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4.第290章 婁縣
第290章 婁縣
金陵來了個朝廷欽差,要操心的是金陵知府,跟松江府的官員關係倒不大。陳恆樂得看個熱鬧,跟薛蝌、胡源閑聊兩句,就把話題轉到婁縣上。
離劉延章點名讓陳恆兼領婁縣事務,已過去數日。也不知出於何故,陳恆到現在都未成行。只常常讓縣內的蕭主簿替自己出面,去婁縣縣衙給人傳話。囑咐大家蕭規曹隨即可,縣內的事務按照華亭的步調走。
同時他又命柳湘蓮等一干捕快,悄悄放出風聲給城北百姓。往後若有案情,可直接來華亭縣衙擊鼓鳴冤。
這兩手操作,真叫婁縣的官員、差役一個忐忑難安。他們生怕華亭知縣,要在婁縣也當一回青天大老爺。這些人之前跟著甄子敬,可謂壞事做盡,一個個屁股都不幹凈。
原想借著陳大人上門的機會,大家好好招待親近一番。述說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為虎作倀』的苦衷。可看陳大人的意思,竟是連見面的機會都沒留給他們。
「你們這兩日在城中,也要小心些。」陳恆知道有不少人在使勁找關係和門路,盼著從自己口中得到些口風。
薛蝌跟胡源,都是親朋至交。家中后宅有黛玉看顧,陳恆不必擔心。只怕面前這倆人稍不注意,落進別人的圈套里。
「我還是提早回揚州吧。」薛蝌想了一會,半是嘆氣道,「今時不同往日,再天天來你處串門。我怕城裡人都以為我是個香餑餑,可勁的貼著我。」
知道薛蝌這話,是在暗暗嘲諷薛蟠跟賈璉。陳恆笑了一聲,還是寬慰道:「不必擔心過甚。該吃吃,該喝喝。真要回去,也等看完的開街熱鬧再說。」
「好。」薛蝌點點頭,這是松江府的大事情。他受陳恆之邀,屆時要揮毫作畫一副。
隔著千山萬水,京師里的李贄,卻對松江的事情非常關心。既然陛下想看,陳恆只好麻煩好兄弟代勞辛苦。
想到自己的畫作,能有一日出現在御前。薛蝌心頭也是熱的很,真叫他走,他自己也捨不得。
胡源在旁看了個真切,除了羨慕對方的機緣外,倒也沒有太多的雜念。
陳恆跟薛蝌是私交,可陳家跟胡家是姻親。陳恆的親姐姐,就是他的親弟妹。有這層關係在,他只盼著陳恆的官越大越好。
為此,胡源不惜調來家中的所有現銀,準備在松江府好好大幹一場。替陳恆主辦的商街,好好添上一把火。
他才跟陳恆說了幾句商鋪的事情,恰逢蕭平出現在書房門口。薛蝌跟胡源見此,忙起身告辭。
將親朋送走,去而復返的陳恆,看著面前頗有急色的蕭平問道:「可是婁縣有事?」
「大人如何知道?」蕭平愣了一下,他都還沒開口呢。
「咱們縣還能有什麼事情。」陳恆失笑。他這大半年在華亭,又不是當個官場不倒翁。該抓、該罰的人,這些日子都弄得差不多。陳恆對華亭的情況,還是有充分的把握。
聽出大人話鋒中的得意,蕭平亦是作笑。等到兩人面對面坐好,他才輕咳道:「大人,這兩日婁縣境內,一個狀告的百姓都未上門。可要派人再下去探一探?」
陳恆聞言挑了挑眉,沒想到婁縣的差役還有幾分急才,竟然給自己做了個太平模樣。
「百姓之中,可有什麼傳聞?」
聽到陳恆的問話,蕭平古怪的看一眼大人。猶豫一會,才道:「確有一些。也不知道是誰到處傳出的閑話,說大人心畏甄家的權勢,才遲遲不去婁縣公幹。」
真是活閻王不上門,野猴子到先鬧起來。陳恆心中冷哼一聲,面上倒是如常著發問:「婁縣的差役可有異動?」
一說這個,蕭平可就來精神了,當下回道:「有。柳捕頭這幾日都親自盯著呢。每到夜裡,就有不少人尋著理由下鄉過村,怕是暗地裡善後去了。」
急切的說完話,蕭平就期待的看著陳恆。像是在等對方一聲令下,直接將婁縣查個底朝天。
