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安悅華仗勢欺人
夥計笑得小心,「是兩位新客,似是第一次來天音閣。」
春雲立時斥道,「為了新客推了我家小姐?你們天音閣是怎麼做生意的?由著一個低賤的淸倌兒踩我們安南侯府的臉面么?」
夥計立時嚇得臉都白了,忙道,「可萬萬不敢如此說!安小姐,隔壁的客人也是先到的,這才安排了嬙兒姑娘,當真不知您會來……」
話沒說完,就見安悅華擺了擺手。
然後對身邊的春雲道,「你去隔壁問一聲,看看能否將嬙兒請過來。」
頓了下,又道,「為表賠罪,我會請天音閣的頭牌紅眉姑娘,給隔壁的客人撫琴三首。」
春雲頓時笑開,點頭,「是,奴婢這就去。」
……
飛雲宮中。
陳海與李清一起退出了書房,交談著離開了飛雲宮。
元三走到無機身旁,低聲問:「師父?可要出發了?」
韓經年掃了眼外頭漸暗的天色,點頭,「備車。」
到了門外,就見元二端著那盤芙蓉閣的點心坐在台階上吃得高興。
元三笑,「你怎麼全吃了?無迷的是不是也吃了?」
元二撅嘴一臉的不高興,「不給她!誰讓她還不回來的!」
韓經年朝西殿的方向看了眼,轉身,朝宮外走去。
……
隔壁雅間內。
夏晚安聽不太懂琴,卻也覺得這嬙兒彈的十分好聽,高低頓挫,輾轉之處,順暢舒意,叫人聽了,便身心俱松。
難怪後來會成為古琴大家了。
夏晚安聽得舒服,不想,一扭頭,就看到裴涵初看著嬙兒的神情。
——嗯?
她眨眨眼。
也跟著往嬙兒看去。
「叩叩。」
這時,就聽門外傳來隨從的聲音,「主子,有人求見。」
嬙兒的琴音微輕,卻並未就此中斷,變淺的琴音毫無波折變化,極其自然。
夏涵初的眼神又深了些。
倒是夏晚安轉過臉來,問:「何人啊?進來吧!」
門外,春雲走進門來,原本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卻在看到夏晚安時,明顯愣住。
夏晚安卻笑了起來。
看著她,「有何事么?」
春雲並未見過夏晚安,故而也不認得她,只覺得此女通身富貴舉止雍容,很非一般。
心下十分意外。
原先的不屑便收斂了許多,朝著夏晚安行了一禮,含笑道,「攪擾這位小姐雅興了。奴婢是安南侯府的婢女,今日陪我家小姐來聽琴。小姐素來喜愛嬙兒姑娘的琴音,不想今日嬙兒姑娘卻先來了這位小姐這兒。」
停了下,再次笑道,「故而我家小姐令奴婢過來問一聲,可否請這位小姐割讓,我家小姐可以天音閣頭牌紅眉姑娘三首琴曲交換。」
坐在桌邊的夏涵初聞言,轉過臉來。
春雲猛一看到他的相貌,頓時瞪眼,旋即,竟一下紅了臉。
而站在她對面的夏晚安卻笑著問道,「你家小姐?不知是……」
春雲驟然回神,一雙眼再不敢往夏涵初那邊看,只道,「我家小姐是安南侯府二房的嫡長女。」
那便是安悅華了。
夏涵初神色微變,朝裴秋陽看了眼。
夏晚安摸了摸下巴,「安南侯府的小姐啊……」
春雲這時心神已定,聽她語氣,笑著再次說道,「是,若小姐肯將嬙兒讓出,我家小姐定會感激的。」
不料,夏晚安卻把頭一歪,一副為難的樣子,「可我哥哥也十分喜歡嬙兒姑娘的琴呢!」
原本全神貫注彈琴的嬙兒忽而指下一顫。
琴音有了些微的震蕩。
夏涵初無奈地搖頭,端起茶盞,慢慢飲啜。
春雲快速朝夏涵初那邊睃了一眼,笑道,「小姐若有所求,盡可提出。安南侯府不是這般強迫他人的世家大族的。」
這還不夠強迫他人啊?
夏晚安幾乎都要笑出來了——三番五次地提起安南侯府,嚇唬誰呢?
笑著看向春雲,「我們也沒什麼求的,就喜歡聽嬙兒姑娘的曲子。只能請你家小姐等著了,等我們聽完吧!」
春雲原本含笑的臉漸漸難看起來,她皺了皺眉,看向夏晚安,「我家小姐可是安南侯府的千金,怎可等人?」
夏晚安睜大眼,「怎麼就不能等人了?連當今聖上都說過靜心侯賢的話來,莫非她還能越過聖人去不成?」
這話可是天坑。
春雲的臉頓時拉了下來,「這位小姐怎可如此對我家小姐口出惡言?我家小姐斷不可能越過聖人的,可我家小姐將來那也是要做貴人的……」
話未說完。
門口傳來一聲低斥,「春雲,休得胡說!」
春雲一僵,忙讓開兩步,低頭,「小姐。」
夏晚安挑眉,夏涵初放下茶盞。
安悅華走了進來,目光在兩人身上輕掃而過,心下微驚。
隨即含笑,客客氣氣地福了一禮,「是我的奴婢失禮了,還請兩位莫要見怪。」
夏晚安看著安悅華如今一張年輕又漂亮的臉,實在想不明白,為何要放著大玥朝第一美男子不要,去跟夏正林那個心裡扭曲的腦疾勾勾搭搭的。
人說,相由心生。
安悅華的相貌,不說多出眾,可能做得了太子妃,那斷然是不差的。
可若麵皮如此好看,那心裡不是也該不差么?怎麼就能壞到那種地步?
