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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8.第284章 賈府之求,甄府之難

  第284章 賈府之求,甄府之難


  賈璉朝著廊下的隨從喚了一聲,當即有人小跑進來,將一個禮盒遞到他手中。賈璉沒讓陳恆多等,說笑中又把此物送到主人家面前。


  陳恆掀開錦盒一看,見是柄藍布包著的摺扇。這東西也沒甚新奇,他想著王熙鳳的八面玲瓏,以及賈璉的人情老練。又拿出摺扇在手中把玩,才開了扇面左右翻看,就驚呼道:「竟是東坡先生的落款和畫作。」


  瞧出陳恆的驚訝,賈璉這才滿意點頭。都說送禮的門道,講究個投其所好。送給當官的,更要講究這個。賈璉呵笑著給陳恆講起此扇的來歷。


  「當年東坡先生在餘杭為官時,境內有人狀告百姓拖欠兩萬錢不肯償還。東坡先生將被告者召來問答,方知此人家境之難。恰好東坡先生知道這人家中是制扇為生,便令其回家拿了二十柄扇來。


  寫好行書、草書、畫上枯木竹石。又命此人將扇子拿出去販賣,一千錢一把扇子。不消多時,就賣個乾乾淨淨。事後聞訊趕來的人,想買都買不到,真可謂追悔莫及。」


  這典故,陳恆自然也是知曉。東坡畫扇嘛,亦是常拿來比喻父母官愛民如子。先賢風采,陳恆一直以為是民間故事,只是拿來做勸誡之用。如今在看扇上的真跡筆法,他才知道確有此事。當即道:「此物太過貴重了。」


  嘴上雖是這樣說著,可眼底是遮不住對此物的喜愛。先不說扇子的做工,本就是古法古技。再加以東坡先生的字跡,以及這把扇子的來歷。陳恆哪怕猜中王熙鳳和賈璉的心意,也是愛不釋手。


  瞧見陳恆的反應,賈璉心中更是高興。他跟王熙鳳商議送此物時,一是想藉此誇讚陳恆為官體恤百姓,頗有東坡先生的風骨。二是藉此點明自家的難處。好妹夫,東坡先生都能仗義幫一幫境內百姓,你總不好對親戚見死不救吧。


  只求你高抬貴手,也替我們家題二十把『扇子』來。


  賈璉一臉期待的看著陳恆,事到如今,就看對方的意思。只要陳恆點頭收下禮物,就說明此事有門。要是陳恆推了此扇,那什麼都不必說,大家吃了今天的飯,再……再……回去從長計議。


  只用一件禮物,就把不好放在檯面上說的事情,一一給說個乾淨。賈璉和王熙鳳的人情才智,可見一斑。


  「勞表哥替我謝謝嫂子的心意。」


  陳恆一句話剛說完,賈璉臉上已經喜笑顏開,連聲道:「還是你這嫂子懂伱跟妹妹。我出門時,還說此物送的輕了。她非說你跟妹妹肯定喜歡,哎,說起來是我不如她。」


  陳恆笑了笑,又把摺扇放在錦盒中裝好,放在兩人中間的長桌上,聽著賈璉繼續念叨。座下的寶玉從頭瞧到尾,為賈璉的熱絡和套近乎,一再心生反感。若是有得選,他是真不願做這些賣笑的事情。


  他強忍心中的噁心,有意站起來走動走動。又想起離京時,老太太叮囑自己這次出門,一定要聽賈璉的話。更想到賈璉如此賣笑,都是為了自己家。賈寶玉只好硬著頭皮,繼續如坐針氈。


  既然話題借東坡扇切入到文人詩畫上,賈璉話題轉著轉著,就聊到陳恆的墨寶上。這亦是主家的得意技,賈璉誇讚幾句,就提議去陳恆書房見一見他的墨寶。


  陳恆知道,賈璉是要創造一個兩人獨自說話的空間。就舍了眾人,領著賈璉單獨往書房走去。


  一到此地,賈璉賞過幾幅墨寶,就開始止不住露口風,話里話外無不點著自家的難處。其實這話,本不該他說。只是陳恆從頭到尾,都未主動問起賈家的情況,他才不得已如此。


  稍稍熬了熬對方的性子,陳恆在賈璉焦急的神情下,終於開口道:「竟不知道府上有這麼多難處……」


  可惜,實在可惜。要是妹夫這句話里,用的是『家裡有這麼多難處』,那就大事定矣。賈璉真心嘆息道:「誰說不是呢,都以為家裡的排場瞧著富貴。可操持這麼一大家子,你嫂子不知要花多少心思、精力,真是日日傷神。」


