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一個交代（下）
說道這裡，賀翔的雙眼透出了極度的恐懼，全身戰慄，竟是不能再言。
見狀，藍道行嘆了口氣，屈指彈出一道法訣——清心決，射進賀翔眉心。等了片刻，賀翔才止住了顫抖，感激的看了下藍道行，繼續講述。
當時，賀翔開始放聲呼喊，卻始終得不到絲毫的回應。他就想先回到交易場，想自家的主事人藍道行彙報。他開始奔跑，在他跑過的路上，他發現，那些走水著火的房屋，沒有一座升起煙塵的，只能看見熊熊燃燒的火焰。而這些火焰，一直都保持著一個狀態在燃燒，那些燃著的房屋也沒有一絲被燒毀的跡象。
這還不是最詭異的。賀翔在經過幾座著火的房屋時，他親眼看見有人，面帶微笑的邁步衝進了火場，就如當時和他去查看情況的兩名護衛一樣，再也沒有出來。
看著這詭異的一幕，賀翔不自主的將自己的真氣全部灌注到了雙腿。他想儘快的離開這裡，回到交易場。但是，他不知道自己狂奔了多久，卻發現自己依然是在圍繞著那幾條街道在跑。
他不敢停下腳步，只能一直的跑，直到一清子等人出現在他的面前。
說道這裡，賀翔好像突然想起來什麼，伸手在自己的懷裡一陣的掏摸。他用來很大的力氣，從懷裡掏出一隻青石獬豸，捧在手中。
藍道行看了看那青石雕琢的獬豸，刀工極差，若不是那標誌性的獨角，幾乎就看不出雕的是只獬豸。那物件上也沒有絲毫的法力波動，看來是自己多心了。
賀翔卻死死的將那青石獬豸捧在心口，好似得到了保護一般。
其實，賀翔能避免和那些護衛一般的自主走進火場，還真是要歸功於那隻青石獬豸。這石雕正是，賀翔出手解救了被大肉包子噎住的小胖子所得的謝禮。
當時，賀翔被眾人譏諷，離開的時候，小胖子曾遞給他一件事物，並傳音此物可在危機時救他性命。
那事物便是這青石獬豸。
賀翔原本也是將此事當作一場玩笑。只是，後來得知那給自己青石獬豸的胖老頭，很可能就是鼎鼎大名的「剪徑獸人組」。偏生這伙強人又劫了自家主子的「大肉包子」，算是結下了仇怨。作為皇家家奴的自己，自是不敢承認自己和那人有過交集。這物件也就不能見光，便一直藏在內襟之中。後來，忙於諸多事務，也就忘記了此事。直到剛才，他才明白，那胖老者，乃真神仙也，那青石獬豸確實救了自己的性命。
當然，這些都是賀翔不能說的。
藍道行看這捲曲做一團的賀翔，心知不能再問出什麼，便拍拍賀翔的肩頭，以示安慰，便要起身離開。
賀翔卻抬起頭對藍道行說道：「藍神仙，奴婢覺得那包廂里的神仙，也許可以幫組我們。」說完后，他又緊緊的摟著那青石獬豸倦做一團，不在言語。
藍道行起身，抬頭望向陣后那座包廂，心中暗嘆：「若是自己當時不玩心眼，在布陣的時候，將那包廂圍在陣中……唉。都是多疑害的。」
原來，這座先天卦象五行須彌小陣並非是藍道行想要給小胖子等人做為屏障而布在那包廂的前方。而是藍道行私心作祟，為了提防小胖子主僕而布陣時，有意將其避開的。
藍道行用力的握了握拳頭：還是要想法活下去。
一清子和一眾修士，都緊張的注視著陣外的大片屍群，生怕一時不慎，被攻個措手不及。
藍道行回到大陣中樞，將剛才賀翔所言對一眾修士講述了一遍。眾修士都開始苦苦回憶自己看過的典籍，想從裡面找到有關這誘人自焚和火焰不變的記載。
