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上元佳節
第182章 上元佳節
上元佳節!
杜讓能的車隊還在路上晃蕩,十六歲的李幼桐坐在馬車上,對未來一臉茫然,看著太原城越來越遠,漸漸消失不見,她的眼眶紅了,平生第一次想家了。
而三十二歲的李存孝,以為李克用已經原諒他河陽之敗了,正歡快的策馬馳騁。
這個時候他還還不知道,他的義父李克用,認為他不值三十萬貫,加上五百騎兵的添頭,仍覺得佔了大便宜。
也在這一天,皇帝陛下帶領大軍,跨過黃河,在洛水河畔紮下大營,與眾將士同樂。
而在長安安化坊,皇帝陛下賜下的府邸內,王瑤問出憋了幾天的話。
「父親,陛下為何讓王珂接替你的節度使之位?」
王瑤還是有點不服氣,二五仔怎麼能是最後的贏家。
王重盈看了王瑤甚久,長嘆一口氣,原本還想著為王瑤謀取一個官職,可現在,他的心思也淡了。
雖然無權,錢財還有一些,當個富家翁還是可以的,若是這小子進了官場,怕是被人賣了,還要幫人數錢。
傻小子哎,你見過哪個節度使是被皇帝親衛押著上任的,又見過哪個節度使,皇帝一點都不待見的啊……
……
長安西北方,大約百里的乾縣,這是先帝靖陵所在,堆土為冢,高約數丈,高墳上的枯草很高,一個老人佝僂著身體用柴刀清理,他的身旁,一名小童繞著墳堆戲耍。
「爺爺,我來幫你。」
「哎!」
「爺爺,為什麼我們要住這邊啊?」
老人無奈嘆了一口氣。
簡單收拾了一下,拉著孩童的手。
「走,今天活幹完了,爺爺帶伱回家點花燈。」
「點花燈啰,點花燈啰!」
老人看著孩童的背影,轉過身,看著墳堆,沒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眼角擠出兩行老淚。
坡下三五里,有兩處緊挨著的茅草房,門口停放著一頂嬌子,下人矗立兩側,馬車的規制還不低,郡王級別的。
聽到聲響,茅草屋裡走出一人,身穿郡王蟒服魚袋,正盯著老人冷笑。
「楊復恭,你來此幹什麼?」
楊復恭搖搖頭,笑道:「咱家過來瞧瞧你,沒想到,當年八面威風的田軍容使,現在是這副模樣。」
不錯,那老人便是田令孜,小孩是他大兄過繼給他的孩子。
田令孜搖搖頭道:「陛下派你過來的嗎?」
「哼!」楊復恭一聲冷哼,道:「陛下還能記得你這個毛毛蟲,話說回來,還是不記得的好,咱家就不明白了,你那一鞭子怎麼揮下去的?」
「你是來揭咱家傷疤的是吧。」
楊復恭搖搖頭道:「知道咱家那時候為什麼立陛下嗎?」
田令孜目光看向楊復恭。
「你便是要害我!」
「哈哈!」楊復恭臉色一變,道:「你掣肘咱家大兄,令他差點命喪尚讓之手,不會不記得了吧!」
田令孜神色躲閃,掩飾不住慌張,道:「咱家做過的事多了,你說的哪一件?」
看著絲毫沒有抵抗力的田令孜,楊復恭搖搖頭:「算了,陛下都能寬恕你,咱家雖比不上陛下,也不至於這個時候找你麻煩,屋子裡放了些錢,好好給先帝守陵吧!」
楊復恭說完,整了整官服,上了馬車,一連打了三個噴嚏,本想到此奚落田令孜一番,到了之後才發現,似乎沒有想象中那麼爽快。
來回奔波一百多里,還受了點風寒。
虧大發了……
長安的百姓肆意享受著安寧的時光,這樣的日子已經很久不見了,不用擔心兵災,也不用擔心匪禍。
曲江池畔,文人騷客彙集,直到宵禁了,還意猶未盡……
孔瑋今日與好友在酒樓小聚,亦不禁長嘆:「若是這太平日子一直這樣下去,雖死也無憾了。」
老黃牛張承業還在宮房之中忙碌,戶部、內帑一大攤子的事,一個春耕,牽動一幫人的心思。
但忙也快活啊,為了大唐的長治久安,累點又能算什麼!
