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司空夢忽然抬起臉看向他，隔著丈餘的距離，直直看進他的眼底。
那一瞬，他的眼底驟然浮現深沉的暗光，而她咬著牙搖晃地站起身，淌著血絲的嘴角輕輕地揚起，露出極為諷刺的笑。
“你會殺我嗎？”她的問話好虛弱，卻字字如刀鋒，清晰地傳到每個人的耳裏。
無影的眼眸刹時眯了起來，濃烈的殺氣堂上的溫度頓時冷卻了幾分。
原來……他一旦冷下心來，還會動了殺念……就如同自己以前恨他一樣，那麽，他也是那樣恨著自己的嗎？
司空夢等不到他走到自己身邊，眼前發黑，雙膝差點被虛軟襲倒。她緩緩移動一步，一手摸到桌麵借以支撐著自己，青腫的半邊臉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
黑山王環起手臂，冷笑道：“魔君，你應該知道我黑山王的性情，這個該死的女人接二連三得罪本大王，不可能就這麽算了！否則別說結盟之心，本大王若不滿意，你也永遠別想得到第二塊天血玉！”
香濃皺起了眉頭，扶住無影的手臂，實則是提醒他要慎重考慮。
無影的神情很冷，雙目炯炯注視著黑山王時，眼底的殺氣仍然清晰。他沉步走到殿堂中央，一字一字從齒縫裏迸出來：“你想怎麽樣？”
黑山王輕蔑地指著搖搖欲墜的司空夢：“殺了她沒啥樂趣，不如魔君老弟將這女人送給本大王，如何？這樣倔強的性子，又不懂得伺候人，本大王忽然有了興致調教調教！”
無影抿緊了唇，冷聲拒絕：“不必麻煩了，我們魔宮的侍女自己會調教！”
“如果本大王非要她呢？”黑山王笑著同他卯了起來，很滿意看到無影眼瞳裏的殺機。
很好，看來這個女人就是他的弱點。
香濃的聲音插了過來，她展現最美的笑容：“山王真愛說笑，要一個長相平庸笨手笨腳還不會伺候人的女人做什麽？這不是平白給自己找氣麽？山王是一山之王，相信也有非比常人的雅量，否則將來我和殿下拿到權杖之後，怎麽放心讓山王幫忙管理魔界呢？”
黑山王臉色怔住，思量著注視香濃。
司空夢的目光掃過這幾個人，每個影象都花花的，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他們的話時斷時續，聽著有些耳鳴。
黑山王大笑起來，一手拖住司空夢的手臂握得很緊。
“好，天女不但容貌絕色，說話也中聽。無論如何，這女人吐了本大王一身肮髒，她該道歉再幫本大王清洗袍子，這點要求總不過分吧？”
話到這裏，在場的人不自覺都鬆了口氣。
無影臉上的神情不改，還是冷漠嚴肅，隱隱透著蕭殺之意，尤其在看到司空夢那張慘不忍睹的臉龐時，眸子徹底沉了下去。
道歉？
司空夢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她被人羞辱得還不夠麽？喝了酒、被打了巴掌還要跟這惡人道歉？
她已經不指望夜無影會出聲幫自己，若能開口阻止，早就開口了。
可是，她不過是與魔君交易，她不欠任何人，憑什麽要這樣受人欺負呢？
黑山王的笑裏盡是得逞後的囂張，司空夢忍住喉頭反胃，努力睜大眼睛瞪著無影那張看起來麵無表情的臉，然後搖晃了兩下身軀，猛地回身，對上黑山王再次大大地吐了出來。
“該死的！”黑山王氣黑了臉。
“嗬嗬……”司空夢嘲諷地笑了幾聲，鋪天蓋地的黑暗再次席卷過來，她的身子再次如棉絮一般軟軟地倒了下去。
“夢兒！”一個寬闊的懷抱包圍著她，她嘴角的嘲諷更加明顯。
“夢兒……”這個聲音……好焦灼，讓人感覺好溫暖，是聖君嗎？是無塵……
司空夢的意識完全陷入昏迷。
無影不動如雕，手臂被香濃從旁邊拉住，而他的雙腿也有如千金重，隻能僵硬地看著無塵將他懷中的女人抱起。
無塵俊美的容顏上從來都是和煦的淡笑，唯有此刻，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眼中的憤怒。他麵對著黑山王，麵色陰沉：“黑山王，你若還想與魔君結盟，就請收斂自己的行為，否則即使魔君不動手，我也不會對你客氣！”
石榴緊隨在其後，奔入門口看到這一幕，驚訝地輕呼出聲：“夢姐姐……怎麽了？她的臉受傷了……”
無塵慢慢轉過頭，直視著無影一動不動的身形，聲音很冷：“原來這就是殿下對她的態度，任由她受人欺辱。好，以後你一心去愛天女，夢兒是屬於我的了！”
說完，頭也不回地朝門口走去，石榴被這番話怔得好久不能動彈，直到門口的人影已經消失，她才恍然醒悟過來。
“無塵哥哥，等我啊！”
無影控製不住往前走了一步，香濃飛快地伸手挽住他：“殿下。”
他的眉心起了一道褶皺，下頜繃得死緊，但是望著空蕩蕩的門外，步子再也沒往前移動。
司空夢從疼痛中醒來，身子又重又軟，手指一點力氣都沒有。
她已經睡了一天一夜，睡得並不安穩，反複做著噩夢。
曾經山洞裏的被掠奪，失去孩子的悲傷無奈……還有前世慘烈的自殺方式……讓她的心痛苦得快要麻木。然而一片麻木之中，始終糾結著一張臉，兩張臉……
夜無影……夜聖膺……
她仿佛可以聞到他身上濃烈的男性氣息，感覺到他霸道的圈箍和不容質疑的語氣，然後那些冷言冷語，麵無表情的注視以及眼裏的殺意……一切頓時像鏡子一樣被打碎，怎麽都拚湊不起來。
黑暗中，有一簇光亮，她看到無塵的身影，白色耀眼，風姿翩翩。
她自慚形穢地想要躲起來，可是雙手被握住，握得好溫柔卻讓人無法掙脫。
“夢兒，你醒了？”
真的是他……司空夢睜開了眼睛，對上無塵心疼而擔心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