誰知陳恆皺著眉頭想上片刻,又出口道:「不急,再看看。他們這般前後應對,無非是探一探我們的底氣。你讓柳湘蓮跟的再仔細些,頭幾日必然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等這些探路的弄完,他們才會去處理真正難辦的事。」
「是。」蕭平欣喜的應下,他就說大人初任華亭知縣時,就沒把甄家的面子放心上。沒道理已經站穩腳跟后,反倒開始畏首畏尾起來。
「對了,伱來的正好。」陳恆突然想起一事,將要起身告辭的蕭平勸住。自己從桌上的暗格中拿出欽差帶來的密信,示意蕭平現場觀看。
得了陳恆的首肯,蕭主簿將李贄的親筆信細細觀看。看到信的排頭,蕭平內心已是一陣哆嗦。
才看過一半,他就驚呼道:「邊關又打起來了?」等把書信看完,他更是憂心忡忡道,「這次怎麼會有五十萬敵兵。」
瞧蕭平這副被嚇破膽的模樣,陳恆忙安慰道:「莫慌,應是把腳夫、輜夫之類都算在內。若當真是五十萬敵軍來犯,我們收到的,就不會是密旨了。」
示意蕭平不必過度驚慌,陳恆又解釋道:「下半年松江府要承擔軍糧轉運之事,府台大人已經知會過我。此事,將由我們華亭縣全權處理。」
這劉延章真是發現陳恆的好來,靠譜能幹不說。想要辦的事情,就沒有搞砸的。
蕭平的官職畢竟低微,這才了解到為何劉延章升任知府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婁縣交給自家大人。
「下官知道了,軍糧和夏收之事,下官會親自盯著。」蕭平馬上起身作揖。
這亦是陳恆欣賞他的地方,蕭平實在是個聞弦歌知雅意的妙人。陳恆坐在位置上想了想,額外吩咐道:「婁縣的糧倉,我怕有窟窿。你先出去放點口風。就說我過幾日,要查一查婁縣糧倉,會一個一個糧倉的查過去。」
蕭平是自己的左膀右臂,由他放出去的消息,肯定不會被人懷疑真假。
「大人,會不會打草驚蛇?」
「不驚一驚他們,他們怎麼會肯把糧倉的數額補齊。」
陳恆露出些許莫名的笑容。蕭平這才恍然大悟,暗道:大人能考中狀元,果然是有幾分道理。
「下官這就去辦。」
「幫我再跟潘主事說一聲,既然家人已經安頓好,就把心思放在商街上。別天天窩在溫柔鄉里,連個人都見不到。」
聽著陳恆的抱怨,蕭平大笑不止,忙點著頭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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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好心人的傳話,潘又安真是大呼冤枉。自從司棋來到松江后,他也就在家裡多待了幾日。
他們表姐弟的婚事,得了賈老太太的首肯,就差個正經的三媒六聘。
這些東西不必急於一時,本身也是剛剛脫了奴籍,犯不著在此事上太講究。
小兩口剛在松江重逢,潘又安又是租屋子,又是陪著司棋到處遊玩,確實有一兩日沒到陳恆這露臉。
司棋的性子雖然潑辣,對潘又安卻是上心的很。聽到陳恆的問話,她還以為心上人惹惱了官老爺。顧不得自己在灶房忙碌,直直的衝到潘又安面前,擔心道:「可是我這幾日耽擱了你,惹了陳大人不高興?」
「哪能啊。」潘又安自信的擺擺手,笑著安慰表姐,「不是都說大人有大量嘛。姐姐別擔心,我們家大人向來照顧身邊人。等明天我去府上,給大人稟報一番這幾日做的事,他定不會怪罪我。」
聽到這,司棋稍稍放心些。潘又安好不容易找個謀生的活,又得了陳恆這位貴人的賞識。她又怎麼想表弟,在陳恆面前留惡。
今時不同往日,以前在榮國府雖是寄人籬下,也稱得上大樹底下好乘涼。再想想現在,自己另起爐灶,事事都要小心謹慎。
