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恩怨

  空中那大臉口中狂喝道：「上君！給我一個交代！」

  地面屍群也紛紛嘶吼：「紫陽劍宗、三大皇商，給我們一個交代！」

  一時間，大地震動，風起雲湧。安邑古城中，烏雲密布，徹風呼嘯，血雨紛飛，生生的一副煉獄模樣。這般惡像，竟將一些膽小的生靈給直接嚇的暈厥過去。

  「呱噪！」小胖子伸手掏了掏耳朵，舒服的眯起了雙眼。

  屍群從三個街口壓上，沉重的腳步震的地面開始顫動。大陣內，修士們紛紛捏起法訣，武道之人也掙扎著爬起身來，高舉刀劍。似乎，生與死的最後時刻已經到來。

  小胖子舒服的吐出口氣，將尾指從耳洞中拿出，面帶厭惡的看了看指尖，上面好像有些東西。他皺著眉頭，曲起尾指往外輕輕一彈，「嘣」，尾指發出一聲輕響。

  在他身後的游天魁，象是得到了什麼命令，飛快的伸出左腳就往地面用力一跺，大陣中樞里那靈石一陣閃爍，有電光從地底竄出。

  天空發出「嗤啦啦」的聲響，猛的降下了一蓬「雷雨」。沒錯，雷雨，由上萬道天雷組成的雨幕。拇指粗細的雷電，極其強橫的撕開天空的烏雲，閃爍著刺眼的淡紫色，傾盆而下。

  眾人都覺雙眼刺疼，本能的閉上了眼睛。嗤啦啦的聲音不絕於耳，屍群中絕望的吼聲四起。

  安邑咬牙疼呼：「玄天清霄正雷！好狠的手段，一如當初啊！我的上君！」

  大熊瓮聲瓮氣的開口喊道：「安邑！你既明白主子的手段，就該知曉，這雷沒有劈到你，該是主子顧念情分。你可不要自誤！」

  「昂！」空中的臉龐不住的抖動，最終發出一聲大吼，張開大嘴，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出現，股股的赤黑色氣流開始的倒轉，一部分被落下的天雷凈化掉，一部分飛快的被那大嘴吸了進去！轟的一聲巨響，那巨臉就這般炸裂開來。

  雷雨約莫持續了十個呼吸的時間，除了交易場中心大陣的位置，屍群所在的方圓數里都被劈了一遍。

  陣內諸人聞聽雷聲停歇，才敢睜開雙眼。面前狼藉一片，樓跨屋塌，地面滿是瘡痍，渺渺煙塵之中還偶有電光攢動。

  血雨已經收停，血腥的毒煙也被天雷凈化，數萬行屍皆為齏粉。眾人開始歡呼起來，一清子等修士面帶驚喜，紛紛向小胖子叩拜，稱謝不已。

  「咳咳咳！」幾聲污濁的咳嗽聲響起，一個矮小的身影從地面爬起身來，一面拍打著身上的塵土，一面陰測測的說道：「千萬年前。我族也好似這般，滿帶崇敬、感激和孺幕之情，叩拜在上君你的足下啊！」

  那口出譏諷，言語陰森的正是大熊兄妹在包廂里見到的那位城靈「安邑」。

  艾奧里亞對著游天魁擠擠眼，看來我們哥倆沒猜錯啊！

  游天魁也對著自己的三哥比劃了個大拇指。

  「這魔頭沒死？」有人驚呼起來。

  小胖子微微抬頭，雙眼直直的看著安邑，一言不發。

  安邑，也是微微一笑，挺胸說道：「吾！為巫之靈。當年，沒能護住本族。今日，請上君，思念故情，送我去找的那鼎靈大哥吧！」

  幾名修士聞言，縱身躍起，手中祭起法訣，便向那安邑撲去。

  小胖子見狀，心中惱怒，雙眉倒豎。大熊的動作卻是更快，在主子還未出聲的時候，他就跟著那幾名躍起的修士奔出。卻是一拳一個，將那幾人給打翻在地。他口中還呼喝道：「你們這些孬種！剛才幹不過人家，現在來撿便宜了嗎？我家主上，尚未出言，爾等也敢！」

