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一生只愛一人
韓經年垂在身側的手指猛地一抽!
眼前驟然浮現,前世里,眼前的小女孩兒一巴掌打翻了一個少年的兇狠樣子。
他當時就是這麼告訴她的:善惡報應,禍福相承,身自當之,無誰代者。
站在他身後的許多人都因為他那一句話,去指責這女孩兒。
最終把她氣得眼睛都紅了,兇巴巴地走了。
卻在後來,有人告訴他,那個少年在辱罵她的母親,並揚言要划花她的臉!
他再去找到小女孩兒時,就看到因為少年的惡意告狀,她被罰在冷風中跪著,滿面烏青,卻一句也不肯求饒。
那時的他,做了什麼?
念了一句『佛』,便轉身走了!
韓經年的眼神倏地暗沉下來。
夏晚安叫他此刻的神情給嚇了一跳,「怎麼啦?又生氣了么?」
想伸手去拉一拉他的袖子。
卻被他反手一握,攥住了手。
微微一驚。
便聽韓經年道,「不要聽那些胡話。」
夏晚安一愣,抬頭看他。
又見他目光沉沉地盯著自己,沉頓而緩慢地說道,「說這樣話的人,都是混賬。殿下,您一句也不要信。」
「……」
夏晚安幾乎都要笑了。
這傢伙,是在罵自己么?
抿了下唇,拍他的手,「好,我不信。你先鬆開,我有點疼。」
可韓經年卻沒鬆手,反而將她往跟前拉了拉,再次單手環住了她。
夏晚安才安靜下來的心跳又狂亂躥跳起來。
怎麼回事兒?這大和尚!
不知道她是公主么!這麼放肆!
面上卻一片緋紅,任由他這樣攬著,一動不動。
忽而,聽韓經年道,「殿下,臣……當真可以娶您么?」
夏晚安只覺腦子裡被炸開了花,眼前一陣陣眩暈。
還沒開口。
耳旁再次傳來他那獨有的清冷寒涼的聲音,「那樣多的男子,其實殿下盡可挑,臣這般……強迫殿下,是不是太……卑鄙了?」
你還知道啊!
夏晚安心裡嘀咕,咳嗽一聲,道,「那你還不鬆開我?」
她本想驕矜一下,不料韓經年居然還真的鬆手了。
她一時尷尬得麵皮都要燒起來了,忙轉開臉,不去看眼前的人。
卻感覺,兩頰被他捧住,強迫地回過頭來。
對上了他的眼睛。
他朝她認真地看著,沒說話。
夏晚安卻覺得吵得很——那顆心,跟瘋了一樣。
她瞥向別處。
一直無聲凝望著她的韓經年忽而開口,「可就算卑鄙,臣也不想眼睜睜看著殿下嫁於旁人。」
「只有臣,才能護住殿下。」
「殿下,臣會給您最好的。」
這些話,像是對她說的,可又彷彿是韓經年的自言自語。
夏晚安疑惑地朝他望去。
兩頰卻被鬆開。
一隻手,輕輕地按了下她的腦袋頂,「殿下,別怕。臣會護著您的。」
「!」
夏晚安眼瞳微縮。
看向面前之人,張了張口,卻什麼都沒來得及說出口。
等她回過神來時,韓經年已經不見了人影。
她在原地站了會兒,忽然感覺冷,又連忙跑回被子里。
抱住湯婆子后,又去摸了摸自己的頭頂。
片刻后,忽而抿嘴偷笑,輕聲念。
「殿下,別怕。臣會護著您的。」
她一頭鑽進被窩裡,後背直拱,「嘿嘿。」
……
冬日一入,京城的寒意就來得特別快。
雖還沒飄雪,可這地面上早已結了冷霜。
但凡是能不出門,夏晚安是連門帘都不願挨近一下的。
卻在這一日,得了呂婉的消息。
——今日有集會,吳楠又去賣畫了!
當即讓王萬全拿了前兩日在柔妃那裡領著的宮牌,準備車駕,出了宮去。
在百花大街見到了身披寶藍杭綢披風的呂婉。
「殿下,您快點兒!那吳楠進了翠軒閣去了!」
本就穿得亮眼,還這般咋咋呼呼的,縱使集市上人來人往,也惹來不少人的注目。
夏晚安笑著看了她一眼,白芷在旁低聲道,「小姐,殿下私服在外。」
呂婉立馬反應過來,捂了捂嘴,又朝左右看,嘿嘿訕笑了兩聲,「是我疏忽了。」
夏晚安擺擺手,朝前頭看去,「翠軒閣?我記得那是……」
「一間茶樓。」
呂婉拉著她,上了馬車,臉上還有點兒嫌棄,「說是茶樓,其實就是個白天賣笑的地方!」
「哦?」
夏晚安聽著有點兒新鮮,「白天賣笑?」
呂婉這是往文雅了的說,又怕髒了裴秋陽的耳朵,咳嗽一聲,湊到夏晚安身旁,壓低了嗓子道,「就是不怎麼正經的地方。」
夏晚安失笑。
若是從前,她也許不明白。可上輩子她後來醉情犬馬的時候,什麼沒見過?