司棋是真怕自己這個小家,因為一點風雨,就變得支離破碎。這般想著,跟離開榮國府比起來,到底哪處更好,實在叫人分不清。
潘又安知道表姐心眼子多,容易胡思亂想。趕緊握住司棋的手,溫聲道:「姐姐別擔心,大人真不是發火。你瞧好了吧,等商街開業,我這個主事一上任。保准給大人辦的漂漂亮亮,定能落著些好話。」
司棋忍不住抱住潘又安,靠在對方胸膛上,感受著彼此的溫存。「我倒不指望你落著什麼好,只盼著我們倆平平安安,能把這個家過好就成。」 「那可不成。」潘又安亦是環住司棋,不住搖頭道,「姐姐為了我,從榮國府出來。昔日那些姐妹,不知要怎麼笑話你舍下金窩住草窩。為了你和以後的孩子,我拼也得拼個前程出來。」
司棋聽了半半,忍不住紅著臉問:「我都已經來松江尋你,你怎麼還姐姐、姐姐的叫我。」
「哈哈哈,我就是喊姐姐。姐姐,姐姐。不止白天喊,夜裡我也要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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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湘蓮連打兩個噴嚏,心中暗罵:也不知哪個倒霉催的,背地裡念叨自己。
燕小二正替他暗中盯梢,一轉頭就見老大念念有詞。燕小二不禁笑道:「頭兒,說不準是昨日青樓的姐兒,正在想你呢。」
「純純放屁,想我作甚。」柳湘蓮笑罵一句,「想我的錢還差不多。」
燕小二趕忙搖頭,「那可說不準。頭兒你哪次上門給錢,人家不是千推萬拒的。就怕你突然改了口味,喜歡上別家的姑娘。」
說話間,燕小二露出些許羨慕的神色。一個男人長成頭兒這般模樣,真的是叫人嫉妒的很。
只聽說過清客想著姐兒,從沒聽說姐兒日夜惦記著清客的。
不知何時走到他身邊的柳湘蓮,抬手就打在燕小二的後腦勺,不耐煩的說道:「成天惦記這個,要是想討媳婦了,改明兒我去給你說家姑娘就是。」
「別別別,頭兒,我家裡有多窮,你也是知道的。」燕小二趕緊擺著手,視線卻是寸步沒離開眼前的民宅。
他們兩人躲在暗巷中已經許久,之前有個婁縣的班頭悄悄溜進這裡,已經半日未出。
眼湊著就要夜深,燕小二忍不住對柳湘蓮問道:「頭兒,你說是不是他在屋裡睡覺?要不,咱們先撤?」
他們跟著此人已經有段時間,知道對方是婁縣縣衙的班頭。這樣的位置,只要有心為惡,油水絕對不差。莫說是在城裡悄悄買套宅子,就是養兩個外室都不過分。
民脂民膏,刮一刮,擠一擠,總是有的。黃泉路上的小鬼,還需要買路財呢。
「不急,再等等。」柳湘蓮抬頭,就見到一輪月色當空。現在才戌時呢,不到夜半三更,哪個鼠輩會做冒險之事。
「那我在這邊繼續盯著,頭兒先去吃點?」
柳湘蓮又是搖搖頭,陳恆嚴令交代的事情。他不親自盯著,著實放心不下。
想到這,他抬手拍拍燕小二的肩膀,「再忍忍,等寅時還沒動靜,我就帶你去吃武家鋪子的燒餅。」
「誒。」小跟班應了一聲,又道,「吃什麼都無所謂,頭兒要是能教我一招半式……」
許是監視的無聊,燕小二的話實在不少。他正唧唧咋咋說個不停,柳湘蓮突然動手捂住他的嘴。頭兒使過幾個眼色,燕小二忙向宅院的後門看去。就見婁縣班頭突然打開門,幾番探頭探腦的打量后,才推著一輛板車出來。
兩人心知終於有了情況,忙悄無聲息的跟上去。一路緊緊尾隨,竟見到對方推著車走入城北義莊。
「是死人了?!」燕小二貼著柳湘蓮的耳邊驚呼,剛剛屋裡可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啊?!