但是，直到那屍群開始行動，都沒有人能夠找到這些相關的半點資料。他們也沒有辦法再去翻查自己腦中的記憶。先拒抗屍群，才是正事。
那屍群，蹣跚著走向大陣。在距離大陣五六步的時候，屍群發出震天的嘶吼：「還我命來！丟下我，你們給我個交代！」
一波肉眼可見的黑紅色屍氣，隨著屍群的怒吼沖向大陣。而那些行屍突然變得速度極快。只是一瞬間，便有數百行屍撲了上來。
好在先天卦象五行須彌小陣外面早就布下了三層護罩，將那些撲上來的行屍紛紛彈了回去。
但是，奈何那屍群太過龐大，一具屍身才被彈飛，眨眼間就又有其他的撲了上來。
一時間，行屍與最外層的白色光罩撞擊不停，砰砰之聲不斷。
看著那些行屍被光罩所阻，陣內的諸人，心中略安。不過，一清子還是安排眾修士時刻準備給大陣在加上幾層護罩，以防萬一。而作為陣眼的五枚玉簡處，他都各自安排了兩名元嬰期修士守護。自己和其他的幾名元嬰期修士作為機動力量，好隨時進行援助。餘下諸人，都按照他的安排，打坐養氣，恢復真元。
陣內之人在做著準備。陣外的屍群也沒有閑著。一聲凄厲的嘯聲響起，那些沖向大陣的行屍紛紛後退。屍群中再次走出十餘具較為完好的屍身來。
陣中眼尖的修士發現，那些走出來的屍身都是那些已經隕落了的元嬰期修士的屍體。
看著這樣一幕，一清子大聲喝道：「加強護罩！」
在他喊聲響起的同時，那些元嬰期的行屍做開始了動作：它們居然在掐捏法訣！
轟!轟!轟轟！十餘道光柱狠狠的落在白色光罩上，直砸的那光罩不住的顫抖。
那些屍體果然還能使用道法。這樣的事情，活了上千年的一清子都沒有見到過。
眾人頓時被那些光柱的出現弄得呆住了。
陣內的人呆在當場，陣外的元嬰期行屍卻沒有停手。作為屍體的它們，無需保留真元。就見它們雙手變幻，手指不斷的掐動，祭起一道道的法訣，不停的狠狠砸下。不多時，那白色的光罩就被削去了大半，只剩下薄薄的一層，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嗤啦啦，又是幾道法訣砸下，那白色光罩破了。
屍群發出一陣好似在表示歡悅的嘶吼，又是呼啦啦的湧上來一大片，開始衝擊第二層的赤色光罩。
陣內眾修士大驚，急忙催動法訣，想要再次祭起幾層護罩來。而那些目睹了這一切的凡人們，早已經被嚇得哭做一團，還有部分已經昏死過去了。
然而，歡呼聲馬上又在陣內響起。
原來，那赤色光罩，竟是聚集了火焰之力。那些行屍剛撲到光罩上，便燃起了熊熊的烈火。那火焰之力極強，就連那些行屍身上的屍水連化作毒煙的機會都沒有，就和屍體一起被燒成了飛灰。
看到這一幕，幾名正要催動陣法的修士，不由得停下手來。畢竟，催動陣法還是需要修士的真元和靈石的。而這座大陣所需的靈石，皆是高階靈石。它外面燒的是行屍，裡面燒的可是「錢」，還是巨額的「錢」！而，聚集在場所有人的存貨，也只收攏了四十七枚高階靈石，僅夠起陣四次。所以，能節約一點，是一點。畢竟按照前兩日在這拍賣場的人數算來，這陣外的行屍，沒有數萬，也有萬餘。不過，靈石還是要事先準備好，生死關頭，穩妥一些總是好的。
事情的走向總是那麼無情。眾人還在為那些撲上赤色光罩的行屍被焚燒的乾乾淨淨而歡呼的時候。屍群沖的更快了。很快的，便有近千具屍體化作了飛灰。那赤色光罩卻慢慢的淡了下來。