  那幾名修士，被大熊的一陣怒咆嚇得連連後退，竟是倒爬著爬回了大陣里。是啊！數萬屍群，在那位的手中，不過彈指間便化作了飛灰，自己又算的什麼呢？還是自己的小命更寶貴些。

  大熊喝退了那幾名修士，轉身對著安邑沉聲說道：「安邑。我不知道，你和主子以前有何恩怨。但是，我警告你。不要算計我家主子。另外，你不要以為你很聰明。你的算計，早就被我家老三、老四看的清清楚楚。若再敢無禮，我們兄妹拼著主子怪罪，也要將你鎮殺！」

  「鎮殺我？」安邑反唇相譏：「就憑你們，怕還沒有那般的實力！」

  艾奧里亞聞言，對著香瓜微微頷首。香瓜一點頭，速度全開，化作一絲金色烏芒飛射而出，眨眼的功夫，就圍著安邑繞飛了四圈。每飛一圈，大熊身前的地面上就多出一枚雷珠，待到四枚雷柱整整齊齊的拍成一線后，她已經變回人形，俏立在了小胖子身後，一雙素手正輕柔的幫小胖子按摩起肩頭來。

  香瓜的這番動作，除了幾位當事人，就只有一清子略有察覺外，只有一人感到了不對。

  李寬一直在注意著小胖子。但是，就眨眼的功夫，那位的侍女便出現在他身後，極近溫柔的給他按摩起來。李寬不由得揉了揉自己的雙眼：這仙子是何時走過去的？

  而其餘倖存之人，則面色開始難看起來。這些人能進入崑崙墟，本就多是人中之龍，見識和閱歷自是不差的。

  剛才小胖子出現后，那安邑吼出的話語，眾人都是聽的清清楚楚，哪裡不明白自己這些人很有可能都是替小胖子等人擋了災。但是，知道了又能如何？只期盼此間之事能夠快些了結，才是正理啊！

  面目隱在黑暗中的安邑，面對大熊身前的雷珠，他終究沒能踏出一步：「上君，你早就知道了？」

  香瓜卻對著一清子一拱手：「道友，我等欲藉此處，不知……」

  「無妨、無妨。」一清子和三大皇商的主事人皆連聲道：「前輩隨意。我等無甚意見。」

  香瓜微微一笑，也不客氣，繼續說道：「那諸位還是快些了結了此間事宜，回歸的好。」

  這送客的話語一出，在場之人哪裡敢多留片刻。整個交易場所有的生靈皆呼朋喚友，相互攙扶，開始準備離開這要命的古城。

  安邑似有不甘，鼻尖一聲冷哼發出，地面又颳起了股股幽風，攔在眾人的前方。

  大熊見狀，也是在鼻尖冷哼一聲，一步前跨，發出一聲暴喝：「爾敢！」

  那幽風盤旋一陣，往後一縮，圍住安邑不住的呼嘯，絲絲寒氣滲出，在地面凝出數丈方圓的藍色冰晶，但沒有再往外擴展開半寸。

  大熊裂開大嘴，嘿嘿一笑，也不回頭，只是往身後招招手，一眾生靈便飛快的沿著那徹風讓出的通道，飛快離去。

  只是，當紫陽劍宗的隊伍經過時，風荷那怨毒的聲音再次響起：「有仇不報，枉為人子！你這個……」一清子鐵青著臉，一掌擊出，將風荷打暈。才敢扭頭向小胖子處看去。好在見那主僕幾個正忙著對付那安邑，好似無暇顧及這邊，便舉手一揮，帶著自家的徒子徒孫飛快離去。

  不過，這一幕卻被兩個人給記了下來。給紫陽劍宗以後滅門埋下了的種子。

  且不說這些離去之人。還是讓我們來看看，這安邑和小胖子間到底有什麼恩怨？為何本是相處得宜的二人，怎麼變成了這般的你死我活？

  吱嘎嘎……轟！安邑城的城門封閉了。

  城外的一眾人等，看著那古城不禁輕嘆出聲：「唉！誰知道這次的交易會竟發生了這等事情。也不知道下次的交易會，是否還能召開啊！」

  眾人都開始招呼朋友，準備儘快離開這是非之地。但是他們都沒有注意到，就在他們清點人員物資的時候，在他們的外圍有數十條黑影已經將他們團團圍住。那些黑影胸前，有一點火光，火光之下，縷縷粉色煙霧升起，若條條小蛇一般向著人群游去。

