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狀告國師
鎮遠公府?
頓時一片嘩然。
夏晚安放下茶壺,仔細看去,果然,那蓬頭垢面的女子,正是李涵馨。
可是……她不是交給父皇去了么,怎麼會以這副樣子出現在這裡?
她朝景元帝看去,就見他面色沉靜,似乎一點兒也不意外。
心下微動,又朝緊靠在側的韓經年看去。
卻見他,正好朝自己看來。
微微一愣,卻看他念珠轉動,面色無波無瀾,朝她微點了下頭。
——嗯……
夏晚安頓了片刻后,微勾了勾唇,再次提起酒壺,慢悠悠地往那金色的小酒盞里倒了一杯。
捻起,抿了一下。
韓經年收回目光,看向下方。
不過短短的一個眼神罷了,場上的人全被李涵馨吸引去了注意力,幾乎沒人注意到。
唯有安悅華,清美的目光轉開,從韓經年的身上,移到那邊慢條斯理地喝著酒的夏晚安臉上。
片刻后,收回視線。
而這邊。
李涵馨被人叫破身份,卻也不怕,反而愈發顯得急切和惶恐。
緊張地朝景元帝看去,「皇上!您救救我啊!這天下只有您能救我了!我父親他,他……」
她似是不敢說。
韓經年握著念珠,忽而淡淡開口,「鎮遠公如何了?」
他的聲音很平靜,甚至有幾分清寒之意,可只要他一張口,便能輕而易舉地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讓人不由屏息,心神微盪。
夏晚安捏著杯子,又朝他看去。
腦子裡又開始反覆出現他今日站在野花草叢中,垂眸看著自己,那副認真又專註的樣子。
明知不是心神蕩漾的時候,卻還是忍不住耳尖發熱。
瞥開眼睛,又喝了一口酒。
底下,李涵馨被無機一問,終是露出幾分害怕。
朝左右看了看。
一旁的漢亭侯也急了,怒道,「擅闖宴席,衝撞陛下,還瘋言瘋語,驚擾眾人。來人,將她拖下去……」
「我父親要,要……殺我!」李涵馨猛地大喊出來。
此言一出,滿場震愕。
夏晚安露出幾分疑惑,朝韓經年看去,卻見他深眸冷凝,面目清寒,一張臉上素凈無塵,看不出絲毫波瀾起伏。
靜冷得彷彿真如一尊天上佛。
夏晚安轉了轉空掉的酒盞,再轉眸,卻見高位上的父皇也是一臉的冷靜,似是毫不意外。
反而底下的漢亭侯一臉的震驚,猛地上前一步,「你說什麼!」
李涵馨似是被他嚇了一跳,怯怯地看了眼景元帝。
旁邊的柔妃卻先溫聲道,「你莫要怕,到底是怎麼回事兒?陛下在這裡,定會替你做主的……」
話沒說完。
李涵馨猛地撲倒,往後指了指,「父親他,他……」
後頭忽然再次傳來一聲尖叫。
「啊!這是什麼?!」
周圍人紛紛往那邊瞧去,就見一個髮髻散亂,形容狼狽的人,步履蹣跚地走了進來。
正是當今的鎮遠公,李昌羽!
而他的身後,有兩個下人正抬著一,一具屍體?
坐在最末尾的一個年紀不大的女孩兒猛地看到李昌羽身後抬著的屍體的模樣時,瞬間僵住,片刻后,一下轉過身去,猛烈地嘔吐起來!
隨著李昌羽的一路走來,不斷的尖叫和嚇聲此起彼伏!
而篝火映射下蓬頭亂髮的李昌羽,看著就像是個索命復仇來的嗜殺者,帶著深深的仇恨,站在了所有人的焦點之中。
旁邊的李涵馨早已嚇得縮在了角落裡。
夏晚安放下茶盞,皺了皺眉。
便看那邊,李昌羽猛地跪了下來,神情凄慘地高呼,「陛下,臣要告發!」
兩個下人也跪了下來。
隨著他們的動作,被放在地上的李楠堂也露了出來。
夏晚安乍一看到,眼神猛地一縮,手上不自覺地輕顫了一下,差點碰翻了手邊的酒壺。
對面,韓經年的眼角餘光發現了夏晚安並不明顯的動作,片刻沉默后,轉開目光,將手中的念珠交給身後的元三。
就聽景元帝道,「鎮遠公要狀告何人?」
李昌羽抬起頭,滿目恨毒地轉向立在皇帝下手,面容清肅舉態入聖。
如天上神佛,看世間萬物,皆如蜉蝣螻蟻。
「我要狀告國師!」
鎮遠公一聲怒吼,如同晴天霹靂,炸在了頭頂。
夏晚安猛地抬眼。
又聽鎮遠公滿是怨恨惡毒地吼道,「我要狀告國師!他虐殺無辜!生性兇狠!陰沉弄權!攪 弄朝野!是個最無恥陰毒的奸佞之輩!」
他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猛地喊道,「此等惡徒,當五馬分屍!挫骨揚灰!死無葬身之地!」
夏晚安猛地抓住了桌几的邊緣!
