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想法
聽了這話,溫彥博原本風輕雲淡的表情,頓時消失,臉色陰沉了下來。
怎麼可能不怕?
去年關中大旱,就讓中樞元氣大耗。
今年的蝗災,更是讓關隴一帶,雪上加霜。
眼看快過了春耕的最好時節,可依然沒有人敢下種種糧。
要是種下去,被蝗蟲啃光的話,不光糧食沒見到,連種子都浪費了。
春種秋收。
錯過這個季節的話,今年將顆粒無收。
地方門閥,就算是家大業大,怎麼可能禁得住這種連續的天災?
隋朝滅亡還沒有多久。
見識過隋末天下大亂的溫彥博,非常明白,飢餓的百姓,會是一股什麼樣的力量。
就算是朝廷能及時賑災,將民亂壓下來。
可虎視眈眈的突厥人,會放過這個好機會嗎?
太原城再怎麼是堅城,可沒有糧食,誰守得住?
溫家的一家老小,難道就這樣陪葬在太原?
自己的小孫子,才出生沒多久,還不會叫祖父呢,怎麼忍心他葬送在突厥人手中?
溫彥博把手中的茶湯,放在了旁邊的棋盤,免得手抖,灑了出來。
平息了一口氣,這才沉聲說道。
「裴相想要說什麼?」
裴寂入朝幾十年,早就被官場鍛煉的,比猴還精,如何看不出溫彥博已經心動?
當下,他沉聲說道。
「神仙,難道不是無所不能的嗎?」
「世人是這樣想的。溫家君子,難道不是這樣想的?」
聽了這話,溫彥博恍然大悟。
裴寂,這是想要逼迫仙人出手,消滅關隴一帶的蝗災。
呵呵!真是好算計。
現在,關中蝗災,遮天蔽日,已經將京畿啃了個精光。
還正在向北方,山東一帶遷徙。
這次的災害,已經快要遍布半個大唐了。
那個仙人,有這麼大的法力,能將半個大唐上的蝗蟲,全部消滅?
即便是能辦到,乾旱持續下去的話,地里的蟲卵,依然會不斷的孵化。
想要徹底剿滅蝗災,還必須要有求雨的本事。
那個神仙,又有能力,下一場覆蓋半個大唐的大雨呢?
這種能力,傾覆一個國家,都輕而易舉,誰還願意,為皇帝服務呢?
自己做皇上不香嗎?
三國時代的張角,不就是這麼乾的嗎?
再退一步講,反掌之間,消滅蝗災的人,難道就沒有能力,反掌之間,再放出蝗災?
這個世界上的話語權,掌握在世家的手中,挑撥愚民,還不是手到擒來?
說他是「蝗神」,難道還有人不信?
當朝皇帝,供奉一個惡神,還怎麼有臉,給自己臉上貼金?
溫彥博,聽著裴寂,將他的計劃,一一道來。
整個人,瞬間變的警惕了起來。
裴寂自從太極殿逼宮以來,就沒有一點退路了。
現在是孤注一擲。
自己可不能被他拉下水來。
當即,搖了搖頭,說道。
「裴相的想法非常好。」
「但在下還是敬謝不敏了。」
大不了,現在就派人去,將家中老小,接到長安來。
突厥人,總不會攻破長安吧。
那可比賭上一家性命,去要挾仙人,來的簡單多了。
仙人要是真有本事的話,難道還看不穿人心?
自己何苦,要為裴寂,這個老傢伙陪葬?
裴寂見溫彥博拒絕,也不氣餒。
世家講究利益交換,空口白牙,想要讓人白白乾活,換自己,也不願意。
當下,沉聲開口說道。
「溫家君子,不要忙著拒絕。」
「我這宰相,已經做到頭了,下場,也在殺頭和流放之間。」
「但裴家,是河東大族,姻親遍地,就算皇帝再怎麼厭惡,短時間內,依然穩如泰山。」
「若是有裴家相助,溫家君子,想要坐一坐這宰相的位置,也是不無可能。」
裴寂這話,讓溫彥博心頭一動。
大唐的宰相,可是有實權的,誰不想試一試。
可是很快,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這裡面,最大的變數,並不是皇帝,而是仙人。
誰也不知道仙人,究竟有什麼手段。
未知,才是最恐怖的。
一旦牽扯進去,到時候,怕是家族,都難以保全。
這種買賣做不了。
當下,溫彥博搖了搖頭,斬釘截鐵的說道。
「裴相,要是沒有別的事兒的話,在下,就先告辭了。」
裴寂見溫彥博要走,心中一慌。
自己現在人厭鬼憎,就算是有再怎麼精妙的計謀,也實施不了。
溫彥博善於言辭,在朝中頗有人緣,要是他肯幫忙的話,必定事半功倍。
說什麼,也不能放他走。
當下,裴寂伸手攔住了溫彥博,懇切的說道。
「溫家君子且慢!」
「這件事兒不用君子親自出手!」
不要我親自出手?
還有這種好事兒?
溫彥博心中一怔。要是這樣的話,也未必不能做。
成功的話,消滅關隴的蝗災,可以說是利國利民,不但救自家於水火之中,更能讓今年糧食豐收,大賺一筆。
就算是失敗,也牽扯不到自己身上。
況且,無論是成敗,自己都還有一個宰相的位置,可以坐坐。
這種好事兒,上哪裡去找?
溫彥博抬起的屁股,也緩緩的坐了下去。
他認真的看著裴寂,沉聲問道。
「裴相想要借誰的手?」
見到溫彥博動心,裴寂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
他一邊笑著,一邊輕聲說道。
「自古尋仙訪道的皇帝,哪一個不是想要追求長生不老?」
「秦始皇如此,漢武帝也是如此。」
「現在,皇帝已經找到仙人,他難道就不想長生不老嗎?」
「對於這種事兒,朝中反感的大臣難道還少嗎?」
裴寂的話一出,溫彥博恍然大悟。立刻輕聲說道。
「你想要利用魏徵?」
「正是如此!」
點了點頭,裴寂笑著說道。
「魏玄成為人剛直敢諫。」
「就算是明知有殺身之禍,只要於國有利,也會挺身而出。」
「他說出的話,就算是仙人能讀取別人的心思,也只會看到一片赤誠。」
「到時候,誰也挑不出什麼錯誤來。」
溫彥博聞言,點了點頭。
自己和魏徵,並沒有什麼仇怨。
對裴寂,反倒是,挺討厭的。
可是,他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唉!長嘆一聲,溫彥博站起來,沉聲說道。
「也罷!我去和魏玄成聊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