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第283章 好久不見,寶玉
第283章 好久不見,寶玉
因夫人有令,陳家下人今日早早起床,又把家中各處清掃一遍。這樣的事務,其實每日都有,大可不必講究過甚。陳恆和黛玉都是忙碌命,可家裡的紫鵑卻容不得錯漏。
這次來的可是賈家兩位公子,要有什麼怠慢之處。兩家主人未必會說什麼,賈府的下人回去,指定是要編排一番。
紫鵑即是黛玉身邊的大丫鬟,也是陳恆跟黛玉都認可的陳家後院總管。聰慧的紫鵑身上,有股莫名的執拗勁。趁著老爺、夫人吃早點的間隙,趕忙又溜出來,親自檢查各處。
堂內,陳恆還在跟兩位夫人共坐。他們剛剛吃過南瓜粥,這是符合春季的時令的菜譜。陳恆作為縣太爺,早晨一般沒有多少事。倒是急著出門的林黛玉,又一次翻造著自己的書箱。
雲間書院的孩子年齡小,又全無識字的基礎。想要教導她們成材,黛玉要付出的心血,絕非一般夫子的可以形容。
「相公,家中那本《大戴禮記》和《孝經》呢?」
「都在我書房放著呢。」
見黛玉問的頗為著急,閑來無事的陳恆作勢就要起身,往自己書房走去。他身邊原本還跟著信達、潘又安。這倆人一個已經獨當一面,潘又安又被蕭平借走。反倒要讓縣太爺,要親自走一趟。
「老爺您坐著,讓我去吧。」候在一旁的晴雯,答得很是積極。
你這妮子,這番作態,誰能不知道你心裡的盤算啊。陳恆暗暗嗤笑,給異常踴躍的丫鬟報了個位置。等晴雯興匆匆跑遠,他才轉頭對著兩位夫人笑道:「我看啊,她還是想留在家裡看熱鬧。」
黛玉莞爾一笑,搖搖頭,「那可不成。」又道,「她今日要跟英蓮姐姐一起上課呢,給書院的孩子教些針線活。」
陳恆一聽,頓時來了興緻。接過英蓮遞上來的茶水,朝其問道:「孩子們,已經開始學這個了?」
「是啊。」英蓮的長相有十分艷麗和萬種風情。她的美,跟黛玉有些不同。同樣的素麵朝天,在黛玉身上是江南煙雨點翠。放到英蓮身上,就成了明珠蒙塵。
好在英蓮本人十分喜歡這樣素雅的打扮,似乎這樣做,能讓她回憶起在揚州的輕鬆日子。臉上的笑容也逐漸多起來,此刻的神情,更比剛嫁進來時自然許多。
「妹妹說,孩子們將來總要離開書院討生活。多門手藝,在外頭才有立足之地。」英蓮明媚的笑著,像一朵剛剛在早春綻放的雛菊,「相公莫要這般敬佩的看著我,比起我,晴雯的手藝才是真正的好。」
趁著事主不在,林黛玉冷不丁回頭,對著陳恆悄聲道:「可是孩子們還是更願意上英蓮的課,晴雯雖然眼明手快,就是一張嘴,實在饒不得人。碎的很,還愛教訓人。」
陳恆當即失笑,拍掌道:「有才華的人嘛,總有幾分傲骨。林山長您大人有大量,還是要惜才啊。」
被自家相公這般稱呼,倒叫黛玉臉上露出些許害羞。她抿了抿嘴,正要出言點在相公身上。陳恆趕緊打岔道:「既是要學女紅,將來可是要替她們找個針線鋪子練一練?」
林黛玉聞言,便跟甄英蓮相視一笑,才開口道:「我上個月就給琴妹妹寫信,請她回揚州時,往我們這走一趟。」
對啊,要是有薛家兄妹在。從他們身上隨便撈點油水過來,都足夠再養活一間書院。陳恆大喜,當場給黛玉比起大拇指。為自家夫人的算盤,彈冠相慶。
「作怪。」黛玉直接碎了他一口,又解釋著,「府城商街建成在即,琴妹妹必然不願錯過這等好事。等書院的孩子學好本事,去她的商鋪里幫忙,也是合者兩利的事情。」