柳湘蓮打量一圈義莊的構造,他擔心對方要毀屍滅跡。只叮囑燕小二一句,他將衣袍插入腰帶內,仗著一身本事悄悄摸上來。
燕小二知道柳湘蓮的武藝,倒不擔心對方的安危。果然,只過上片刻。燕小二就聽到義莊裡頭,傳來些許打鬥聲。等他急急的跑到門口,柳湘蓮已經單手擒著犯人出來。
「去府里把周捕頭叫來,記得把鎖具也拿來。」
一聽要直接上鎖具,燕小二暗道一聲:這是人贓並獲啊。
「好嘞,頭兒,你一人不打緊吧?」
柳湘蓮擺擺手,今夜對方就是四條腿,也別想從自己手上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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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陳恆從睡夢中被叫醒,趕至自家公堂上時。傳信的差役,已經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個大概。一聽說義莊里的屍首,是一家三口。陳恆自己都愣了片刻,不敢置通道:「你說什麼?」
「大人,千真萬確,真是一家三口。」
陳恆聽的一陣火起,幾步穿過屏風。來到燈火通明處,看著面前驚慌失措的婁縣班頭,厲聲喝問道:「說,死者是何鄉何村之人。你又是如何殺了他們……」
被抓了個正著,婁縣班頭也知道自己百口莫辯。只好跪著不住磕頭,哭訴道:「老爺,大老爺。人真不是我殺的啊……我只是得了甄大人的吩咐,幫著善後罷了。」
陳恆幾步走上公堂,人都沒坐下,已經憤憤的拿起驚堂木,拍桌怒罵道:「連五歲的幼童都不放過,你還敢託詞狡辯。來人,先打他二十大板。」
婁縣班頭知道自己這條命,但凡二十板挨實了。一條好命,必然去了大半。心中一慌,嘴上也不再繼續逞,直接認慫道:「大人我說,大人我說。」
原來去年甄子靜幫著甄家到處收地,改稻歸桑,給甄府彌補虧空。這一家三口姓張,只因家中多良田,就被甄子靜和婁縣的差役盯上。
為了逼迫這家人賤賣土地,甄子靜命手下幾番逼迫,成天借著由頭找茬。只弄得這家人苦不堪言,他們原本想著偷偷入府城找劉大人告狀,或是進京尋個告御狀的門路。
誰知村中里正早得了婁縣差役的暗示,日夜提防著他們偷偷外出。這家人才離開鄉里沒走多遠,就被村中里正跟婁縣班頭找到。
當時這伙惡人的氣焰正囂張,聽聞這一家三口要入城告狀。婁縣班頭直接拿了三個,就帶去自家的別院關押,又跑去找甄子靜稟告情況。等到隔日,婁縣班頭帶著甄子敬過來,才知道這三人已經服毒自盡。
「大人,小人說的句句屬實。絕無半分隱瞞……」婁縣班頭哭訴著,看上去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陳恆卻沒被他的『情真意切』糊弄過去,直接抓著漏洞,盤問道:「既要囚禁他們,為何把他們帶到自家別院?而不是你們婁縣大牢。」
「這……」婁縣班頭當場停頓,竟支支吾吾起來。
陳恆懶得看他思想前後,直接命衙門仵作速速過去驗屍。婁縣班頭這才慌張起來,只一張嘴乾巴巴個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約莫等上一個時辰,陳恆得到仵作的回稟,說其中一位女犯,身上多有傷痕,下身的骨頭有骨折的跡象。因是生前……
見到陳恆的神色發黑,婁縣班頭自知隱瞞不住,忙道:「是甄子靜,是甄大人瞧小娘子長得好看,就動了心……」
「荒唐。」陳恆怒罵一聲,「仵作說她的傷,是十日內的新傷。你怕是忘了你們甄大人,頭七都過去半個月了。」
婁縣班頭一聽,這才萬念俱灰道:「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小人也是有苦衷的啊……」
可他剛剛那番巧言狡辯,已經深深惡了陳恆。眼見對方有認罪的跡象,陳恆一邊想著遲點慢慢算賬,一邊問起案情的真相。
連碼的字數,都是愛你們的形狀。你們年底加班都不忙的嗎?真的不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