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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華妃

  原本坐在無機腿上的夏晚安立時站了起來,往後直退,也不說話了,扭頭就朝屏風後走。

  元一撇了下嘴。

  韓經年卻坐在凳子上沒動。

  元一納悶,「師父?」

  韓經年這才垂眸,攏了下身上方才草草繫上的外衫,然後起身,走到了屏風后。

  裴秋陽見他過去,忍不住朝他看去。

  卻見他神色清冷,滿面幽寒。

  縱使衣衫略顯不整,可也不掩他周身疏離冷漠之態。

  方才掩下去的難堪窘迫再次浮上臉頰——當真是六根清凈的無上佛啊……

  而屏風外。

  元一則將紅杏拖到了屏風后,揭開她面上的帕子。

  嫌惡地看了眼她身上快要被蹭完的衣服,連忙扭過頭。

  剛站好。

  就聽外頭有人敲門。

  一人聲傳來,「國師可在?下官欽天監副監吳寬,特來請示,今夜觀星之禮,是否還要加派人手?」

  所有的人手早已在白日里安排妥當了,怎會到現在還要請示的?

  而且,凡是欽天監的人都知道師父這時候定然是在沐浴凈身的,怎麼會在這時候打擾?

  分明有鬼!

  屏風后,夏晚安無聲看著。

  無機眸光淡涼,下意識去轉動念珠,抬手,卻想起手上空無一物。

  元一撇了撇嘴,跑到方才被裴秋陽推開的窗邊,深吸一口氣,朝著門口就大吼起來,「來人!來人!!」

  門外的吳寬明顯愣了下。

  守門的內侍朝他看了眼,匆忙推開門。

  就見元一站在窗邊,滿臉惡色地伸手指那地上躺著的宮女,大怒。

  「這是什麼人安排到此處伺候的?不長眼的東西,打翻了我師父的茶具!那可是御賜的貢品,你有多少身家能賠?給我拖出去!」

  紅杏此時已被那藥物浸身許久,衣衫不整便算了,那葯勁愈發厲害,頓時渾身都哆嗦起來。

  只覺得一股熱意都涌到了頭頂上,竟再次忍不住地輕哼起來。

  這副樣子,落在旁人眼裡,簡直太不堪!

  元一臉都紫了,跺著腳罵門口面面相覷的內侍,「還不把她拖下去!」

  又瞪向門口的吳寬,「吳大人,你有何事?!」

  吳寬愣了愣,忙往後退去,心虛地笑:「沒,沒事,就是,就是來問問國師……」

  不想,話沒說完,就聽身後傳來一聲驚問:「這是怎麼回事啊?」

  元一一驚,抬頭,就見殿門外,一個身穿一品內侍服的內侍也走了過來,正朝裡頭倒地的宮女看著。

  面色一變,隨即怒道,「你又是何人!」

  而屏風后,夏晚安倏地冷了眼——還有太后?

  那內侍的眼睛狀似無意地在殿內掃了一圈,隨即笑了起來,「奴婢是慈寧宮的張貴生,奉太後娘娘的旨意,特來問國師今晚觀星之兆。只是……怎地不見國師?」

  元一大大的眼睛在張貴生的臉上逡了一圈,又在吳寬身上停了停。

  冷笑起來,「師父方才就去了小天壇,觀星之兆還沒出來,公公若是著急,不妨去小天壇問一問?」

  吳寬眼睛一瞪,朝門邊的一個小內侍掃了眼,嚇得那內侍低頭一個勁哆嗦。

  而他旁邊的張貴生一聽元一的話就笑了。

  躬了躬身,「既然國師還沒觀出星兆,那奴婢等著就是了。只是不知這裡……是發生了何事?奴婢既是奉太后的旨意前來,自是也該多為國師分憂的。」

  說著,又朝元一恭敬地笑道,「不知仙童可有何事需要奴婢幫忙的么?」

  這話說得圓滑,不愧是慈寧宮一品太監。

  屏風后,夏晚安看過去,心知這張貴生不是個簡單的,元一若是稍有不慎,只怕就能被套出話去!

