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從林子裏失控之後,無影對自己的衝動也有些耿耿於懷,他的記憶裏,生平第一次因為女人而失控。


  當時,他為什麽要吻她?是看到蒼白流淚的小臉隱隱心疼,還是看到她那雙充斥著恨意的眼眸而鬱結?帶她回山上是好些天前就做的決定,如果她不是天女,他依然願意照顧她,不是同情或可憐,隻是單純地希望她留下,給她一個安定的住處。


  至於收她為侍妾也沒有過多想法,那代表給她一種身份,也表示他不在乎她的過去,願意對她的以後負責。山上還有不少侍妾,巧然一直都將她們的生活安排得很好,可是,司空夢為什麽那麽憤怒?

  他承認自己有過女人,卻從來不曾了解過女人,否則為什麽滿腔誠意卻換來要仇恨的目光?


  她性子很烈,這點他倒看得清楚,沒想到還如此固執……


  他不後悔衝動之下吻了她,她的唇瓣柔軟嬌嫩,滋味太過美好,讓他失去理智欲罷不能。


  可是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說——她心裏愛著別的男人,所以他吻她,她恨他!她要為那個男人守節,光想到這一點,一團抑鬱之氣便在胸口縈繞了好幾日,怎麽都壓不下去。


  已經三日了,司空夢主動避著他,隻要在樓道裏遠遠瞧見身影,她便會回到房間躲起來。他也沒問,任由她避著,更是一次次麵無表情地路過她的房間,卻目不斜視。


  暗風在他們回來當夜就被派去找丁叔,此日清晨趕回來時,報告的是丁叔已經被殺的消息。


  無影保持沉默,墨眉糾結,他猜測不出丁叔到底對司空夢說了什麽,但這個消息暫時不能讓她知道。尋找司空臨的事情也在同時進行,無塵也加入了其中。


  這天下午,天氣陰沉,烏雲壓得很低,空氣悶得讓人透不過氣來。


  司空夢剛回房,在桌上發現一張紙條,上麵寫著:欲見司空臨,前來十裏坡。


  她將紙條捏在手中,手指握得十分用力,眸子裏盡是激動的水光。臨兒真的沒有死,她必須要去見他!


  究竟是什麽人知道自己住在這裏?又能認出自己的身份?當初來房中暗殺自己的黑衣蒙麵人嗎?無疑,此行十分危險,敵明我暗,對方知道自己的一切,自己卻身在甕中隻覺四處黑暗。


  客棧裏龍蛇混雜,司空夢與無影已經三日未碰麵,她不打算找他,轉而一想,若要救回臨兒勢必要找人幫忙,於是回到房中寫了張留條請客棧夥計轉交暗風。


  片刻也不能等待,她揣了把防身短刀藏於袖口,立刻出門。剛踏出客棧不遠竟然碰到了無塵,她也好些日子沒見到他了,自那夜夢中驚醒後,她越來越不敢麵對真實的他。


  無塵的白衣無論在哪裏都是那麽耀眼,他麵帶和煦的微笑:“夢姑娘這麽晚,還要出去嗎?”


  司空夢揚起清眸,疏遠而淡然地回道:“見過公子。”


  無塵瞧出她眼底的一抹急切,關心地問:“有什麽事需要在下幫忙嗎?”


  司空夢飛快地搖搖頭:“謝謝公子,不用了。”說完,快速地越過他身邊,步伐匆匆地離開他的視線。


  無塵站在原地,漆黑的眸子裏映著她越來越小的身影,目光逐漸變得深沉,俊逸的臉上露出一抹前所未有的迷茫。昨夜,他又開始做奇怪的夢,每次的夢裏竟然都有個穿白衣的女子趴在自己的胸前哭泣。他看不清那女子的臉,但記得一雙淚眼朦朧的大眼睛。


  剛才不經意望進司空夢的眼眸時,突然有股莫名的震撼,解釋不清猛然竄上的感覺是什麽,隻知道這一切似乎越來越不可思議了……


  司空夢快馬加鞭趕到十裏坡時,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天色更是陰沉,風也逐漸猛烈起來,好象一場大雨隨時將至。


  那裏是一個長長的山坡,四周都是茂密的樹木,一座破廟掩映在樹木背後。


  她環視了一圈沒看到半個人影,隻好忐忑戒備地步入廟中。廟裏空蕩蕩的,推開破舊的木門,裏麵蜘蛛網糾結,幾隻老鼠匆匆竄過腳邊,很快消失不見。


  司空夢吸了口涼氣,開始懷疑有人故意要暗算自己,她試著喊著幾聲“臨兒”,除了風拍打著窗戶的聲音,沒有半點回應。過了一會,她剛想回頭離開破廟,那尊布滿灰塵的神像背後傳來一串清脆的笑聲。


  “哈哈哈,你果然來了,不過比我預期的仍是晚了許多。”這聲音極為熟悉,如鈴音一樣動人卻讓聽者瞬間竄上一股寒意。


  司空夢定定瞪視著那尊神像,屏住呼吸問:“你是花小樣?你怎麽知道臨兒?”


  “嘿嘿,沒錯就是我!司空夢,你還真笨,讓你來你便來。”花小樣小小的身子從神像後麵跳出來,她依舊穿著簡單的布衣,可愛的笑容顯得有些詭異。


  “你究竟是什麽身份?為什麽知道我的身份?”她已易容與以前完全是兩種容貌,怎可能有人認出自己?看到花小樣拍著手站在神台上時,司空夢已經確定這裏見不到自己的弟弟。


  花小樣眼珠子骨碌轉了一圈,笑得得意:“說你笨,你還真笨!嘖嘖,司空夢啊,你現在真是又笨又醜,我是誰?你說我是誰呢?告訴你也無妨,嘿嘿,反正你今天也不可能活著離開這裏。”


  雙方交戰,若對方了解你,你卻不知道對方,誰強誰弱勿須多言。司空夢手指冰涼,渾身處於高度戒備,緊盯著那張囂張得意的小臉。


  “胭脂門,你應該聽過吧?”花小樣笑嘻嘻的問。


  司空夢頓時僵直了身,不可置信地雙眼迸出仇恨的厲光:“你是胭脂門的人?”


  “嘿嘿,現在你知道了?”花小樣又拍起了小手,那模樣看起來天真無邪,可眼中的殺氣不容人忽視,“我今天約你來隻為了一個目的!”


  司空夢眯起了眼睛,雙手緊握成拳,她絕不低估一個殺手的武功,哪怕是一個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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