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夜明珠
一雙眼睛頓時瞪得滾圓,一臉懊悔地跺腳,「哎呀!那我不該就打她二十個耳刮子的!我該打斷她一條腿!」
忍不住就對韓經年抱怨起來,「國師,你不知道!就因為我跟她搶個琴姬,她居然就能讓人縱馬行兇!街上那麼多的人啊!還有孩子!她也太睚眥必報陰狠可怕了吧?太子哥哥也不早說!不然今日有她好看!」
可惜現在放虎歸山,不能再去把人從帳子里揪出來啊!順道再狠狠地宰夏正林一頓!
哎呀!好可惜!天賜的良機啊!就這麼錯失了!
夏晚安越想越不甘心,鼻子都皺起來了。
忽聽韓經年問道:「可需我幫殿下出氣么?」
「……」
滿心的氣惱頓時丟之腦後,她瞪大眼抬頭,看到韓經年認真的眼神,明白他不是在玩笑。
立時笑著搖頭,「哎呀!這種女子爭怨,怎麼能麻煩國師呢!您是胸有乾坤的人呀!這點子事情,不用勞煩您啦!」
大和尚胸有乾坤,心有錦繡,是她上輩子就知道的事兒。
這一世,他還當了國師,替大玥朝不知攔下多少天災人禍,當然更不可能讓他為這種小事兒費心啦!
然而韓經年卻似乎並沒為她的體貼而高興,原本就寒涼的眉眼之上,彷彿又鍍上一層淡淡的冷光。
夏晚安看得心驚——怎麼突然不高興了?
想了想,小聲道,「我自己能解決的,真不用您……費心?」
不料,韓經年卻朝她看來,「殿下的事,如何能是費心。」
嗯?
什麼意思?
夏晚安眨了眨眼。
就聽韓經年道,「我既已決定要娶殿下,便會將殿下的事放在第一位,怎是費心?」
「砰!」
夏晚安好像又被棍子敲了一下頭。
不是,這大和尚是突然被什麼東西弄壞了腦子么?哪根筋錯了?
這話,是他一個和尚能說的么!
佛祖啊!你可別嚇我!國師就國師吧!我能接受!
千萬不要把他弄成個我不認識的模樣啊!
片刻后,她一臉平常地轉過眼去,淡定開口,「哦。」
可不遠處的白芷幾人卻一瞬間臉都白了!
——方才,方才,方才國師說了什麼!!!
韓經年看著她不為所動的模樣,想起她方才說的話。
那句夢中的哭吟,那聲哀切難釋的痛楚。
面前的女孩兒,難道也如他……
心裡忽而生出一股不安來。
隱隱皺了下眉,正又要開口。
卻聽那邊元四道,「師父,陛下傳召。」
看來是李涵馨的事兒了。
快透不過氣的夏晚安立時道,「國師,您快去吧!父皇一定是有要緊的事情!」
韓經年頓了頓,抬眸,看面前急切想趕他走的女孩兒。
想從這張臉上找到幾分從前的模樣,卻發現,處處都是他記憶中的美好與鮮活。
他忽而俯身,摘了一朵野花。
然後,在夏晚安納悶的眼神中,抬手,放在了她的鬢髮間。
夏晚安就覺得自己的心,一點點膨脹,幾乎快要炸開!
便聽到韓經年低緩到近乎一個溫柔的聲音,慢聲道,「臣待殿下答覆,望殿下斟酌。」
說完,看了夏晚安一眼,轉身離去。
夏晚安愣愣地站在原地。
等白芷幾人走近時,才恍恍惚惚回神,開口的第一句卻是,「誰帶了鏡子?」
……
秋獵過後,便是盛大的歡慶儀式。
圍場之內出現凶獸,未傷及一人,還被國師擒下,可謂一件驚奇之事。
京城之中,犬馬遊戲,縱使捕獵,那也不過是捉幾隻野雞野兔子什麼的小玩意兒,算不得什麼真正的殺場兇險。
更別說對上凶獸了,好些人只怕活了這麼大都沒見過比馬還大的動物。
故而,當那凶獸被吊在圍場高高的吊杆上示眾時,引來了無數的注意和驚嘆。
景元帝被李德全並幾個小內侍扶著,並不見多少異狀,在主位上坐下。
笑了一聲,道,「開席!」
篝火『轟』地一下,燃了起來!
人群歡呼。
有人上前,開始在眾目睽睽之下,剝開熊皮,烹制獵物。
夏晚安看不得那血淋淋的場景,扭過頭,單手托著腮,捻起小几上的酒杯抿了一口。
是上好的葡萄酒。
不遠處,柔妃正溫聲對開元帝道,「陛下,今日之獵,當是以國師為頭彩了吧?那妃妾這夜明珠,看來是留不住了。」
景元帝笑,朝左邊看了眼,道,「國師當是頭籌!來人,將籌禮送於國師!」
李全德立時捧上一個盒子來。
沉水香木的盒子打開著,上頭一顆極大的夜明珠,在篝火的照亮下,散發出柔和又瑰美的光暈。
當真奇寶!