  這就奇了,寶釵不是嫁進來了嗎?陳恆問道:「府上還是鳳嫂子管著?」


  「是啊。」賈璉知道陳恆奇怪什麼,樂呵著解釋道,「本來老太太有意讓弟妹學著管家。誰知二嬸說新婦剛剛入門,對家裡情況不甚熟悉。又說你嫂子掌家,萬事一直妥帖的很。這般無端換了人,到時弟妹有什麼差錯,反倒落個比較下來。老太太也是認可,便由著你嫂子繼續掌家。」


  真是見鬼了,這寶玉他娘還有這般賢明的時候?陳恆當即覺得有詐,細細一想便明白過來。賈家少了林家那筆橫財,一個大觀園幾乎要把府上的現銀掏空。


  要知道林家的橫財,不止林家四代列侯之積。更有賈敏出嫁的嫁妝,這可是賈母的親生愛女。她的嫁妝會有多少,可見一斑。


  如此局勢下,王夫人能壓著寶釵不執掌榮國府。無非是眼下情況,太過危險糟糕。還要靠著王熙鳳的能力平帳,才會做出這般忍讓。


  陳恆想明白此處,見賈璉說此話時,眉眼微微上翹,一副喜意控制不住外露。亦猜測對方未必是不知情,只是夫婦二人一個貪財、一個好色。都是心高氣傲之人,未必沒有藉此攬權,再讓家人看看本事的心思。


  人心啊,真是有趣。陳恆暗笑一聲,索性揭開謎面,直奔主題。「表哥可是想在松江府謀些營生?」


  「好妹夫,正是如此啊。」賈璉聞言大喜,更是誇讚道,「都知道妹夫所處之地,地下必然藏著黃金。為兄厚顏來此,就是想求個緣分。」


  陳恆失笑,李贄要給他們指條生路,安穩住朝野局勢。自己也沒必要在此事上犯軸,直接道:「月底商街就要建成,我確實需要些商鋪人家入駐。不知表兄,想做什麼樣的營生?」


  「說出來怕妹夫笑話。」賈璉的嘴臉一變,帶著些許商量的語氣道,「咱們家裡這般艱難,表兄我自然是想越賺錢的越好。就是表兄讀書少,一時半會想不好做什麼營生。」


  這話聽著,哪裡是來做老實營生。是打著主意,來松江賺潑天富貴呢。陳恆微微眯起眼睛,將手放在案上,似笑非笑道:「賈兄說笑了,真要有這樣的營生,我怕是自己都要動心。」


  聽出陳恆話里的反感,賈璉當即支支吾吾起來。他知道,自己試探底線,試探到馬蹄上。趕忙補救道:「嘿,我豈會不知妹夫的性情。你今後是要入朝為官的,豈能看得上營生這勾當。剛剛的話,絕非為兄的本意。只求妹夫體諒下家中難處,給我指點一二。」


  知道賈璉已經認慫,陳恆點起頭。他亦在思考,松江有什麼營生,適合現在的賈家。各地商幫馬上齊聚松江,有賣茶的閩商、浙商,有賣絲綢的浙商、蘇商。晉商跟徽商,本事和生意更是大,真是什麼都賣、什麼營生都做。


  跟這些人一比,賈家除了門第關係外,實在沒有值得說道的地方。真要做起營生來,也只有些辛苦錢,慢慢積少成多。


  見陳恆露出思索的神情,賈璉忙不迭的壓下聲音,只期盼的瞧著對方。好妹夫,你可千萬要使使你的神通,搭救我們家一番啊。


  將衣著華貴的賈璉上下打量,陳恆眉宇突然一亮,出聲道:「我細細想來,倒真有一事,適合表兄來做。只是……」


  「只是什麼?好妹夫,快快道來與我。」賈璉一臉欣喜,迫不及待道。


  「呵。」陳恆輕笑一聲,問道,「表兄可願出海?」


  「啊?!」賈璉當即傻眼,這樣的事情,哪是好人家做的事。海上風波惡,稍有不慎,就是死無葬身之地。那是……那是……


  就在賈璉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之際。外頭突然傳來消息,說是黛玉提前回府。陳恆趕緊將心中所想,說了個大概。留下一句『表兄自己回去細想,若是有意做,我們再來計較』。