有了剛才的經歷，大家都知道，這層光罩估計也支撐不了多久了。而對面的屍群，卻連一層都沒有損失掉。
「嗡……」一聲劍鳴響起。大唐劍聖李太白長身而立，手中長劍不住的抖動。他伸手輕輕撫過劍身，邁開步子向前走去。他邊走邊說道：「我試過，最後的藍色光罩，是水屬性的，沒有防護力，只有恢復和少許的治療能力。是漢子的，和我一起，我們去擋住屍群！」
「嗡、嗡、嗡」又是三聲劍鳴，荊軻笑道：「我大秦男兒，怕過誰來！同去！」
蓋聶：「走！」
蒙咸：「忘記帶酒了。若能活著，當盛飲！」
四位劍聖在前，後面跟著三十餘名武道高手。看來，他們是準備用血肉來換時間了。
一清子的聲音開始有些哽咽：「諸位，多加小心。我等與你們接應！」
外面的廝殺聲越來越大。包廂里卻依舊是那般的光風霽月。艾奧里亞和游天魁一坐、一立，兩兄弟口若懸河般的一問一答，再問再答，從最初的唐一一，到後面的貝利亞三世；從那和主人有著什麼協議的黑影大能，到剛才離去的城靈「安邑」；兩人將所有知曉在這段時日里，出現在自家主子身邊的人、鬼、神都拿出來說了個遍。
只不過，剛才是艾奧里亞說，游天魁問。
現在，則是游天魁按照自己所聽到的，重新將某些場景和細節進行了「復原性加工」后，再複述給艾奧里亞聽，由艾奧里亞提問了。
窗邊，大熊和香瓜一直都注視著外面的情形。因為，那兩個還在講著故事的兩人，要求他們注意確保外面諸人別給人連窩給端掉了。否則，自己這幾人就可能要直接面暗處黑手的攻擊力。
當第一批行屍出現的時候，一向大方的小胖子就又分別交給了大熊和香瓜幾枚「雷珠」，說好像是他們兄妹在某次試煉或是度雷劫的時候，自己順手煉製的。現在拿來對付這些死靈，是最勁道的。
太陰隱沒，太陽始出。
大批的行屍終於在丟下了數千具被擊成粉碎了肉末的屍體后，後退了。它們退到了，距離大戰一百五十步左右的位置。那裡的天空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烏雲，將天地正陽之氣阻隔在外。
不過，屍體是不會知道累的，它們尤自張著大口，咆哮著、嘶吼著，將陣陣的屍毒化作滾滾腥風，吹向大陣。
此時，大陣里的修士全都疲憊不堪的看著頭頂的太陽，一臉絕望。因為，他們現在可以清楚的看到，對面的那黑鴉鴉的行屍群，竟還有上萬之眾。
而自己一方，出去被那些行屍殺害的三十餘人，剩下的是個個帶傷，其中有百餘人已經喪失了再次站起來的能力。
把目光投向遠方的街口，絕望更甚；因為，另外的兩條街口也堵著滿滿的行屍，只是不知道為何它們沒有攻擊大陣，只是將在這裡的人圍了起來。
大陣里的人都知道，自己想在就像那瓮里的鱉魚一般，逃無可逃。他們也明白：那些行屍在昨夜不到兩個時辰的衝擊，就讓自己損失了兩成多的人手；用於陣法中樞運轉的高階靈石，已經有一批化作了粉末；消耗的各類丹丸、藥粉更是不少。這樣的情況，還是那些武道高手用命拼出來的。也不知道自己這些人，還能抗多久。
幾名築基期修士將手掌貼在李太白等人後背，鼓動真元替他們逼出體內的屍毒。無他，一場大戰，武道高手是卻對的戰力，故而每個人都是殺的力竭而倒，四大劍聖為也不能倖免。所幸他們這些出陣用血肉作為防線的勇士的背後，每人都有好幾個修士在用道法不停的給他們加持一些如：加速、加防、凝神等輔助法術；並且每每在遇到致命危險時，這些修士還會爆發一把，用道術將他們拖回大陣。他們雖然傷的最重，但是卻只有一人陣亡，反倒是那些協助他們的修士，有三十多位，在大戰中自爆修為隕落了。不過，就算是這樣，在行屍群退走後，這些武道高手全部因力竭和屍毒發作，倒下了。
