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大發雷霆
大玥朝中,但凡家族有些底子的,都不會搞太明顯的嫡庶之分。要知道,一個家族的壯大,每個子女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所以每個子女都要認真教養。
漢亭侯這話,已經是在質疑鎮遠公府的底蘊了。
李昌羽當即面色漲紫,正要說話。
後頭的李涵馨突然顫巍巍地說道,「他,他,縱容大哥,強佔我母親!逼得我母親自縊了!」
「!!!」
這話,猶如一滴水落進了油鍋里!
炸開了無數的驚呼震呼,有人掩嘴,有人不可置信。
更多的人卻明白——鎮遠公府這回,怕是要倒了。
他得罪了誰?
有人悄悄朝皇帝身邊那個雲素清寒的國師看去。
就聽李昌羽怒火三丈高罵,「孽障!你在胡說什麼!」
李涵馨被他吼得都快抖成篩糠了,眼睛里也滿是驚恐,往漢亭侯的身後縮去。
漢亭侯瞪了眼李昌羽,如同老母雞一般將李涵馨擋在身後,溫聲道,「你別怕,有皇上在此,還有我等看著,他不會拿你怎樣,只管將冤屈說出來,皇上英明,國師慈悲,定會替你做主。」
李涵馨揪著自己的袖子,發著抖地朝韓經年看去。
可對上他一雙靜默深眸,便是面色一白,趕緊又轉開,朝景元帝看去。
景元帝不動聲色地點頭,「儘管說來。」
此言一出,李昌羽的面上便是一片慘然,當即開口,「皇上,她,她是被人……」
卻再次被李涵馨打斷,「皇上,因為我發現了母親的死跟大哥有關,今日他就想殺我滅口!我,我實在害怕,就買通了看守的人,跑了出來,求皇上救命!我不想死啊!他,他們一家都是畜生!逼死我母親,還打殺府中的下人,做盡惡事!求皇上救命!救命啊!」
她跪在地上,頭磕得砰砰響。
不遠處的呂婉和孔悅看得都皺起了眉。
從前在她們面前的李涵馨,哪怕是裝,都會有幾分骨頭,怎會是現在這番瑟縮害怕的樣子?
孔悅想起下午那會夏晚安的發落,不由朝她看去。
卻見她只是看著前方,神色里不見一點驚疑不解,反而冷淡得太過平靜。
她順著夏晚安的目光看去,就見夏晚安的視線里,正是那個雲華之上可望而不可及的國師大人。
微微擰眉。
就聽上頭,柔妃滿是驚愕地問道:「竟還有這種事?這可不是小事,如今當著皇上的面,還有諸位大人的面,你斷不可胡言亂語,若是說錯了,可不是小錯,你可確定么?」
李涵馨磕在地上,哭著搖頭,「小女不敢欺君!小女身邊伺候的婆子就能作證!」
李昌羽只覺『嗡』地一下!
李涵馨身旁哪裡有伺候的婆子?她那乳母跟先前的幾箇舊人,早就被處理乾淨了,哪裡來的婆子?
他張了張口,還想說什麼。
就聽景元帝道,「將人帶上來!」
顯然是動了怒。
周圍人哪裡敢出聲,屏氣凝神,全都默默瞧著。
不一會兒。
一個身穿青灰馬面裙的老婆子就被人推了上來,一臉的驚恐。
在看到李昌羽時,跟李涵馨一個反應,頓時面色發白起來,跌跌撞撞地一下跪在地上,不住顫抖。
李昌羽眉眼俱怒,「你是何人!」
那婆子幾乎嚇死,匍匐在地,不斷求饒,「侯爺饒命!奴,奴婢是四小姐的乳娘啊!奴婢不是故意放了四小姐的!只是奴婢不忍心讓您殺了四小姐啊!她畢竟是您的親骨肉啊!」
李昌羽眼前一黑!
就聽漢亭侯問:「李四小姐到底做了什麼,逼得鎮遠公要殺她?」
李昌羽橫眉怒目。
就聽那婆子哭道,「因為,因為三公子想逼四小姐伺候!四小姐不肯,還說要去告發三公子!侯爺就想殺了小姐滅口!」
「哄!」
這話一出,幾乎所有人都瞬間炸開!
比起長子強佔姨娘,兄長意圖染指庶妹這樣的事,更讓人匪夷所思!
夏晚安幾乎以為自己幻聽了。
——這是在污衊吧?大和尚斷然不會做出這種下作的手段,會是誰安排的?