  半刻鐘后，青蓮劍聖李太白突的大叫一聲：「大家小心，有埋伏。」

  「呔！何方小人，竟以毒物算計！」蓋聶也拔劍而起。

  那些黑影見被發現，也就不再藏匿身形，紛紛嚎叫著從暗處衝出，殺向眾人。

  一時間，安邑城外，砍殺聲和呼叫聲響作一片。

  但是，這些都暫時與小胖子等人無關。封閉的城牆，將城內外化作兩個天地，互不能擾。

  香瓜對著安邑微微一福，輕聲道：「主子仍視你為友，言，你必是被人蠱惑。所以，給你個機會。」

  「給我個機會？」安邑放聲大笑：「哈，哈，哈！」那笑聲蒼涼凄冷。他抬頭死盯著小胖子，兩道血痕滑過臉龐，竟是兩道血淚，又旋即嘶喊道：「此番，吾必隨大哥腳步，無悔矣！」

  小胖子聞言，面色發苦，口中澀道：「安邑。你且說個明白，本尊，到底做了何事？需要給你個交代？或者說，是誰人讓你來找我要個交代？」

  那安邑卻是脖頸一昂，擺出一副引頸待戮的模樣，對小胖子的問話絲毫不睬。

  這般的情景似乎早在那游天魁的算計之中。他朗聲大笑，對著小胖子言道：「主子，此人冥頑不靈，既然他自己願意幫組那背後的黑手，湮沒自己那位大哥和一眾親族的死因，消除那黑手最後的忌諱，讓那些枉死之人不能瞑目。那，我們送他一程，又有何妨呢？」

  大熊兄妹聞得游天魁之言，皆點頭稱善：「這等傲嬌無腦之輩，留著也是禍害。還是讓他九幽之下的大哥和親族教訓才是道理。」說話間，大熊就已經操起雷珠，在掌間來回拋動，似乎就待小胖子一聲令下，便擲向安邑，好一了百了。

  小胖子先是微一愣神，卻馬上明白了游天魁用的是激將法，便半閉雙目，故作思慮狀；心中卻也不斷思忖：「這安邑，原就是性情憨直，和大熊一般只是不愛用腦，但自身卻非愚笨。希望，他可以聽進游天魁的言語，將那些年的事，好好述說一番。現在，還能和自己有過交往的朋友，實是不多了。」

  艾奧里亞和游天魁對視一眼，悄聲說道：「大熊大兄，等下滅了這廝，你我兄妹可以將這裡拆掉，畢竟是有些年頭的東西了。也許可以找到些寶貝呢！」

  這話說是悄聲私語，但又通通傳入了安邑的耳中。聽到那人門下居然打起了自己本體的主意，安邑便有些氣往上涌，開口喝道：「無恥之輩！汝等何知吾就是被人所欺？上君就是無辜受過？我早就該隨大哥而去。如今，還怕和你等對質嗎？來，來，來。我自和你們講述當年之事，看上君你拿何言對我！」

  安邑大步跨前，就在小胖子身前三丈外「噗」的坐下，開始講述當年之事：

  當年，人族一脈的巫帶領人族，在洪荒中求得一線生機。其間有翹楚十二，被尊為十二祖巫。

  時，東皇太一得先天至寶——東皇鍾，得入主天庭，號妖庭，以令天下。燧人氏以鑽木取火之法始得火種的留人間，受天道功德加身而為初代人皇。

  彼時，始得天人相分。

  后，妖庭坐大，欲御天地萬靈，人族屢遭壓迫。燧人氏以人皇號令洪荒大地，得十二祖巫相助，數戰妖庭，終勝！后，十二祖巫避世不出。人族繼續在大地生活。

  那十二位祖巫隱匿前留下的訓誡：巫族有一個可以交付性命的朋友，若事關人族存亡可尋之。

  不知道多少年。大巫「姒文命」為王，建國為「夏」，史稱「大禹建夏」。大禹王為保巫人一脈氣運，三出九州尋訪巫族之友。歷經兩甲子，得獲兩道先天之靈，一鑄九州神鼎，是為夏之國器；又築安邑軍城，為夏之國都。

