故還沒有查清,極有可能是組織里出現了叛徒。」
「除了我們兩個以外,其他人大概率是凶多吉少了。」
「本以為看準了蕭伏威和羅天罡不在長明的好時機,卻沒想到這可能早就在那些世家狗的預料之中了。」
「實在是不宜再生變故……」
張叔疲憊地坐了下來,吞服了一粒療傷丹藥,面色這才稍稍舒緩了些。
今天晚上突襲玄重衛總衙的行動讓他也受了很重的傷。
「可是他救了我……」
少女的聲音悶悶地傳了出來。
「我知道他救了你,但是……」
張叔有些無奈。
「張叔。」
陶允姜從膝蓋中抬起頭來,往日總是神采飛揚的絕世容顏上已然滿是淚痕。
「我差點殺了他。」
少女死死揪著袖子,努力忍著聲音中的哭腔。
「就差那麼一點……」
她終究還是沒忍住,再也抑制不住哭聲。眼角的晶瑩決堤而出。
張叔再度嘆了口氣,保持著沉默。
「那天,他在擎火書院突然找到我,說要找我學武藝。」
陶允姜將腦袋枕在玉臂上,水盈盈的眼眸怔怔地看著眼前的月光。
「我還以為他是哪裡來的登徒子,差點打了他一頓。」
儘管眼眸里滿是哀傷,說到這裡的少女還是沒忍住彎了彎嘴角。
「從那天開始,我便知道,他是與那些世家子弟不同的。」
「他懂得尊重,他明白善良,他不會去欺凌弱小……」
陶允姜輕聲說著,回憶著她和方未寒的點點滴滴。
「他完全不像那個傳聞中飛揚跋扈的廣陵王,倒像是市井裡長大的有些俗氣的溫良男子。」
「後來,他在浣花樓救了我一次,儘管用的是最蠢的一種辦法……」
少女滿是淚痕的臉蛋上染上了一抹羞紅,猶如初逢露水的絕色牡丹。
陶允姜很少需要別人來保護她,作為大周千年難遇的武學天才,她早就習慣了用手中的祈蒼去保護所有人。
可她再強大,說到底也是一個正值花季的少女。
而哪一個少女沒有幻想過自己的絕世英雄呢?
在陶允姜看來,那天挺身而出的方未寒就是自己的絕世英雄。
自那時起,她就對自己這個名義上的便宜徒弟抱有一些異樣的情感。
「他這樣對我,可我卻差點殺了他,我……」
陶允姜說著說著,再度哭出聲來,說的話也斷斷續續地。
「我……我甚至,我甚至不能告訴他……我究竟是在幹什麼……」
「他會不會以為……我是……我是那種作惡多端的亂臣賊子……」
少女低聲嗚咽著。
他會誤解自己嗎?
他會不會覺得我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每當想到這裡,少女心中總是驚惶不安。
這正是她最為擔心的地方。
她身上的種種謎團,牽扯實在太過重大,根本不能輕易與他人言。
即使這個人是方未寒。
「張叔,我真的撐不下去了,我想告訴他這所有的一切……」
陶允姜抽了抽鼻子,因為哭泣而顯得有些沙啞的嗓音中現在卻帶上了些許迷茫。
「你說,我能相信他嗎?」
在沉默良久之後,張叔終於開口說道:
「恐怕不能。」
陶允姜停止了哭泣,緩緩抬起頭來。
她獃獃地看著張叔。
「為什麼?」
她的語氣帶著三分失望,三分不解,三分疑惑,還有一分的憤恨。
「因為他是皇族的藩王!」
張叔沉聲說道,話語中滿是不容置疑的決絕。
「藩王可以合作,但絕對成為不了自己人!」
「我們要做的事情,是在這大周皇朝身上挖骨療毒,是要讓天下的百姓過上好日子,是將那八個國家的蛀蟲統一剷除!」
「皇帝和藩王希望看到這一切,但不會允許我們繼續存活下去,我們和世家兩敗俱傷才是他們方家最想看到的結果!」
張叔看向了默默哭泣的陶允姜,似是有些不忍。
但他還是說出來了這句話:
「伱覺得,方未寒會為了你,放棄他的立場嗎?」
聞言,陶允姜的瞳孔驟然一縮。
又是一陣沉默。
她張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可最終還是無力地垂下頭去。
「如果你覺得方未寒可以信任,想要將我們的事情告訴他,那便讓他做出能讓我對他的印象徹底改觀的事來。」
張叔冷聲說道。
「否則,就算是他救了你十次百次千次,他做了再多的詩詞,他在我這依舊是個大周藩王,依舊是那個皇帝的走狗!」
陶允姜不再言語,只是低低地抽泣著。
她淚眼矇矓地抱著自己的膝蓋,心中茫然而惶恐。
原來心碎的感覺是這樣啊。
少女自嘲地笑了笑。
「為什麼你偏偏是廣陵王……」
「為什麼偏偏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