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無影揚了揚唇,心緒卻一掃連日來的灰霾。真是奇怪,為何這會他聽到這句“我恨你”,不再是那樣沉重心痛呢?甚至覺得這樣的夢兒其實有一點可愛,像個小女孩子在口是心非地說著氣話,說著要自我欺騙的話。
夢兒啊夢兒,其實你的心並不是真的被恨意掩埋……你對我終究不是無情,隻要我再多一些誠意,多一些行動來證明自己,你就會慢慢解開心結,學會接受我,對麽?
夢兒啊夢兒,你會接受我吧?我是這樣在乎你啊!
“做什麽?你沒聽到嗎?我說我恨你!”見他沒有反應,司空夢提高了聲音,又是一拳頭捶他背上。
這一拳本不重,但那股力道從背後直擊到心髒,無影悶哼了一聲,抑住湧到喉頭的血腥,老實地點頭:“聽到了……咳咳……”
總覺得他的反應有些不對勁,司空夢悶悶地想著,咬著唇再道:“聖君為什麽要與你為敵?是不是你曾經做過什麽讓他怨恨的事?”
無影良久沒有出聲,最後低啞道:“或許是為了玲瓏,又或許……他前世就已經在恨我了吧!”
前世?司空夢想起前世自己和他們的情仇愛恨,閉上了眼睛。
過了會,無影側頭,苦笑著問道:“就像天女……恨了魔君八生八世,所以今生你我一相遇就注定以恨開始。夢兒……你對我的恨還要延續到下輩子嗎?”
問完,屏住呼吸等待她的答案。
司空夢柔軟的身子驟然變得僵硬,她堅持著再次滑下他的背,雙腳一著地就定在那裏,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他。他目光深沉,像一股旋渦散發著不可預測的吸引力,曾經的霸氣被掩藏不住的憂鬱所替代。
司空夢的指甲掐進自己的掌心,吸著氣問:“我問你,你是不是……一直假裝忘記在禁地之中對我所做的一切?”
要問出這種受辱的往事需要莫大的勇氣,親手將不願提起的傷口撕開有著血淋淋的疼痛。
無影想捧起她強忍痛苦的臉,終究沒有伸出手去,握拳在側,啞聲道:“我發誓我從來沒有假裝忘記過,是實在不知情,直到前兩日從聖水鏡中發現那段被吸收隱沒的記憶,才知道自己對你曾經造成過不可挽回的傷害……”
司空夢想從他的眼睛裏找出撒謊的痕跡,卻隻看到一片坦然和執著。她哽住喉頭,身子不住地顫抖,他說的是真的麽?
無影終於忍耐不住撫上她的臉頰,他知道她最痛惜那個未成形就逝去的胎兒……
“夢兒,對不起……我很想很想跟你說聲對不起。”
司空夢掙開他的手,飛快地往前走了幾步,手指用力地抓緊一根樹枝,冷聲道:“別說這種廢話,你欠我的……就算說一萬句對不起也彌補不了!如果不想我再繼續恨,就永遠不要再說什麽對不起!”
無影注視著她的背影,“好,你讓我不說,我便不說,隻要你相信我說的每個字都是真心誠意……咳咳……”大約說得太急切,氣息急喘,血氣翻湧,連連咳嗽。
司空夢站直了身,裝作沒聽到他的喘息,冷靜下來:“我去天壇,並不是為了幫你阻止無塵。我不會法力,也不可能阻止得了誰。我去,隻是完成天女今生該做的事。”此後,無論魔界再發生什麽事,她都不會再管。
“我知道……咳……”無影調整好氣息,跟她繼續前行。
待艱辛趕到天壇時,夜幕已經降臨。
密林深處竟有空寂的平地,以青石鋪地,天壇呈圓形,前麵是一扇巨大的石門。門上雕刻著各種靈獸的圖案,它們張牙舞爪忠誠地守護著這處聖地。
數十盞火把照亮了夜空,無塵不知何時換上了黑色的衣袍,披風隨風飄揚,身形高大威武,俊美的麵容在火把的映襯下顯得邪魅陰沉,黑眸定定注視著石門上的各種凹洞,思索著該把天血玉嵌入哪個洞中?
香濃、槿兒、花小樣以及包三娘都立在他的身邊,一副誓死效忠的模樣。
原來,早在多日前,包三娘就已帶人在天壇附近設置好埋伏,凡是魔界其他的人前來,都出其不意地被他們製住,秘密囚了起來。如今這座山頭方圓十裏已全是胭脂門的人,就等著魔宮的人進入。
暗風帶著人衝到天壇前,已經過了一番浴血奮戰,他手下死了不少侍衛,僅留下三四個跟了上來。
無塵背對著他靜立,視線隻落在天壇的大門上,對於暗風的闖入視若無睹,因為自然有人會擋住他。
“聖君,想不到你竟然是這樣道貌黯然、陰險毒辣的人!殿下是你的兄長,你如此不顧道義與兄弟之情,為了權杖可以犧牲這麽多人……”暗風一看到無塵,立刻激動地說道。
無塵冷冷地垂下唇角,嘲諷地喝道:“不過是個小小的侍衛,竟敢這樣大聲跟我說話!我可不是你的主子,懂得體恤你。來人,把他給我帶下去!”
唰唰幾聲,香濃、包三娘都亮出了劍,花小樣拍著小手笑道:“好啊!又有得玩了!”
暗風將劍緊握手中,他在衝陣進來時已經受傷,肩頭、手臂還不住淌著鮮血。不過,他並不在意這些,比傷更痛的是心。黑眸灼灼地盯著最後抽劍對著自己的槿兒,神色前所未有的複雜。
“槿兒……你一直在欺騙我?”暗風咬牙問道。
槿兒雪白的臉蛋在火把之下忽明忽暗,她緩緩抬起下巴,冷哼一聲:“沒錯!我接近你所有的目的,都是欺騙你、利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