  安邑初築，引得天、地、九幽皆窺之。神、魔、精怪頻出，欲據安邑為己有。一時間，十天九地戰端再起。那場大戰，盤古大神精血所化的巫族十二祖巫回援巫族祖地。戰到中期，眾祖巫力竭，雖然無人隕落，但都受了不輕的傷，除了大地之母後土和掌握時間之道的燭九陰外，幾乎都到了道潰體崩的地步。不得不真正的隱匿起來，開始修養巫體。

  當時，有位青衫道人現身在安邑城頭，自稱是人族之友。在他的主持下，巫人全族燃木為香，織草為芻狗牲禽，獻五穀敬老酒，以禮祀天地、祖先魂靈。天心最仁，自鴻蒙以降，落下紫氣，始得九鼎啟蒙，安邑開智。

  之後的大戰，巫族在九州神鼎的護佑，加上那不斷吸收天地之精的神、魔、精怪之血肉而逐漸強大安邑城靈的護持下，巫族付出了自身七層傷亡的代價，獲得了最後的勝利。役后，道人見巫人為提升九州鼎靈和安邑城靈的實力，不斷以神、妖、精怪之血肉「餵食」，乃苦面慰禹：「以自立生產祭祀，是為恭天敬地；勿以捕虜血肉祭祀，其外道爾，乃自取毀滅之道亦。切記！切記！」

  道人逸去。禹王自持有鼎、城二靈為護，以為巫人一脈氣運無雙，乃分離出人族，自稱為巫族，開始以大地之主行事。此後數代巫王，若有意，似無意的把那道人之言，載於書卷卻束之高閣，漸漸的便無人知曉了。

  而作為當事人的城靈安邑卻是知道的。只是，它沉迷於那些血肉精魂對自身的滋養，且那些血腥祭祀又非其主動為之，就繼續依照此法修行。不過，這等施為也著實讓其修為大盛，使得在大夏王朝的後期，它於鼎靈一為夏朝戰之屏障，一為大夏禮之祭器。

  講述到此，安邑臉上滿是回憶。

  除小胖子和大熊外，游天魁等皆為巫族的戰力感到震撼。以一族之力，力抗天上地下，最後還取得勝利。這是何等的豪壯，何等的強橫。

  小胖子也如安邑一般，滿臉的追憶；而，大熊，則是一臉的鄙夷：忘典背宗，也配稱的上「巫」，我呸！

  安邑看了大熊一眼，也不相駁，繼續的說道：「這些，都要感謝上君您。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現在你變成了這般模樣。但是，你身上的味道，卻是改不了的。」

  那個時候，大夏威震六合，令達八方，又扶植人族組建大小方國，使得人族逐漸成為了大地的主宰。而每代巫王都繼人王之位，號令天下。

  鼎靈與城靈隨著修為的增高，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可化作人形，開始遊走世間。但，他倆因本體所在，卻只能在安邑城中感受人生。

  而那青衫道人，也會在某些時候，帶著一些安邑沒有的吃食，來找二靈共享。其間，它會給二靈講述自己遊歷之所聞所見；也會和它們討論大道之路。

  安邑說道這裡，雙眼滿噙淚花，有些哽咽的低聲喝道：「此，乃上君第一罪！也是我的第一怨！不過，此事對我而言，雖怨但不恨！唯自艾爾！」

  這話一出，小胖子頓時一愣，眯著眼，開始回憶那些年的那些事。隨著自己的回憶，小胖子的臉色越來越迷茫，越來越憤怒，越來越痛苦。

  因為，他的記憶，有大半被人封印了。是誰？好像，自己的記憶好像是有人為掩蓋什麼事情而封印的。那又是什麼事情呢？

  搖了搖頭，小胖子沒有說出自己記憶的事，只是淡淡的說道：「安邑，你都說出來，讓我聽聽，我到底做了些什麼？讓你怨恨至此！」

  那安邑看了小胖子一眼，嘴角微微一拉，好似譏笑一般，繼續講述當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