京兆府尹韓建將手下都排出去了,上元佳節,萬家歡聚,可不能弄出什麼事來,到這個時候,他很是慶幸,當初的選擇是多麼的英明。
韓建與李茂貞同是神策軍出身,彼此關係還算不錯,皇帝陛下雖斬了李茂貞,可沒對他家人如何,男丁刺字為奴,女子沒入掖庭。
這不趕巧了,前陣子掖庭發放女子,韓建費了點功夫,拿下李茂貞的小妾。
「你可知道,當初可是老爺我先看上你的!可那李茂貞使的手段,你還不知道,你爹便是李茂貞所殺!」
「啊!」女子驚慌失措。
「放心吧,從了我,自然不會短你的吃穿!」
「奴家謝恩公愛憐!」
「話說兩年了,老爺我真有點想念李茂貞了,明日我們便去拜祭他,讓他看著你我歡好……」
「恩……公……」
……
遠在三千裡外的瓜州,同樣熱鬧,這裡沒有宵禁,穿著各種式樣衣服的人,圍著篝火載歌載舞。
正中心的位置,是張懷深、楊師厚這些人,楊師厚最近的日子可舒坦了,吃著高昌回鶻的羊肉,喝著甘州回鶻的馬奶酒,嗢末的女奴在一旁小心伺候著。
河西走廊多數人信佛,包括張淮深也是,敦煌的佛窟規模龐大,最高峰有上萬人在雕刻,從中土大唐傳來的點燈禮佛也頗受歡迎,一點一點燈光閃爍。
張懷深道:「朝廷來旨意了,天睦可汗若是不願歸治,這次東征便是他們的末日。」
楊師厚不以為意,來河西大半年,周邊一眾部落什麼德行,他清楚的很。
「節帥,什麼時候打,末將願為先鋒!」
張淮深端上一杯馬奶酒,與楊師厚一飲而盡,道:
「有楊將軍相助,此戰定是十拿九穩。」
「哈哈!」楊師厚舉杯回敬,道:「節帥過譽了,怕是此戰打完,楊某便要回去了!」
張淮深面色一凝,隨即也想開了,朝廷多艱,這麼強的戰力,自然要留在身邊。
「到時候自然有其他軍接替末將。」
「接替?」
朝廷還要派兵到河西?
楊師厚搖搖頭道:「可惜啊,不能在此,跟隨節帥建功,陛下說過,朝廷要恢復安西都護府、要恢復北庭都護府,如此名留青史的事,末將竟然沒有機會……」
北庭、安西?
這兩個名字太遙遠了,遙遠到張淮深只是小時候聽說過。
那個時候,大唐的榮光遍布西域,萬國臣服。
「陛下真這麼講?」
楊師厚咬下一塊肉說道:「怎敢誆騙節帥,若非陛下提起,楊某連什麼是安西,什麼是北庭都不知道!」
張淮深不禁長嘆,陛下志在寰宇,真是雄主啊。
長安那邊也回來消息,自己的五個兒子皆在陛下身邊當親兵護衛,自己的大兒子張延禮,說是要入軍中當校指揮副使。
張淮深自然清楚,這是皇帝在鍛煉他的兒子啊,自己家兒子什麼貨色,他還不清楚嗎?
堂弟張淮鼎封為世襲郡王,索勛受封親軍指揮使,而自己雖還是國公,卻在征戰沙場,為國立功之時啊,以後未免不是郡王。
一門兩郡王,先父、先叔父更是配享太廟,陛下對張氏一族,榮寵至盛啊!
正在張淮深感慨之時,一道清脆的聲音,很突兀的說出來。
「想要滅我回鶻,你做夢!」
說話的正是天睦可汗的幼女,十三歲的天秀公主,在她旁邊的仁美王子並沒有作聲。
只有試過了才知道,對面這個人的可怕,一萬多部眾在這為奴,甘州回鶻流下的鮮血還沒有乾涸。
他們能做到席上,完全是身份,天睦可汗畢竟是大唐皇帝冊封的可汗,也就是王,即便是俘虜,兩人一個是王子,一個是公主,自然也不會怠慢,這個世上,只有大唐皇帝能處置他們。
楊師厚與張淮深對視一眼,誰也沒把這個小丫頭的話放在心上。
接著喝酒接著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