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喜歡看我笑
才要開口,韓經年卻再次朝她看來。
那眼神太過清靜了,叫她瞬間冒頭的蠢蠢欲動又再次被澆滅了個乾淨。
就聽韓不知道,「我看看傷口。」
「哦。」
夏晚安坐下,剛要抬手,忽而又猛地反應過來,「你說什麼?!」
韓經年再次看她,「傷口,你的葯不適合,我給你換藥。」
「……」
夏晚安一聽,哦,原來是這麼個意思么?
猶豫了下,抬手,捏住衣襟,又朝他看了眼。
可面前的人實在太面無表情了,跟個沒情緒沒起伏的雕塑似的,根本就沒有一丁點其他心思的樣子啊!
夏晚安心裡暗暗唾棄——果然是自己太,太壞心眼了!
那是大和尚啊!
前世自己都故意露了肩膀給他看,他都一副被嚇到的樣子,現下都是這種見慣風雨的國師了,怎麼可能對她生出其他心思呢?
這麼想著,一時又有點不痛快——這麼漂亮的人,為什麼就要做個六根清凈的和尚呢?
女人在他眼裡,估計跟條鹹魚沒分別吧?
這麼想著,原先的羞赧頓時散去,甚至還生出幾分無趣來。
也不再扭捏,伸手,撥開外衫,又拉著衣領,準備撥開,卻不小心碰到了肩膀上的傷,頓時痛得又輕哼了一聲。
這時。
身旁伸出一隻手來,在她肩后略一停留,然後,捏住她的衣領。
夏晚安一愣,回頭側眸看他。
「……」
不僅面無表情,甚至還有點寡涼寒漠。
跟生氣了似的。
撇了撇嘴,在韓經年的幫助下,褪開衣領,露出了半邊受傷的肩膀。
瑩白的肩頭上,是紫丹和白芷重新包好的布條。
韓經年看了眼,收回目光,淡聲道,「抬手。」
夏晚安乖乖配合,抬起一邊手臂。
布條被一層層繞開時,原本藏在布條底下的肌膚裸露出來。
觸碰到空氣裡帶起的敏感,在韓經年指尖無意的觸碰下,引起一層層的顫慄。
終叫夏晚安原本不很在意的羞澀,再次湧上心頭,瀰漫過脖頸,擴散道耳尖。
連那原本柔白細膩的肩膀,都漸漸地染了一層粉色。
愈發透出一種自骨子裡便活色生香的驚艷來。
韓經年沒料到竟會看到這樣的景象,頓時手指僵住。
朝夏晚安看了一眼,卻見她耳尖都紅了,垂著頭,也不敢看他,只緊緊地盯著涼榻的一頭那佛蓮的浮雕,好像能把那浮雕看成真的似的。
他皺了下眉,忽然察覺到了自己此時這番舉動到底有多魯莽唐突。
對她,是這般的不敬重。
可若是此時停手,又反而有些欲蓋彌彰的意思。
垂眸片刻后,再次抬手,將那布條完全抽開。
半邊的肩膀和手臂露在外頭,夏晚安卻不覺得冷,只覺得渾身跟火燒起來一般,恨不能此時能找個地洞鑽進去。
下意識抓緊了裙擺,低著頭,一點不敢看身後到底是怎樣。
可這樣的姿態,卻又更凸顯了她纖長的脖頸,柔細的手臂,脆弱又美麗。
渾然無知的勾人,最為致命。
韓經年的視線在她的鎖骨那處突起上停了一瞬,猛地轉開,垂眸,又看了看手邊的藥瓶。
然後伸手,拿起帕子,上藥。
大約是因為太過羞赧,上藥的疼痛、身體的不適,幾乎都完全被她忽略了。
她只感覺到,韓經年就坐在她身畔,他盡量沒用手去碰她。
可他的呼吸,他周身的佛香。
卻從四面八方,朝著她的渾身上下,細細糾纏。
她難堪得都想蜷縮起來了。
就聽韓經年道,「好了,抬手。」
她一愣,忙回頭,卻不想看到無機那雙清冷含霜的臉。
頓時想起,功德殿那次,她為了將計就計,故意趴在韓經年肩膀上,故作一副勾人的樣子,韓經年卻一副冷漠無視的素冷樣子。
還有更早前,在雲頂寺,她問他,要不要自己以身謝恩時,他叫自己自重的冷淡。
真是……
真是……
為什麼總是她一個人做盡這樣的醜態啊!
從前她逗他,他還會臉紅,會笑,會看著她。
可現在呢,你瞧瞧,身子都讓你見著了,你居然還這樣擺著個冷臉!