守護大陣的任務落到了修士的手中，元嬰期以上是卻對戰力，結丹期是主要戰力，都不可以隨意「浪費」真元；築基期的修士便主動承擔了用真元救治這些武道高手的任務。
趁著行屍群的後退，眾人連忙重新布置了大陣的中樞。看著還剩下的二十幾枚高階靈石，一清子和一眾元嬰期修士，終於忍不住想要派人出陣，去向小胖子主僕求援了。
吱呀，包廂的門打開了。一抹淡綠出現，正是香瓜。她探頭看了看外面，一手掩鼻，轉過身子往房內招了招手，大熊和艾奧里亞抬著一副急就張做成的轎椅，也就是用兩根木條綁在一張椅子兩側的簡易貨，抬著小胖子出了包廂。香瓜和游天魁則是一前一後，一左一右的侍在兩旁。
一清子等修士，見到小胖子主僕，猶如見到了希望，立刻飛身出陣，迎了上去。
「多謝前輩！」眾修士無比恭敬，無比感激的向著在轎椅上小寐的小胖子失禮。
小胖子擺擺手，沒有說話。香瓜一臉傲氣的走在前面，大熊和艾奧里亞抬著那轎椅緊隨其後，游天魁則是和一眾修士跟在了後面。
對面的屍群似乎知道小胖子的厲害，竟閉起了大嘴，不再吼叫，無神的注視著一行人施施然的慢步走進大陣。
一進大陣，游天魁便從一清子手中接過了剩下的高階靈石，走到大陣中樞，將所有的靈石按照一定的方位和順序重新擺放了一遍，又從大熊身上討過六枚雷珠埋如地下，再運轉法力，虛空凝聚了一張陣圖，打進中樞之中。
就在那陣圖沒進地面的后的數個呼吸后，大陣外的地面突然一陣涌動，隱有轟鳴之聲從地底傳出。再等得片刻，那地面轟的一聲炸開一道寬五丈許的大口，沙石混合著殘肢從那裂口處噴射而出。
一清子等人看得是后怕不已。原來，對付竟然偷偷的在地下埋進了不知道多少的行屍。不敢想象，若是大戰時，這些行屍偷偷從地底進攻……，除了小胖子主僕，諸人皆是冷汗如漿。
小胖子睜開雙眼，有氣無力的喊了一聲：「安邑，出來吧。」
整個古城一片死寂。
「你不是想我出來嗎？」小胖子閉上眼帘，靠在椅背上輕輕說道，那聲音猶如是在自語一般：「為何？」
「為何？」一陣如雷般的聲音響起，天空中原本散開包圍著整個交易場的徹風開始匯攏，在空中凝聚出一張大臉來。
這張臉孔，稜角分明，鬚髮皆張，兩團熊熊幽火凝視著小胖子，風團涌動間，一張大口吐出人言：「數萬年前，百萬大巫，億萬巫民！吾，還歷歷在目！你！還問為何？」
那喝問聲如滾滾天雷，夾雜著縷縷徹風直瀉而下，向著大陣席捲而去。
被游天魁重新布置過的大陣，響起一陣清音，一層淡紫色的光幕升起，輕鬆的將那些徹風擋了下來。
空中那面孔上的幽火微微一縮，那幻化出的大嘴，非常人性化的「呸」了一聲，好似唾出一口唾沫，嘀咕道：「騙子！你的修為尚在，沒有消失！」
「哈哈哈，看來關心本尊修為的人，還真是不少啊！」小胖子寒聲笑道，卻滿是凄涼。
「等會兒，看你還笑得的出來否？」安邑的聲音越發寒冷，一字一句的說道：「今日，你須給我億萬巫眾，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