「嗯嗯嗯。」陳恆點著頭,很敷衍的應著。黛玉白了他一眼,才從趕回來的晴雯手中拿過書籍。恰逢紫鵑也巡視過外頭回來,她這位當家主母,思量片刻后,終於決定好留守的人選。
「相公,我把紫鵑姐姐留下來幫你迎客。」
晴雯聞言,有些沮喪的低下頭。這可是寶二公子上門啊,她怎麼肯錯過對方求人辦事的場面。說不上來心情到底如何,她也不是真心想看寶玉倒霉。可又覺得,寶玉落些難堪的場面,實在叫她快意的很。
「好。」
家中的事情,都由黛玉拍板說了算。這是夫妻間的默契,陳恆不會打破。
「我們今日會早點回來,伱記得留表哥一起吃頓晚飯。」見自家相公點過頭,黛玉又對著紫鵑一番吩咐。交代的,無非是寶釵的一些口味和喜好。
臨到最後出門之際,黛玉才對著陳恆說道:「相公,表哥他們上門,所求事情必然不小。你且看著自己的心意來定。我特意不在家,就是不想你因為我受累。」
陳恆聞言,當即點點頭。他豈會因私廢公,只等著賈家人放馬過來呢。
如此拖拖拉拉,差點誤了去書院教課的時辰。黛玉驚呼一聲,忙拉著欣喜的晴雯和英蓮出門。眼見兩位愛妻坐車遠去,空巢老爺陳恆把手負在身後,忍不住苦惱的想到。
往日都是我忙個不停,好不容易今日得閑。這下好,兩位愛妻反倒比他還要忙。
一旁的紫鵑,見到老爺長呼短嘆的模樣。實在憋不住笑,忙背過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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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上的能人太多,也是種幸福的苦惱。陳恆在縣衙里轉了一圈,發現柳湘蓮已經在外頭巡街,潘又安跟著蕭平出去辦事。連平日寸步不離的信達,此刻都陪著府學的書生,穿行在鄉野中。
空巢老爺沒得法,只好在書房裡看書等客。照進室內的晨光,一點點偏移。約莫到了巳時,他才起身往大堂走去。算算時辰,賈璉和賈寶玉馬上就要到了。
他這邊對即將臨門的貴客,期待的很。賈家的兩位公子,亦在抓緊交流見面的諸事。他們今日乘了兩架馬車。寶玉本該跟寶釵一車,可賈璉放心不下寶玉。出門之際,特意把他拉到自己車上。
從踏上路程開始,賈璉就不住給寶玉叮囑。眼下馬上要到華亭縣衙,賈璉說的更加勤快,深怕弟弟誤了家中大事。
「到了縣衙,你可莫要犯渾。他已經今非昔比,遠不是早年的寒酸模樣。可以由著你,隨意使臉色。」
賈寶玉聽了一路,真的是聽煩了。為了今日的聚會,他連平日最愛穿的黃袍、衝天冠都舍下。只跟賈璉一樣,都特意尋了普通的打扮。這般忍讓,不就是怕衝撞了主人家的金面。
已經這般委屈自己,伏地做小。怎麼璉二哥還是抓著自己不放。
「哥哥既然如此不放心,且停了車,讓我自己走回去就是。」
你看,才說你幾句,你又發起性子。賈璉亦是感覺到賈政的苦惱,只好老實合上嘴。可他心中還是嘆氣:若不是老太太吩咐,要帶寶玉出來歷事成長,他才不願意討這份苦差事。
到底是成過親,悶悶不樂的寶玉瞧出賈璉的異樣。只好主動遞話道:「咱們家,真到了求他的地步?」
可不是嘛,我的寶少爺。賈璉點過頭,就把臉朝向外側,還是不願主動說話。
「咱們家,就這麼缺銀子?」寶玉頗為天真道,「你們要早些說,我平日少講究些就是。也不至於落到今日之難,還要來這裡討不痛快。」
「你平日常穿的那件衣裳,放到外頭,就夠尋常老百姓過個一二十年。」賈璉知道寶玉說的是任性話。別看寶玉一口一個國賊祿鬼,可真讓對方當家,卻對家中事務一竅不通。更不知道柴米油鹽之難。