  說完,也不等賈璉反應。直接起身,就去外頭迎自家夫人去了。


  …………


  …………


  早在陳恆跟賈璉溜去書房后,得了喘息的賈寶玉,就跟柳湘蓮聊開。倆人在京師,也有幾分交情。只是當年柳湘蓮是個浪蕩子,交情並不深厚。可這人,到底比陳恆要看著順眼。


  只要是賈寶玉看著順眼的人,他大多能攀談上幾句。柳湘蓮也不願駁了大人的面子,隨即陪著應和幾句。他如今算是陳家的一份子,完全不必賣榮國府的面子。閑談起來,興緻倒是不高。


  兩方人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突然聽到黛玉回來的消息。賈寶玉當下心思一緊,連一雙手都不知往哪兒放。可此處畢竟不是榮國府,他就算有心趕去門口接駕,禮數亦是不合。


  在寶釵審視的目光下,內心開始忐忑的寶玉,根本注意不到夫人的異樣。只不住搓起手,一副坐立難安的模樣。他這般心如火焚,外頭的黛玉已經被陳恆接到,夫婦二人說笑著走進來。賈寶玉見到這場景,當即如泄了氣的皮球,半靠在椅背上,神色不明。


  將身上的披風稍稍解下,交給一臉肅穆的晴雯。黛玉淺淺行上一禮,對著寶玉、寶釵道:「表哥、表嫂。」 寶釵沒在位置上干坐著,直接欠身回禮,又將對方細細打量。與甄府的沉默寡言不同,今日的黛玉,頗有容光煥發之色。光是瞧著舒展的眉眼,她就知道婚後,陳恆對其一定不錯。


  「林妹妹,之前才跟妹夫說到你,還擔心今個兒碰不著你的面。」畢竟是上門求人,寶釵主動伸出手,釋放著自己的好意。


  黛玉也沒有冷眼待客,直接上前握住寶釵的手,半是埋怨的看著陳恆道:「出門時,才跟相公說,讓他留表哥表嫂在家裡吃飯。他怎麼就忘了。」


  「妹妹可莫要冤枉我的好妹夫。這事啊,一見面,他就給我們說了。」賈璉後腳才回到堂內,一開口就替陳恆解釋起來。


  陳恆動動眉眼,對著黛玉露出一副『你瞧』的神情。後者壓下笑意,只抿著唇線,看著上來問好的寶玉。


  賈寶玉瞧著他們和樂融融的模樣,抱手行過禮,神色複雜道:「許久未見,林妹妹,一切可安。」


  他現在的心態也是複雜。既怕黛玉過得好,又怕黛玉過得不好。


  你個不著羞的小子,有這樣問我媳婦的嗎?陳恆翻翻白眼,他是勝利者心態作祟,懶得跟犯酸氣的傻子計較。黛玉卻是點點頭,又搖搖頭,對著寶釵道:「我這表哥,怕是要勞好嫂子操心了。」


  寶釵心頭亦是嘆氣。大家都知道自己的難處,都體諒自己的難處。唯獨寶玉一心一意,只想著心頭那點破事。倒把她弄得發火作怪不是,體諒度人也不是。


  「他就是偶爾糊塗,操心倒算不上。真要說起來,平日里,還是他照顧我多些。」話里話外,薛寶釵都顧及著寶玉的顏面。


  連陳恆聽的也是動容,不住暗道。此女若不是身在薛家,該有一番自己的廣闊天地。


  可惜,可惜啊。


  黛玉回來了,賈璉仍是坐在陳恆的旁邊。只是信達等人往下移了一個位置,將黛玉引入左側位置。夫婦二人雖隔著些距離,可其中一人開口陪著親戚閑聊時,另一人的目光都始終在對方身上。


  這般模樣,就是賈璉看著,也是暗想自己平日對王熙鳳是否太糟了?可一想,王熙鳳的潑辣性子,又覺得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大雍朝的娘們,哪有管著相公養妾氏。醋勁那麼大,活該受些苦,吃些冷眼。