見小姑娘這樣難以啟齒的模樣,掩了掩唇,故意問:「哦?那你怎麼知曉的?」
呂婉頓時臉有點紅,「我,我跟我哥有次無意去喝過茶……」
見夏晚安露出意外神情。
忙又擺手,「您別誤會!我哥那樣正經的人,肯定不會去那樣的地方。是我有回在百花大街上玩,瞧見那樓挺別緻的,這才拽著我哥去了,不想裡頭那茶娘子居然對我哥……」
話沒說完,臉更紅了。
夏晚安調侃,「真是為難呂大人了。」
不想一向喜歡擠兌呂芳的呂婉這回卻直點頭,「可不是!我哥那樣潔身自好的人,怎麼可能叫她染了指?哼!不知我懷寧伯府的家規么!男人四十,無後才可以納妾呢!」
夏晚安微微驚訝,這才想起上回去懷寧伯府的時候,確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多人。
本以為是懷寧伯夫人叮囑了不許出來衝撞了她,不想竟是因為家中本就人少?
她看向呂婉,「那懷寧伯……」
呂婉一咧嘴,滿臉的得意,「嘿嘿,我爹這輩子就我娘一個哦!」
這在夏晚安的認知里,幾乎是破天荒的事兒!
她輕聲驚嘆,「懷寧伯瞧著英武爽朗,不想對感情之事竟也這般忠厚細膩。叫人佩服。」
呂婉看她這模樣,嘿嘿笑開,「是吧?我家的男人都是這樣的哦!別人家都是什麼三妻四妾,就我爹,常跟我們說,女人啊,這一輩子,一顆心一個人,就給了一個男人,男人若不能好好守著,也用一顆心去換。那就要容忍自己的妻子也出去三夫四男的。這才是公道嘛!」
這是何等驚世駭俗的言語!
可夏晚安聽著,竟露出幾分神往來,再次欽嘆,「懷寧伯竟是如此重情之人。讓人佩服。」
呂婉見她若有所思的模樣。
笑了笑,又往她跟前擠了擠,低聲道,「天下哪個女子不想自己的夫君是這般只對自己一心一意的啊!殿下,您有沒有意中人啊?」
夏晚安的眼前猛地閃過大和尚的身影。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他若真的能謀劃成功,娶了自己,那他會對自己……一生一心么?
呂婉見她不說話,心裡『咯噔』了一下。
不會真有意中人了吧?
想起最近聽聞的那些糟言穢語,往她跟前又靠了靠,低聲道,「殿下,您不會還是要嫁去誠親侯府吧?」
夏晚安一愣,看向呂婉,「這話如何說起?」
呂婉朝門外看了眼,聲音更輕了幾分,「我這幾日聽到些不好的話,說您跟文世子……」
夏晚安眉頭一皺。
文景的死訊被誠親侯府壓了下來,也不知道他們是準備做什麼。
可卻將她跟個死人綁在一起?
就這麼不把父皇和皇家尊嚴放在眼裡?
見她似乎不高興,呂婉又連忙說道,「殿下無需在意,都是一些胡亂編造罷了。還不知哪個嘴碎的亂說呢!等過陣子也就過去了。」
夏晚安微微一笑,還沒說話。
車子忽然停下,車外白芷低聲道,「小姐,到翠軒閣了。」
呂婉壓下話,伸手扶住夏晚安,兩人下了車。
夏晚安抬頭一看,當即會心一笑。
朝呂婉看去,「難怪你說別緻了,確實精巧。」
百花大街上的商鋪大多裝潢富麗堂皇,開闊大氣,好接納京城的富豪貴人。
可這翠軒閣,卻猶如矗立在繁艷百花中的一朵小青蓮似的,與周圍的景緻格格不入。
然而,縱不是大開大合的布置,卻又不顯得寒酸,反而有種小家碧玉的風情。
樓外以青竹為幕,樓內輕紗帷幔,小橋流水。
沒有京城裡大多數店鋪里安置的大堂,一樓是一間小巧江南花園,不見客人只有流水。
再往上,是半開半掩著窗戶的各間雅間。
兩人甫一走近,便有個三十來歲的女子走了過來,打眼一瞧,就看出了為首的裴秋陽貴氣非凡。
當即笑得殷勤,上前恭恭敬敬地說道,「兩位貴客登臨,可真讓小店蓬蓽生輝!小人春曼,是這家店的掌柜。不知客人是來喝茶,會友,還是另有要事?」
這一聽就是有講究的。
夏晚安瞧旁邊的呂婉。
呂婉對上回的事兒還有點忌諱,看了裴秋陽一眼,道,「先給我們一間雅室,泡你們最好的碧螺春來。」
春曼一聽便笑了,「原來是常客,小人眼拙,倒是沒認出來。貴客莫怪,請隨小人前來。」
一行人隨後上了雅軒閣的三樓。
送她們進了雅間后,春曼便識趣地退了出去。
一直綳著肩膀的呂婉這才鬆了口氣,朝夏晚安撇嘴,「算她有眼力見!」
夏晚安笑著搖頭,打量這雅間的布置,「倒是還算清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