夏晚安素來愛這些個玩意兒,忍不住便多看了一眼。
就聽底下的人笑道,「國師乃方外之人,對這種身外之物並無看重,柔妃娘娘的夜明珠賞賜給了國師只怕也要蒙塵了,不如留下,看明日之獵再賞?」
這話說得已是極厚顏。
夏晚安忍不住嗤了一聲,慢悠悠道,「國師不看重就能不給了?那我看安南侯平素里也清高得很,想必並不十分看重聲名財譽,不如便奏請父皇,撤去爵位,回歸鄉野,自去做那南山陶翁去唄?倒是足夠清高自在的。」
那說話的,正是安南侯,安正峰。
被夏晚安這麼一擠兌,頓時滿臉尷尬,「九公主說笑。」
座上的景元帝也淡淡地瞥了夏晚安一眼,「休要胡鬧。」
夏晚安撇撇嘴,換個手撐住下巴,結果不想一轉臉,卻看到韓經年朝她看來。
目光交接,他的眼裡,似是閃過一絲極淡的笑意。
可不等夏晚安細看去時,李德全已經上前,將明珠放在了韓經年的桌几前,擋住了夏晚安的視線。
夏晚安咳嗽一聲,端起酒盞,一口飲下。
底下,周圍人似嘲似諷地笑道,「九公主說得沒錯。國師能得這夜明珠,全是國師靠能耐得來。安南侯一句話便抹殺了國師的辛苦,未免太過隨意了。不如這般,安南侯若是也想要這夜明珠,不如明日也獵只山虎猛獸來?跟國師比一比?若是勝了,這夜明珠便請國師割愛如何啊?」
每年的秋獵都會維持好幾天,一般都會在最後一天算得各人所獵之物的總數。
不過今年除了凶獸,之後也不過就是走個過場。
這頭籌自然也就歸了獵到大熊的國師了。
安南侯暗暗生恨——先前被訓斥時,已經叫不少人看了笑話。
如今這九公主居然又當眾不給他臉!
可面上卻一副無奈的模樣笑著搖頭,對景元帝道,「臣以為國師乃神佛之身,這樣的賞賜於國師來說,恐太過為難,故而出言緩和,不想倒是叫九公主及各位誤會了。是臣思量不足,請陛下恕罪。」
一本正經的模樣。
還真能叫人以為他是出自一番好心。
夏晚安譏誚地勾起了唇角。
只是還沒開口,那邊韓經年已經說道,「昆池明月滿,合浦夜光回。此等瑰寶,世間難尋,臣,卻之不恭,多謝陛下,柔妃娘娘。」
「……」
周圍一片寂靜。
片刻后,景元帝笑著點頭,「不想,國師竟喜歡明珠,甚好甚好!」
柔妃也在旁邊笑著點頭,「如此,倒是這明珠的福氣了,能得在國師近前,沾染仙佛之氣,若是能開了靈光,豈不是一樁妙事?」
要不說柔妃娘娘是個妙人呢!
國師輕易不收金銀身外之物,卻要了這夜明珠。若給有心人說起,總歸會議論幾句。
可柔妃一句話就把重心給轉移了,用那夜明珠襯託了國師的出塵之姿。
眾人附和而笑,唯獨安南侯面色窘迫,低下了頭。
他的身後,安悅容看著那眾人矚目中心的男子,一錯不錯。
這時,旁邊的漢亭侯忽而站起來,笑著舉起手裡的杯子,道,「此番秋獵,得服凶獸,乃是我大玥朝國泰昌隆之兆,老臣不才,請諸位共舉,飲下此杯,祝我朝國泰綿安,百姓安居樂業,盛世永傳!」
柔妃第一個笑著舉起了杯子。
景元帝也哈哈大笑。
眾人見狀,哪有不迎合的,朝那站在景元帝下首的漢亭侯看了眼,紛紛舉杯。
夏晚安捻著杯子,再飲一杯。
身後白芷上前,輕聲道,「殿下,此酒後勁不小,還是少飲為好。」
夏晚安笑著擺了下手,自己提起酒壺,剛要自斟一杯。
忽而。
一聲尖利叫聲猛然響起。
「皇上!皇上!您救救小女!救命啊!」
原本哄鬧嘈雜的宴席頓時陷入一片寂靜之中。
夏晚安手上的酒壺一抖,倒了些在桌面上。
扭頭一看,就見一個披頭散髮,臉上滿是傷痕的女子,跌跌撞撞地沖了進來。
竟然沒被御前侍衛攔住,就這麼讓她跑到了人群中間。
朝著景元帝就撲過去,卻被方園上前攔住。
索性朝地上一跪,大哭起來,「陛下,救命!我父親他,他瘋了!您救救我啊!」
有好些人不認識這少女,不由面露懷疑。
卻忽而聽一人道,「咦?這不是鎮遠公府的四小姐么?怎麼弄成這副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