她目光一轉,視線慢慢停留在擋著李涵馨的漢亭侯身上。
卻見他身後,李涵馨一下爬出來,哭著朝景元帝磕頭,「陛下,您救救小女!他們都是畜生!小女真的生不如死啊!救命啊!」
景元帝面色鐵青。
還沒開口,忽然李全德匆匆上前,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湊到景元帝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並放下一個物件。
柔妃離得近,轉臉一瞧,本是柔和端莊的臉上,出現片刻的僵硬。
景元帝微微皺眉。
那是鎮遠公府的丹書鐵券,裝在一個盒子里,盒子里還有一塊蓮花玉佩——德妃為救皇上差點喪命那一次,景元帝親自從身上摘下來賞給她的。
柔妃收回目光,快速朝漢亭侯掃了一眼,微不可查地搖了下頭。
漢亭侯神色驟變。
接著就聽底下的趙庭雨道,「皇上,此婦人,並非李四小姐的乳母。」
夏晚安猛地抬眼。
景元帝身旁,韓經年轉眸,朝趙庭雨看去。
趙庭雨卻沒看他,只低著頭,一副嚴肅板正的模樣,認真道,「臣請奏皇上,查明鎮遠公被誣陷一事,並還鎮遠公一個公道!」
一旁的誠親侯文宇亭神色鬆弛下來,似笑非笑地朝那邊的韓經年掃了一眼。
韓經年慢慢收回目光。
景元帝面色發沉,頓了頓,道,「這是如何說的?」
趙庭雨掃了眼跪在地上的鎮遠公,道,「今日國師來尋臣,說明鎮遠公府三公子犯亂做害一事,臣心下惶急,忙命人去查。卻發現,有人在指使李家四小姐,污衊謀害三公子……」
「不!我沒有!我不是,分明是……」李涵馨猛地尖叫起來。
可話沒說完,卻被漢亭侯猛地打斷,「李四小姐,當真是受人指使么?」
李涵馨猛地捂住嘴,看到漢亭侯的目光時,只覺渾身冰冷。
她忽而明白了什麼。
猛地轉身,朝韓經年的方向爬去,「國師!您救救我!您救救我……」
這個反應,就好像是在說,是韓經年指使她的一般!
夏晚安只覺渾身的血都在往頭頂上沖。
今日這場局,從一開始,大和尚就被所有人推出去當了擋箭牌!
以殺李楠堂為引,挑破鎮遠公醜事。
若是事成,鎮遠公倒下,可大和尚殘殺李楠堂的事兒總會被傳出去。
到底會成何污名,這些人,甚至她的父皇,都沒有在乎過。
只要扳倒鎮遠公就行。
然而現在,鎮遠公的事卻出了驚人大逆轉!
眼看局勢不對,矛頭與陷害便再次對準大和尚!
他人明哲保身,要的,就是大和尚背下所有污衊與不堪!
憑什麼!
她的大和尚,憑什麼要承擔這些?
成了,背負罵名。不成,承擔惡果?!
休想這樣欺負她的人!
她猛地抓起手裡的酒杯。
「砰!」
扔了出去。
正正好,一下砸在了李涵馨的頭上!
朝無機爬去的李涵馨頓時一僵。
眾人驚愕。
轉眼一瞧。
就見夏晚安氣勢洶洶地推開身後拉她的宮女,幾步走到前頭,也不顧柔妃的阻攔。
看著李涵馨就怒笑起來,「你是個什麼東西!也配叫國師救你?你指認你哥哥的時候,怎麼不想著會被人反咬?這個時候來求國師幹什麼?以為國師慈悲為懷就是個黑白不明的聖人了?救你一條毒蛇,不怕被毒害一口?滾下去!」
她一口說完,最後一個『滾』字幾乎是怒髮衝冠!
那威儀氣勢,簡直如同風雷驟展,猛地自她周身恣意散開!
震得所有人都驚愕不已!
韓經年轉眸,看著這個奔到自己身前,氣瘋了一樣的小女孩兒。
明明只到他肩膀這麼高,卻還張牙舞爪地想護著他。
心底頃刻翻湧的煞氣倏地散開許多。
他抬手,按了下夏晚安的頭頂。
這樣的舉動,在無數人眼裡,無異於親昵熟稔的。
景元帝忽而皺了下眉。
柔妃掃了眼,跟漢亭侯對視一眼。
誠親侯眼底沉色不斷。
鎮遠公滿面怒容。
夏晚安呆了下,沒想到韓經年竟然會在人前對她這般,頓時怒氣消散,回頭,朝她看了眼。
本以為他會說什麼,不想。
卻看他朝自己,輕輕地笑了下。
那笑簡直……
彷彿長久的黑暗過後,掠過黎明,驟然點亮長空的那一縷晨曦。
又好似,萬里冰封的雪地里,經歷長途跋涉疲憊絕望后,驟然在雪下看到的一株暖色。
好看得,叫人心悸眩暈!
夏晚安倏地瞪大眼——分明上輩子看過無數次了,可這一世怎麼還是這樣,會為這樣的笑,恨不能連命都舍給他呢?!
不止夏晚安,底下所有的人,都為這個笑容驚顫了。
唯獨安悅容,猛地攥緊手指!
被夏晚安一酒杯砸倒的李涵馨僵住,片刻后,猛地反應過來,「不,不是的,我,我不是故意的!九公主,您救救我……」
叫韓經年的那個笑容給驚住的眾人這才回神。
聽到李涵馨的話,才轉過彎來。
想到夏晚安方才的話,以及現在李涵馨對著夏晚安的反應。
暗道,這四姑娘,就是沖著國師慈悲為懷的名聲,才故意討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