不止壞,還不要臉。
太子哥哥倒台之後,她竟敢公然跑去找夏正林,不管人前背後,放浪形骸,叫人將太子哥哥嘲弄得簡直不堪入耳!
「強行來請嬙兒姑娘確實是我考慮不周,只是,嬙兒姑娘素來與我有舊交,今日我也有急事等不得,故而冒昧打擾。若是二位當真喜愛嬙兒姑娘的琴,那我自當相讓。」
安悅華的聲音再次傳來。
叫夏晚安飄忽的心思猛地收回,這才倏然察覺到手心刺痛——似是被緊攥的指甲給掐破了。
她慢慢鬆開手掌,笑了笑,「這位小姐說的可是奇了,嬙兒姑娘本是我們請來的,怎會是你相讓呢?」
安悅華一頓,看向夏晚安,察覺到了她的一點敵意。
本以為是兩位新客,定然不會是什麼了不得的身份。不然天音閣不會隨便安排個嬙兒伺候。
誰知眼前這二人,分明通體貴氣,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也不知是哪家深養的公子姐兒,她竟從未見過。
笑著退讓了一步,「是我說錯了,還請小姐勿怪。是我不該讓婢女冒昧打擾,失禮之處,還望勿怪。」
說著,就準備要告辭。
不想夏晚安竟沒準備放過她,又笑著問了一句,「既然明知不該來打擾,卻還是叫婢女來了,安小姐,又是何用意呢?」
安悅華一直自持矜持優雅的臉微僵了下。
夏晚安笑得快意,正要再次開口。
身後一直沒出聲的夏涵初忽然站了起來,笑道,「天色不早了,該回去了。」
夏晚安到了嘴邊的話卡住,不由撇了下嘴。
嬙兒的琴音停下。
夏涵初走到夏晚安身邊,朝安悅華笑了笑,「家妹性子頑劣,多有冒犯,見諒。」
安悅華臉色微紅,一雙眼睛在夏涵初臉上繞了一圈兒,才垂下眼帘,笑著福了福身,「無事的,小女家中姊妹眾多,也有比令妹更頑皮的。小孩子么,本就該活潑些才是。」
不過第一次見面,就這般親近熟悉的語氣么?
夏晚安在心裡大大地翻了個白眼——誰是小孩子!
及至上了回宮的馬車后,立時就不滿地鼓起腮幫子來。
「太子哥哥,幹嘛不讓我好好教訓她一頓?當她是誰呀?還敢來嚇唬我?看我不收拾她個頭都抬不起來!」
夏涵初被她裝模作樣的凶樣子給逗笑了。
拿起腰間的佩玉在手中把玩,問道,「為何要收拾她?她並無做錯之處。」
夏晚安瞪眼,「她還沒做錯事?」頓了下,又道,「是,她確實沒做錯什麼,就是仗勢欺人唄!」
夏涵初將那玉佩翻了個面,笑得春風拂面,「如何便仗勢欺人了?」
夏晚安立時撇嘴,「那安悅華啊,一開始定然以為嬙兒姑娘伺候的不過是個平常客人,便想著以安南侯府的勢,來壓一壓我們,好將嬙兒姑娘強行請過去。」
「可在見到太子哥哥通身華貴的氣度之後,立時意識到您不是一般人了,便趕緊做出一派端莊優雅大度大方的世家千金模樣來。」
又翻了個白眼,「這當然不是做錯了事,這是品行有劣!」
夏涵初笑著搖了搖頭。
夏晚安看他,試探地問:「這樣的人,應當……不能做太子妃吧?」
不料,卻見夏涵初朝自己看。
她眨眨眼。
就聽夏涵初問:「你是怎麼知曉她會過來強請那琴女去的?」
強請兩個字一出,夏晚安立時心頭一塊大石就落下了。
她當即舉手以證清白,「老天爺在上,我真的不知道她會過來!真的!」
夏涵初笑著看她。
她癟癟嘴,小小地縮了下手,又瞄了眼夏涵初,只好說道,「我,我就是聽文景說的……」
「文景?」
「對啊!他跟我說,安南侯家的女孩兒喜歡在天音閣聽琴,聽說還為了一個叫嬙兒的淸倌兒跟人起了爭執。他當笑話說的,我也就當笑話聽了,沒想到,我就這麼一試,還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