一家人要吃飯,咱們這樣的人家,更要吃的漂亮、穿的好看。賈璉又繼續道:「你不是最喜歡去大觀園裡玩嗎?你可知那處院子,修了家裡多少銀子?」
「哥哥真會說笑,外頭的事情,都是你跟爹爹、伯伯料理。這賬目,我哪會知道。」
賈璉冷笑一聲,伸手比了個三。 賈寶玉一呆,遲疑道:「三十萬兩?」
「是三百萬兩。」賈璉嗤笑著說道,「三十萬兩?也就夠那麼多院子,買些梁木柱子和瓦片。」
「阿這……」賈寶玉面露慚慚之色,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這錢當然不止一個大觀園,事後接駕元春的開支,也是算在裡頭。其中設計的教習、人丁,該準備的禮儀之數,根本是個無底洞。旁的不說,為元春請的幾個戲班,都是從江南招來。到現在還養在府里,偶爾拉出來給老太太聽曲、消遣。
不然元春前腳一走,後腳就把這些人打發掉。說出去,賈家的面子怎麼掛的住。
「那他就真能幫我們?願意幫我們?」
你別給我添亂就行。賈璉哼哼唧唧道:「他未必行,可他手裡的港口和商街指定行。你且看著辦,等我們家走完這趟。京師的其他人家,也要派人來。大家都要來求一求他。」
不來不行啊,李贄就給了一年的期限。年底前,不平了海事司那些帳。李贄要發狠查起來,誰家都別想要好日子過。
「二爺,縣衙馬上要到了。」
外頭突然傳來下人的稟報聲,賈璉趕忙用手推推寶玉。兩人當即整理過神情,都是風度翩翩的公子哥。這般一做,倒像是換了個人。
…………
…………
敞開的縣衙後門,陳家一眾人都在此等候多時。除了陳恆外,柳湘蓮、信達、紫鵑都在此處。除了他們,潘又安倒是沒露面。這人的來路畢竟不同,就沒必要特意露面交惡客人。
賈璉跟寶玉才踩著馬凳下來,見到陳恆站在春風中,面帶微笑。忙小步上來,拱手作笑道:「有勞妹夫遠迎,內兄今日上門叨擾,倒是要給你們添麻煩了。」
這賈璉是個體面人。陳恆笑著作答:「內兄遠來辛苦,快快入府一敘。」
無論自家跟賈家的關係如何,中間畢竟站著一個黛玉。真要把場面弄得難看,黛玉的心裡又怎麼會好受。
恰逢寶玉從後頭接來寶釵,賈璉適時的左顧右盼,問道:「好妹夫,我那表妹呢。老太太可是特意托我帶了禮物來,還有些貼己話說給她聽呢。」
陳恆朝寶玉跟寶釵微微行禮,亦是解釋道:「內兄見諒,她今日在書院還有課。臨早出門時,還囑託我要把兄長留到晚上,等她回來一起吃頓飯。」
賈璉心道幾聲可惜,看樣子黛玉是不會站在娘家人這邊了。面上卻是熱絡的說道:「我剛到松江,就聽聞你給表妹蓋了間書院。等回到京師,我一定要給姑姑、姑父好好說道此事。妹夫如此疼愛妹妹,他們聽到必然歡喜的很。」
一提到林如海和賈敏,陳恆臉上亦是露出想念之色。除了過年時,兩家有些書信走動。真的是好久沒見自家岳父、岳母。壓下微微的愁緒,陳恆笑著將客人迎進屋內,道:「外頭風大,我們快去屋裡說。」
見陳恆朝前伸手,賈璉立刻上前,挽住對方的手臂,親熱道:「今日可要麻煩妹夫接風,我就不拿自己當客人了。」
才見面,就連說兩個麻煩。賈璉啊賈璉,你們今日上門來,到底想求什麼呢?陳恆暗笑,只和賈璉一道並肩前行。他們的身後,自然跟著一群人。
寶玉和寶釵是客,走在前頭。紫鵑是黛玉指派來的人,稍稍走在前頭引路。鶯兒是寶釵的大丫鬟,如今又跟紫鵑照面。除了多看幾眼對方,倒是老實的很。