幾乎沒能控制住地站起來——卻被身後的白芷死死按住!
她朝韓經年看去,可方才就一直悄悄看她的男人卻彷彿與她隔開了一層無形的高牆!
那邊又傳來景元帝太過奇怪的冷靜問聲,「竟有此事?不知鎮遠公狀告國師虐殺了何人?」
李昌羽悲號出聲,「正是臣之三子!鎮遠公府之三子!屍身就在此處!」
有人又捂住嘴,強忍嘔意。
然而更多的人,在看過李楠堂的屍體后,都朝韓經年看去。
那素凈如雲雪之上的人。
世人皆說的無上佛,慈悲為懷,心懷天下。
就見他,緩緩抬眸,神色無起無伏,平靜到如同一汪月下的清泉。
緩緩道,「鎮遠公之子李楠堂,狼子野心,其心可誅。本座,親手殺之。」
說著,他的視線繼續上移,以一種沉靜到詭異的眼神,看向篝火照影下,形色不同卻齊露驚懼的人。
問:「諸位,有何異議?」
夏晚安僵住了。
滿場鴉雀無聲。
無人開口,無人出聲。
只有篝火燃燒的柴禾,發出『噼啪』的爆開聲。
被剝開熊皮的黑熊,散發出濃烈又腥氣的血味。
無形的威壓和惶恐,在人心頭蔓延。
夏晚安忽而動了一下。
「咚。」
碰翻了手邊的茶盞。
李昌羽忽而爆出一聲慘烈的嚎叫,「異議?何人敢對你堂堂國師有異議?只怕不會像我兒一般慘遭殺害?好厲害的國師!好兇殘的神佛!哈哈哈哈!」
韓經年垂眸,依舊一副冰冷韓經年垂眸,依舊一副冰冷無情的神態。
景元帝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又看向李昌羽,正要開口。
今日在角落裡一直沉默的誠親侯突然問道:「國師說鎮遠公之子狼子野心,是犯了何罪?」
被韓經年方才的威勢強壓的眾人這才恍然回神,心有餘悸地朝韓經年再次看去。
就見他眉眼平靜地說道,「死罪,無可赦。」
誠親侯獰笑了一聲,站起來,「國師一張口便認定旁人一個死罪,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便直接這樣殺了,還以這般兇殘的虐殺手段!國師,該不會存了什麼私怨吧?」
這話明顯是要坑害韓經年。
或是逼迫他說出殺李楠堂的真正理由。
然而。
韓經年卻一個字都沒有,只是淡然道,「誠親侯若認為本座手段太過凌狠,可請陛下降罰於本座。」
沒有為自己辯解一句,也沒有提及緣何殺人。
後面的夏晚安的手指因為攥著桌几的邊緣太緊,而幾乎發白!
明明先前說好的不是這樣啊!
只要說出李楠堂是為了襲擊她,甚至想玷污她,就算罰他株連三族,也不會有任何人會指摘大和尚什麼!
他為何不說!
夏晚安猛地咬住唇,心急如焚。
可卻明白——他是為了什麼,而不說。
攥著桌几的手近乎顫抖。
這時又聽文宇亭冷笑一聲,道,「國師當真光明磊落,既如此……」
話沒說完,景元帝朝一旁的趙庭雨看了眼。
趙庭雨的臉色不太好,注意到景元帝的眼神,頓了頓。
上前,恭聲道,「誠親侯且慢。」
文宇亭一愣,完全沒想到,趙庭雨會在這個時候開口。
皺眉疑惑地朝他看了一眼。
就見趙庭雨走到了場中央,朝景元帝行了一禮,說道,「關於鎮遠公告國師一事,臣有事啟奏。」
本是一次秋獵后的慶賀之宴,卻成了朝堂啟奏的嚴肅之場。
眾人面面相覷,景元帝也沒說屏退眾人,有些老謀深算的便猜到事情不對。
紛紛朝跪在地上形狀凄慘的李昌羽看了眼。
李昌羽也對趙庭雨的出現十分震愕。
就見趙庭雨轉身,看向一旁縮在角落裡的李涵馨,「這位姑娘,你方才當著眾人之面,說你父親要殺你,是為何故?」
眾人這才想起方才突然出現的李涵馨。
李昌羽也看到了這個庶女,微微一怔,隨即陰沉了臉。
李涵馨被眾人一看,頓時抖得更加厲害。
張惶地朝趙庭雨看了眼,似是不敢開口。
就聽上頭的柔妃溫和親切地說道,「莫怕,今日有皇上在此,有什麼事兒,只管說來,皇上會為你做主的。」
李昌羽的臉色頓時更加不好,怒斥,「混賬東西!誰准許你在這裡衝撞各位貴人的!還不滾回去……」
漢亭侯卻上前擋在了李涵馨面前,一臉不滿地怒道,「鎮遠公,你堂堂一品公爺,對待家中子女便是這般輕重不分?這位姑娘,明明是你府中之子,你卻在人前這般辱罵呵斥,原來鎮遠公府中,對子女便是這般教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