真是……
心裡不知道到底在不爽什麼,可胳膊還是乖乖抬起來了。
不想,韓經年竟伸手,將她的衣裳拿起,然後順著她的袖子,幫她穿了起來。
夏晚安眼底微震。
手臂還沒來得及放下,就見韓經年將旁邊的紫檀佛珠拿起。
套過她的指尖,轉到了她的手腕上。
夏晚安又震了下,佛珠套在手腕上,有一瞬的涼意。
她看向韓經年。
就聽韓經年道,「這是我一歲的時候開始念經時,我師父給我的。我戴了它十八年。」
夏晚安心下一動,朝手腕看去。
又聽韓經年道,「如今戴著太小了,女子手腕纖細,你戴著,更合適。」
夏晚安掀開袖子看了看那佛珠,確實小巧玲瓏,映襯得自己的手腕也特別好看。
笑了笑,看向韓經年,「可送給我合適么?不是你師父給你的么?應該很珍重吧?」
這個女孩兒,一直都是這樣的。
原本,驕奢貴養的人,許多都認為,天下的東西送到他們跟前,他們哪怕是看一眼,都是多大的賞賜。
唯有她,從前便是,弄翻了他的花盆,佯裝不是故意的,卻滿臉的歉疚。
搶小孩兒的蛐蛐兒,卻又怕人家哭,還給了那麼多的金子。
傻裡傻氣的。
他笑了下,搖頭,「給你的賠禮。」
夏晚安這會正看著他呢,一下就抓到了他這個一瞬消失的笑容。
激動地眼睛都冒光了,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國師,你方才是不是笑了?是不是?再笑一個好不好?國師……」
「哐哐。」
門上響起敲門聲,元一在外頭喊,「師父,青雲方丈來了,您現在見不見?」
青雲?
不是雲頂寺的那個方丈么?
夏晚安站了起來,又不甘心地回頭看韓經年,「國師,能不能再笑一個?」
韓經年抬眼看她,頓了頓,道,「去玩吧。」
夏晚安撇嘴,只好轉身。
嘀咕了一句,「明明笑起來那麼好看嘛!小氣!」
沒注意到身後的韓經年,霍然頓住的手。
門外。
青雲笑眯眯地看著夏晚安被元一拉走了,走進書房。
抬眼,就看韓經年坐在窗邊的涼榻上。
眼神少有的空冷,似是在回憶什麼。
青雲走過去,在他眼前晃了晃手,笑,「想什麼呢?這麼用心?」
韓經年眸光一動,抬眼,看到是他,頓了頓,轉身,將藥瓶收起來,緩聲道,「想起從前……」
「嗯?從前怎麼了?」青雲笑,在他身旁坐下。
韓經年淺聲,「從前她也常說,喜歡看我笑。」
「嗯?」青雲拉過他的胳膊,一邊診脈,一邊看他。
竟看韓經年的眼底,似有一層極淺極淺的欣喜之色。
頓時意外。
卻聽他又道,「她說我笑得好看,總令她高興。」
青雲暗暗心驚,面上卻是笑道,「那為何不多笑呢?」
深瞳底下的喜色褪去。
韓經年再次垂眸,壓抑了許久的咳嗽終是忍不住,連著咳了好幾聲。
青雲收回手,又看了看他的後背。
道,「外傷裂開了些許,這段時間不可再隨意動作,否則再傷一次,只怕難好。」
給韓經年重新披上外衫,「內力震傷了些許經脈,不過還是因為中了春物的干係,太傷身子了。幸而及時服用了解藥,也不算嚴重。我給你配幾服藥,先吃著調理一下吧!」
說完,轉身到桌案邊。
韓經年坐在榻邊——解藥?
那個青樓房間里飲下一杯便讓他瞬間冷靜的水,若有若無的香,還有那個十分不同的花娘……
「好了。」
青雲將藥方寫好,抬頭,就看無機還坐在榻邊出神呢。
他甚少這樣。
青雲將藥方吹了吹,放在桌上,笑道,「還想呢?既然她從前就喜歡你笑,那不如多笑幾次啊?」
沒有聽到回應,他也不意外,將藥方整理好,站了起來。
卻忽而聽榻邊的韓經年說道,「婆娑生來,心魔已成。我不該再有七情六慾……」
青雲轉臉,看他悲色浮面,張了張口,卻到底沒再說什麼。
卻想起,四歲之前的無機,都是雲頂寺那個笑口常開小福娃一般的小師叔啊!
一場走火入魔……
唉。
……
豐照宮。
院子里,德妃披著一層杭綢緞面的披風,看著天空的星子,淡笑道,「可憐柔妃一片心意,甚至還不惜跟太后撕破臉。白費了力氣啊!」
靈枝在旁邊小心地說道,「娘娘,夜裡風大,回去吧?」
德妃咳了一聲,扶著她的手慢慢朝里走。
「秋獵的事兒都準備好了吧?」
「嗯。」
「夏晚安到時名聲一毀,柔妃的算盤落空也該落空了啊……」
……
三日後,皇帝出宮,前往皇家圍場,進行秋獵。
大玥朝一年一度秋獵,其實不過是皇家舉辦的一場秋日遊樂罷了,為的是讓當今天子與群臣共樂。
秋獵之中還定了彩頭,由獵得獵物最多者得。
當然,彩頭都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獲得彩頭者,能受皇帝親召,若是能被皇帝看中,那便是一步登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