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書房
關中,現在已經是仲春。
本應該萬物復甦,綠葉成陰雨洗春的時候。
卻因為蝗蟲的存在,給這個季節,添上了一抹陰影。
這裡靠近京畿,官府已經儘力組織撲殺了,可依然擋不住,從四野周邊飛過來的蟲子。
再加上乾旱,深埋在地下的蟲卵,漸漸孵化。
一夜之間,就能在田頭,看見不少小蝗蟲跳動。
已經是播種的季節了,可人們根本就不敢下種。
那些提早下種的農人,眼看著被啃食殆盡的農田欲哭無淚。
只能麻木的看著,蝗蟲在眼前,飛來飛去。
也就只有樹上的鳥兒,像是過年一樣,驚喜的嘰嘰喳喳亂叫。
因為,根本就不像是往日一般,辛苦捕食。這些食物,會自己送到嘴邊。
「噠噠噠!」
一匹戰馬,在城外的官道上狂奔,掀起了陣陣煙塵。
有新路過的人,詫異的看著,埋頭狂奔的軍士,心驚膽戰。
連忙拉住路邊的人,驚恐的問道。
「怎麼了?怎麼會有戰馬在馳道亂跑?」
「這是要打仗了?還是突厥人來了?」
這話一出口,立刻就有人哂笑著反駁。
「你這廝莫不是在做夢。」
「突厥人,怎麼可能從南邊來?」
而知情的,則是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不發一語,快步走開。
尋思著哪家,還能出的起錢,買自己的消息。
眼見前方,長安的南門,已經近在咫尺,埋頭狂奔的騎士,迅速的甩了甩手中的馬鞭。
準備抽開擋在城門口的路人,衝進城去。
「咴兒咴兒!」
戰馬一聲嘶鳴。
冷不防,旁邊衝出了一人,竟然一把抓住了馬轡頭,勒停了戰馬。
滿腦子想著進城的軍士,見此,勃然大怒。手中的鞭子,毒蛇一般,抽了過去。嘴上也不閑著,破口大罵。
「你這廝,不想活了,敢衝撞軍務?」
那人身高體長,遠比平常人要健壯,根本就沒有把馬上之人,放在眼中。
隨手扯過馬鞭,一把將他拽了下來。
這才掐著他的脖子,哂笑著說道。
「我看你這廝才是不想活了。」
「也不看看,今天是誰守門,就想沖城?」
「想要找死的話,我成全你!」
聽到這話,軍士吃了一驚。連忙抬頭看去。
只見南城門口,重兵把守,秦字旗高高飄揚。連收稅的稅吏,都被押在一邊。
馳道之上,血跡斑斑,數匹戰馬,被格殺在路邊。
馬上的騎士,也被梟首示眾,死不瞑目的睜著大大的眼睛,鮮血流淌。
軍士心中一緊,腿不由得開始顫抖。
難道是翼國公,親自守門?
這人正要開口詢問,只聽旁邊一個焦急的聲音催促道。
「韋將軍,就不要嚇唬我家小郎了。相爺還等著問話呢。」
那姓韋的大漢,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我算什麼將軍!
隨後一鬆手,將手上的人扔開,不以為然的轉頭離開。
說話之人,這才連忙叫人,將軍士扶起,誠懇的說道。
「小郎也不要怪罪韋將軍。他這是救了你一命。」
「翼國公親自守城,敢有沖城,格殺勿論。」
「相爺聽說溫家小郎,被秦瓊給殺了,這才派我前來,接應小郎。」
聽到這裡,這人腿一哆嗦,才感到一陣后怕。
連忙被人架著,向城中走去。 ……
長安城。
裴府。
從終南山,快馬趕回的裴承先,顧不上洗漱,就被抬到了後院書房門口。
正要進去,卻被守衛家丁攔住。
這位裴家的長孫,無可奈何,只能遞過一個紙條后,在門口候著。
書房之內,身為宰相的裴寂,和御史大夫溫彥博正在對弈。
兩人的關係,算不上親密,但是裴寂和溫彥博的大哥,禮部尚書溫大雅,卻是好友。
有兄長牽線,自己做弟弟的,只好走一趟了。
從進門之後,兩人就在一直對弈,並沒有聊到任何實質性的問題。
直到裴寂,聽得書房門前的聲音,看到心腹遞來的紙條,這才知道自己的孫子,已經回來了,頓時有些沉不住氣。
一枚黑子落下,裴寂開始試探著問道。
「聽說皇上,已經從仙人洞府出來了,還帶著仙人,治好了暈厥的皇后。」
「不知溫家君子,怎麼看這件事兒?」
溫彥博哂笑一聲,落下一顆白子,施施然說道。
「這不是好事兒嗎?」
「裴相爺,在看了太極殿中的那一幕,難道還對仙人,有什麼懷疑嗎?」
「畝產八千斤的糧食,就算這是因為仙家手段,才有如此產量。」
「常人種的話,根本就達不到。」
「可就算是產量折半,算是四千斤的話,那也是三十三石的糧食。」
「粟米產量才是多少?」
「你們裴家,地處河東,家中多是上好的良田。一畝能產五石粟米嗎?」
「怎麼可能?」
裴寂苦笑著搖了搖頭。
「能產三石,就已經是豐年了,兩石才是正常水平。」
溫彥博端起手邊的茶湯,輕輕的抿了一口,施施然的說道。
「那裴相還想說什麼?」
「畝產三十三石,和畝產三石,這可是十一倍的差距,兩者之間還有可比性嗎?」
「別說那人真是仙人,就算是騙子,能帶來這麼大收益的騙子,這滿朝的權貴,誰不歡迎?」
「要不是裴相召喚,我這會兒,怕是已經在終南山下了。」
「在辦法弄土豆的種子了,」
「溫家可沒有裴家富裕。」
「能對如此產量的仙種,置之不理。」
裴寂啞口無言。
要是沒有太極殿逼宮的那一幕,你以為我不要要土豆的種子?
現在,如果不趁著這位仙人,立足未穩,壓一壓他的氣焰,等李世民回來,怕是會趁著這股風潮,直接對裴家開刀。
到時候,朝中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自己倒下不要緊,但是家族不保的話,自己就徹底的成為了罪人。
現在,裴寂在朝中,名聲已經臭了,自己根本沒法出面,只能依靠眼前的溫彥博了。
他有些詭異的一笑,壓低聲音,悄悄的說道。
「我聽說,蝗災已經快要蔓延的太原了。」
「你們溫家,難道就不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