女子成親后,就是這個好。在禮數上,只要有丈夫陪著,不必避諱外客過多。他們在縣衙庭院里走走停停,陳恆湊空介紹起一些景觀。多是自己跟黛玉閑暇時,無聊弄來把玩之物。
賈璉卻是讚不絕口,又見每處拐角、游廊上,都站著待命的下人。他更是誇道:「我那妹妹平日就知道吟詩作畫。她剛跟你成親時,我還和老太太說道。你們倆人一個文采斐然,一個才學兼備。成到一起,怕是詩情畫意多些,顧不上尋常日子……這般看下來,我這妹妹亦是持家有道啊。」
誇自己還要謙虛一番,既然是誇自家夫人。陳恆答應的那叫一個痛快,直接道:「都是老太太跟岳母教的好。我這家裡,全賴夫人把持,才能井井有條。」
賈璉欣慰的點點頭,你們兩口子感情好就成。喝水不忘挖井人,陳妹夫,你岳母可是姓賈啊。只有這點,希望你千萬不要忘記情面。
眾人一路說笑,進了大堂。陳恆領著賈璉一道坐在上首,寶玉則陪著寶釵坐在下位。客人上門,少不了送禮。這是親戚間的走動,可接、可不接。不過要是不接,黛玉的面子就無處安放。
陳恆對紫鵑點點頭,自有下人過來將東西領走。唯獨一份禮單,被紫鵑貼身放著,就等晚上交給夫人核實。
初時,大家都在閑聊。別管之前在梨香院,因為薛蟠的事情鬧得多尷尬。眼下大家是親家,賈璉亦是頻頻示好,話題又始終圍繞在合適的地方。
陳恆也樂得陪他聊一聊南北的見聞,也湊空應答一些華亭縣的變化。兩方人之前在甄府沒打上照面,可賈璉還是說到此事上。
「那日過後,我是一刻都不敢在金陵待了。真是嚇人……」賈璉搖著頭感嘆,又親昵道,「妹夫,你是不知道。」
「怎麼了?」陳恆眨眨眼,想看看對方又冒出什麼話來。
「聽說甄家的二公子,無端端見了一場血。受了些驚嚇,正在府裡頭鬧病呢。」賈璉盼著這段經歷,能拉近自己跟陳恆的關係。畢竟……畢竟……咱們也算是共過苦吧。
「是什麼病?」陳恆有些好奇,那個甄寶玉看著白白胖胖,也不像是體虛的樣子。
「驚病。大夫說是驚了魂魄,有些神志不清。」
賈璉說的很是痛快,卻讓陳恆聽的莫名熟悉。這不就是……他餘光微瞥,下意識看向右側正在喝茶的寶玉。
我記得你小子,最愛生這個病。
哎呀,我說這話怎麼這麼耳熟。賈璉暗道自己說錯話,正想著怎麼給寶玉解圍。坐在寶玉身邊的寶釵,已經開口道:「可惜林妹妹不在,倒讓我一直聽著哥哥和妹夫聊談,竟一下子不知該說什麼。」
「要知道你們倆人啊,會說著路上的沿途景色。我就該拉著相公多下船走動走動,也能搭上些你們的話。」
寶玉,你家夫人在點你呢。你倒是說話啊。
陳恆露出莫名的笑容,和顏悅色的對其說道:「表兄一路辛苦,可是有不舒適的地方?」
賈寶玉沒得法,只好從位置上起身,對著主人家的關心,低頭拱手道:「有勞妹夫掛心,一路都好。」
「坐坐~~」陳恆尾音微微上翹,趕忙伸手示意對方入座。又對賈璉道,「他們成婚時,我已經離京外任。倒是可惜,沒趕得上他們的喜宴。這幾日,我特意請玉兒略備薄禮,以賀表兄和嫂夫人。」
「哎,什麼禮不禮的,都是自家人。」賈璉怪叫一聲,作笑道,「真要說到這個,我出門時,你表嫂還托我給你帶了份心意。她一個婦道人家見識淺,又纏著我說不帶上東西,不讓我出門。一會你收了東西,可別笑話她準備的不周全。」
你瞧,各家夫人在應酬中的作用,就是有諸多妙處。陳恆笑著點頭,亦好奇王熙鳳會送些什麼。
啊啊啊啊,工作忙碌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