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司空夢哽咽道:“怎麽會這樣……權杖為什麽會傷害到石榴……”
無塵眼眸暗下,索性空出一手拖住司空夢的胳膊:“快走!”
地已經在顫動,這座山就要崩塌,再不走極可能要被掩埋。
“不……無影還沒蹤影,他可能被埋在下麵了……我要去找他!”
恨了他那麽久,怨了他那麽久,甚至是八生八世的恨念,然而,當她真的感覺到死亡的氣息就在四周籠罩,感覺他可能再也不可能出現時,她什麽怨恨都沒有了!
再也無法欺騙自己的心,再也無法一遍遍提醒自己該恨他。
她僅留的一絲恨意,在找不到他的身影時,徹底瓦解,完全消失。
人若是死了,什麽愛與恨都沒有意義!
什麽前世,來世都是虛無的,隻有抓住今生珍惜現在才是最重要的。
“夢兒……”無塵加重了聲音。
“最危險的時候,他不曾放下我……這樣的時刻,我才知道自己根本放不下他!”司空夢的淚水與雨水融在一起,她頑強地衝到廢墟之上,對著地麵,對著樹林,對著每一處可能的地方,不顧一切地用力地嘶喊著。
“無影……你在哪啊!你不會有事……你不能有事!你回答我啊!”
“夢!”無塵聽著她快要失去理智的聲音,眼角連連抽動,黑眸裏清晰地浮現出無法掩飾的痛苦。
“無影……我不恨你了……不恨了……真的不恨了……不恨了……”
她一連說了好多個“不恨了”,身子一軟,坐在地上大哭了起來。
大概是黑夜、是大雨、是危險的氣息,讓她心裏始終繃著的弦緊得驟然斷裂。
雨下得更大了,山動搖得更厲害了,她哭得更大聲了。哭聲很快被雨水淹沒,被地動山搖所吞噬。
“無影……我不要欠你,我不要啊……我們已經互相錯過了八輩子,我們不能再錯過今生……”
司空夢用力地撐起身子,顫抖地握緊全手,身子從頭到腳全是冰涼。被雨水彌漫的眼睛浮腫著,視線模糊,可是她不願意錯過絲毫的機會,拚命地揉著眼睛,仔細地搜尋著每一處。
無塵看得無奈,心如火焚。
石榴毫無知覺地被抱在他的懷裏,隻剩微弱的呼吸。不能再耽擱時間,無塵當機立斷,在顛簸不穩中用力地抓住司空夢。他那麽用力,以致於她幾乎要掙紮不開。
“你別管我!我不能就這樣棄他而去……我做不到!”司空夢朝他喊著。
“好,如果你不走……我就跟石榴一起陪著你!”低沉沙啞的聲音字字入耳。
司空夢驟然僵硬起了身子,嘴唇被咬出了血絲。
幽霧峰禁地。
洞中,千年寒冰的石床冒著絲絲白氣,聖水池裏的水純淨透明。
天魔婆婆坐在聖水池前,緊張擔憂地盯著聖鏡。她用了她畢生全部的法力,將聖鏡引出,雖不能像魔君那樣法力高深,運用自如,但此刻的力量足夠洞裏的人將天壇那邊的一切看得清楚。
香濃、巧然、花小樣和包三娘眼睛一眨不眨,大氣都不出地緊盯著畫麵。
聖鏡不會說謊,就在剛才,五雙眼睛同時看到了不可思議的景象——黑暗的天壇洞中,整個天壇倒塌的時候,權杖發出一種神奇的光亮,那光亮由散射很快化成一束光。
光線自有意識一般,倏地鑽進了石榴的身體。
讓人驚異的是權杖竟然就在那時從無塵的手裏飛了出去,而那神奇的光亮,無塵竟也什麽都沒看到一般。
他顧不得去找權杖,隻能緊張地將石榴抱起,劈掌擊開不斷隕落的石塊,兩人逃了出來。
“石榴跟權杖有什麽關係?”香濃抿唇道。
“為什麽主人看不到那束光?我不信在他心裏,石榴比權杖還重要……”包三娘說完,以詢問的眼神望著天魔婆婆。
天魔婆婆清瘦的手背上青筋浮現,她握得很用力,聲音力持鎮定:“無塵跟石榴也是一段前世就解不開的孽緣。前世之中……無塵因無意中救過石榴,自己卻受了重傷。他並非愛她,但已讓石榴欠他一世……唉!從曼珠沙華開花之日,我就一直擔心這天的到來,這是石榴命中注定的劫數,我怎麽都阻擋不了……”
“魔君呢?為什麽沒看到魔君……他是我大哥,我們還沒相認,他不能死啊!”花小樣激動地說,她湊近聖鏡,一個畫麵也不錯過。
巧然皺起了眉頭,她的身子在害怕地顫抖,微微哽咽道:“別說了……殿下是魔君,怎麽可能就這樣死掉?我相信他!”
包三娘輕輕歎息出聲,她看到司空夢瘋狂嘶吼的樣子,濕潤了眼眶。她是殺手,心中已有許多年沒掀起過波瀾,此番看到司空夢如此痛苦地尋找著無影,大為感慨。
當時月迎樓就已感覺這兩人之間必然會發生些什麽,沒想到一個魔君,一個天女,隻注定的九世因緣。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幸好主人堅持帶走她,否則夢姑娘隻怕也難逃……”
包三娘感慨的話沒說完,就被花小樣氣憤地截斷:“才不會!你別胡說,我大哥不會死……司空夢也不會有事!”看到無影對司空夢生死無悔的真情,花小樣不再憎恨司空夢,她知道自己大哥將那個女人看得比生命還要重要。
巧然肯定地點頭,眼神複雜,喉頭難得得哽咽,還是那句話:“我相信殿下。”
天魔婆婆蒼老的聲音響起:“我給他們都算過,魔君和天女……若不能逃過此劫,隻怕他們這第九世會再次錯過,而魔界將永無寧日。石榴和無塵……根本看不到未來,那個孩子太傻了!”
香濃表現得比較冷靜,但兩道秀眉始終不曾鬆開:“婆婆,那暗風與槿兒呢?他們是不是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