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欒白之花
甄石現在的家就在距離麵館不遠的地方。
準確來說，是奶奶的家，自從三個月前甄石被奶奶收留後就一直住在這裡。
那時候剛剛來到異世界的甄石身無分文，異世界的貨幣與他所在世界的貨幣完全就是兩碼事，再加上語言不通，讓甄石在這個世界忍飢挨餓流浪了好幾天，差一點就作為穿越者活生生的被餓死了。
還好那個時候遇到了奶奶，這位看上去並不怎麼慈眉善目的老人，連眉毛都是加粗的。心腸卻意外的好。不僅給了他一口飯吃，還將他留下來，讓他在店裡打工幫忙，至少能賺點錢養活自己。
嗯.……大概能。
小區的房屋看上去有些老舊，不少樓層的水泥外牆脫落了好幾塊，露出層隙間已然生出苔綠的紅磚。不知名品種的植物肆意的伸展枝丫，長的到處都是，佔據了小區許多本該空置的休閑區域。
沒有人會去打理這些東西，哪怕清掃后能讓小區看上去更具活力一些。但是沒有任何意義。
了解這個世界之後甄石才知道，像奶奶這類異能不入階的人，光是為了活著，就已經十分拚命。誰還會去在意精神上的滿足呢？
好在這裡雖然看起來老舊，但空氣還算清新，這也算是植被多的好處吧。有些植物甚至會散發出一些淡淡的果香，雖然從來沒有結過果子。
甄石站在門口，再三確認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已經散去，並且被廚房裡的油煙味取代后，才故作淡定地推開房門。
這一定是這個小城最乾淨的地方。甄石心裡這樣想。
地板明亮的跟鏡子一樣，在小燈的光射下閃閃發亮。房間里的每一個地方都像是被精心呵護的一般，看不見一點兒塵灰。誰能想得到這個破舊的小區樓間竟然藏著這樣一個小寶地。
站在窗檯前用手指輕輕撥弄盆栽里小花葉片的女孩，聽到開門的聲響，抬起了頭。
柔軟的長發輕輕地搭在肩上，櫻紅色的薄唇因為逗弄小花的緣故還在微微上揚，那對黑玻璃珠般的雙眼像是造物主用細小的刻刀精心雕畫了許久，才得到的最完美的傑作。
可惜卻沒有任何光彩。
對著甄石，女孩的笑容更加燦爛了，像是溫潤的羊脂膏輕輕的塗抹在心頭上，消融之後便再也無法從記憶之中消除。
雖然知道雪柔看不見，但渾身纏滿繃帶的甄石還是有點心慌。
蹩手蹩腳的走到雪柔身邊，輕輕地拉住她的手腕，謹慎地不讓她碰到自己纏著繃帶的手臂，將她引到木椅上坐下。
「今天給你做的是紅燒牛肉麵噢！給你放了好大塊好大塊的肉！」甄石打開塑料袋，將兩個塑料盒拿出來，用紙把其中一盒邊上的油漬仔細的擦了一遍，才推到雪柔面前。又從袋子里掏出一雙筷子，小心地放在了她手上，保證她能夠握穩不會掉下來。
雪柔抽了抽小巧的鼻子，看上去很開心。
「今天是什麼日子呀？竟然這麼豐盛！」
對於他們來說，吃肉也算是一種奢侈。一周能吃上一次就已經很滿足了。
「甄石哥是不是忍不住背著奶奶偷偷拿的肉呀，真是個小饞貓！」雪柔一邊用筷子攪拌麵條，表情愈發變得驚訝。
肉比想象中要多很多。
畢竟甄石碗里只有灰黃的面，和幾粒有些焉褶的蔥花。
因為甄石受傷，奶奶特意去買來的一塊品色較好的牛肉給他補補身子，本來是一人一半，結果甄石在做面的時候一股腦的全加在了雪柔的碗里。
輕輕將一塊牛肉送入嘴中，雪柔的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條縫，紅撲撲的小臉寫滿了幸福。
「好吃！」
然後又夾起一塊紅褐色還掛著濃郁醬汁的牛肉放在了甄石的碗里。
雖然她看不見，但依舊準確的找到了甄石習慣放碗的位置，動作看起來是那麼的自然熟練。
「甄石哥是男孩子，要多吃肉才能長力氣哦！」
甄石笑了一下，夾起肉一口吃掉，又扒拉了一大口麵條，趁著醬汁和肉香讓麵條更容易下咽。
這種生活是以前世界習慣了享受的甄石從來沒有想過的，但他還是適應了下來。
「我去換一件衣服，你先吃。」說完，甄石起身去了房間。
房間內裝飾很單調，床、衣櫃和一個小木桌。
並不是甄石喜歡這樣簡約的環境，只是房間的上一個主人喜歡罷了。
自從甄石住進來后，雪柔就去和奶奶睡同一間屋子了。甄石並不想佔用人家女孩子的房間，只是奶奶家連一個像樣的沙發都沒有，除了睡床以外，就只能睡地板了。
睡地板，奶奶不讓，雪柔也不讓。
所以保留這裡原有的模樣算是甄石作為來客最大的尊重了。
潔白的床單上放著一套乾淨的衣服，衣服上還留有淡淡的檸檬香，和雪柔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每天晚上回來，他的衣服都會洗的乾乾淨淨放在這裡，甄石在這裡就只有兩套衣服，一套是穿越而來時穿的，另一套是奶奶給他買的。
雖然只有兩套，但除去流浪那幾天，甄石從沒有穿過一次臟衣服。
他從來沒有給雪柔說過這件事情，可這個女孩總是會悄咪咪的將他的衣服洗乾淨，然後認真的吹乾，這也是為什麼衣服上會留有雪柔獨有的檸檬香味。
最後在整齊的疊好放在甄石的床上，三個月如一日，從來沒有間斷過。
唉。
甄石心裡默默嘆了一口氣。心裏面又浮現奶奶說的話。
你考慮好了嗎？
——
一個星期前，奶奶突然將他拉到一邊，語重心長的跟他說：「小石，你是一個好孩子，無論是性格還是人品，奶奶都很滿意。」
「你很要強，也很勇敢。你跟雪柔不一樣，就算你一個人，也能在這個社會很好的活下去。」
「可雪柔就我這一個親人可以依靠，如果有一天我走了，我不敢想這個孩子一個人獨自生活會怎樣。」
「雖然她眼睛不好，但她是一個善良的孩子，值得……被人疼愛！」
「所以，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就娶了她吧。」
奶奶的聲音聽上去很緊張，但很明顯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準備了很久的一段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