  林黛玉一到,寶釵的話可就多起來。大家說笑一陣,聽聞黛玉是放心不下陳恆,才提前回來。更是痴笑對方的新婦姿態,陳恆聽的更是樂呵,說道:「卿卿愛我。」


  他是多壞的心思,當著寶玉的面,將此話得意的說上三遍,直氣的寶玉暗自神傷。臨到晚飯時辰,大家移了位置,又去到席面上開桌。


  因家中還有個二夫人在,又需要柳湘蓮等人作陪。今日的家宴,也是分坐前後兩處。


  後院處,寶釵見黛玉跟英蓮之間,情同姐妹。一時不知道對方是逢場作戲,還是平日真就如此。


  她有意問了英蓮的幾句出生來歷,聽說是姑蘇孤女,家世可憐,更曾落入歹人之手。她這才明白,為何黛玉如此待此女。


  原來是個沒威脅的……


  可寶釵心中亦有疑惑,這樣出生的人家,尋個妾氏的名分打發就是。陳恆不懂事,稀里糊塗找陛下求道旨意來。林妹妹怎麼不勸著攔著,反倒讓這樣的人家,跟自己平起平坐,共享陳家夫人之名。


  黛玉不知寶釵心中所想,她被兩人簇擁在中間,只想著照顧客人。她們的身後,只留著紫鵑、鶯兒、雪雁伺候。


  咦,怎麼少了個晴雯?原來這丫頭,自己跟夫人請了命,到前頭伺候老爺一桌去了。


  嘿,也是個好瞧熱鬧的。


  …………


  …………


  信達已經是家中外事總管,又是血緣至親。之前陳家門第不夠,信達出門在外不好上桌。現在到了自家地頭,陳恆豈會讓信達做些伺候的雜事。


  今夜是他們家的信達、柳湘蓮,一同陪著賈家兩位公子飲酒。侍立的人有潘又安、晴雯兩人。


  對這倆人,賈璉、賈寶玉都是熟識。只是瞧著潘又安,賈璉倒想起今日來的另一件事。趁著大家吃飯飲酒,他趕忙從懷裡拿出兩份文書,遞到妹夫面前,道:「這是老太太托我帶給妹夫的東西。」


  陳恆接過一看,果真是潘又安跟司棋的賣身契。他剛收下,賈璉就替『新任主人家』教訓起昔日久仆,放言道:「既然老太太開恩,讓你去了我妹夫處。你還需記著家中往日的教導,事事盡心才好。」


  「是,小人謹記二爺的教誨。」潘又安不敢多話,忙老實應著,仍舊一副奴僕姿態。


  「司棋那丫頭已經在來的路上,我們出來的急,沒捎上她。等她到了松江,你自己記得好好待她。」賈璉拿著榮國府的公子身份,教訓個沒完。


  可他的話,卻聽的潘又安心頭一熱。盼星星盼月亮,終於是把表姐盼來。


  「又安。」陳恆突然喚了一聲,如夢初醒的潘又安,忙停下傻樂,湊到老爺身邊。只見對方把剛到手的賣身契,直接交到潘又安手中,大方道:「拿去吧。」


  「妹夫,你這……」賈璉很是吃驚。直接就把賣身契給對方,以後潘又安可就成了自由身。這樣的人,用起來能放心?

  賈寶玉在旁眨眨眼,他下意識的看向端著酒壺的晴雯。見姑娘臉上並無驚色,就知道陳恆此舉不是第一次。


  「無妨,我用人從來不講這些。」陳恆擺擺手,真要這點識人之明都沒有。就算拿著賣身契,也會被人背後捅刀子。


  一番話,聽的晴雯美目中漣漪陣陣。更覺得自家老爺,有種不同一般書生的豪氣和恣意。見陳恆杯中酒已空,她趕忙上來倒上半杯,又勸道:「老爺慢些喝,夫人可惦記著你呢。」


  陳恆點點頭,趁著賈璉發愣之際,朝其問道:「我這有一事,想跟表兄打聽一二。」


  「是什麼?」賈璉忙作笑,示意陳恆只管問。如今兩人,正是要好的時候。別說打聽事情,就是親自辦些事,賈璉都是願意的很。


  「這甄家的情況,表哥可否給我說上一些,也讓我今後好打交道。」陳恆的手指微微點著酒杯。他記憶力好,忘不了當日在甄府的情景。


  那日茅大慶剛行兇時,甄家大爺一直叫著包勇的名字,頗有幾分急色。唯獨在茅大慶沖向甄寶玉時,甄錫的聲音短暫停頓。對方當時瞪大的雙眼,一般人會以為他心憂弟弟的安危。


  可只有陳恆看到,茅大慶被馬銀攔下時,甄錫目中的失望之色。


  這甄家大爺,是想看甄寶玉死啊。


   昨天忙著加班工作,實在是累得很。沒辦法更新,年底就這模樣。哎,叫人難辦。周五周六,想辦法要爆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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