  若是牽連到大和尚的名聲……

  看了眼側對著自己的夏晚安,心下輕嘆,到底還是要叫他知曉自己的身份了。

  腳尖一轉,便要出去。

  不料,旁邊卻突然伸過來一隻修長分明的手。

  拉住了她的手腕。

  她瞳孔驟縮,猛地轉頭,看向那隻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

  可那手倏然又鬆開,收了回去,掩在寬大雪白的袖子裡頭。

  夏晚安的眼眸動了動,順著那袖子慢慢上移,最終,視線停留在韓經年如雲如玉的側臉上。

  然而,那無上佛卻只是靜默無聲地透過屏風看著外間,俊美的臉上,沒有絲毫情緒波瀾。

  那邊,又傳來元一的聲音。

  「幫忙?好啊!你來得倒是正好,這個不長眼的東西,打翻了我師父的茶具,還……」

  誰知,話沒說完,倒在地上的紅杏突然哭嚷起來,「國師,求求您可憐可憐我,求求您,我一心只有您……」

  「還試圖勾引我師父,可惜被我事先察覺,她便做出這副無賴樣子。」

  元一面不改色,語氣卻愈發刻薄犀利。

  「還請公公辛苦,將這不長眼不要臉的宮女帶回去吧!再問問清楚,是哪個膽大包天的,竟然敢把這樣的東西送到我師父跟前來!幸虧沒髒了我師父的眼,不然,褻瀆神佛,你們也不怕遭天打五雷轟!」

  門邊的吳寬汗都下來了,站在一旁連聲都不敢出,只怕叫元一察覺了什麼。

  而張貴生聽著,卻不由心裡暗道,早聽說國師跟前有個厲害的小仙童,不想竟然能厲害成這樣!

  忙賠笑,「是是,既然仙童開口,那奴婢一定替國師幫忙把這事處理乾淨……」

  「什麼叫幫我師父?這事跟我師父有什麼關係?公公,你可要說清楚了!這人,難道是我師父招來的不成?你們……」

  「我難受!國師,救救我呀!救救我……」地上的紅杏突然又哭了起來。

  元一頓時滿臉噁心,轉過頭去。

  屏風后,夏晚安看著這樣哭嚷的紅杏,似是看見了完全不認識的一個陌生人。

  是一個……她從沒見過的,沒想到的,沒真正看清楚的人。

  前世時,她也是這個樣子,上了文敬之的床么?

  夏晚安一想,就忍不住滿腔的苦澀,可這苦,最終也只化作了一點點嘲弄的笑,在唇邊無聲漫起。

  旁邊,韓經年眼角的餘光,停在她唇邊的微嘲上,片刻后,垂下眼瞼,掩在袖子下的手微動了動。

  方才緊握的那腰間的柔軟,彷彿瓊脂般黏在指間。

  久不能散。

  殿內,張貴生趕緊地打了打自己的嘴,就跟沒看到紅杏的醜態一般,陪笑道,「是奴婢失言,叫仙童生怒,都是奴婢的錯。若是仙童放心,這人,奴婢便帶回去,交給太后處置,您看呢?」

  旁邊的吳寬心下一驚,想說什麼。

  元一冷笑著先開了口,「你們自己的事,倒問起我來了。只是一條,」

  又掃了眼地上扭動著衣服幾乎都要落下來的紅杏,再次立時收回目光,嫌惡道,「這事兒,定會傳到我師父和皇上的耳朵里。我師父慈悲為懷,許是不會計較,可皇上那可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知道有人這般褻瀆我師父,只怕不會輕易放過。」

  吳寬到了嘴邊的話一下咽了回去,往後不動聲色地退了退。

  而張貴生再次暗暗驚嘆,這小仙童,何止是厲害!

  笑得愈發殷勤,「仙童放心,太后定然會給國師一個交待的。必不叫皇上和國師為難。」

  說著,也不等元一再說什麼,忙朝殿外揮了揮手。

  門口的小內侍看了眼旁邊的吳寬,就被他狠狠地瞪了眼。

  忙收回視線,走進門內。

  「帶走。」張貴生道。

  他們雖然不歸張貴生管轄,可也不敢不聽這慈寧宮一等內侍的吩咐。立時就上前準備將還在地上哼哼唧唧的紅杏給拖走。

  不想,這紅杏此時一陣猛烈藥效過後,竟又恢復了幾分意識。

  恍惚中知道自己這樣被拖下去的話,定然不會有好下場。

  便立時朝前,試圖去抓元一的腳,哭了起來,「國師,國師,我什麼都說,只求國師能……」

  「啪!」

  元一突然抬手,一下拍在她的后脖頸上。

  紅杏哼了一聲,便軟軟地倒了下去。

  張貴生眼珠子轉了轉,隨即笑道,「那奴婢這就把人帶下去了。」

  元一臉上怒容未消,卻也沒再說什麼,點了點頭。

  一眾內侍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地紛紛退出了殿外。

  而那吳寬的臉,已經白得有些嚇人了。

  元一朝他看了眼,故意道,「吳大人不知我師父已經去了小天壇么?還到這裡來問?欽天監什麼時候做事這麼不仔細了?」

  吳寬忙躬身作揖,「是是,是下官失職,下官這就去小天壇伺候國師觀星。仙童勿怪,勿怪。」

  說完,也不等元一再說什麼,扭頭便連走帶跑地沒影了。

  「哼!」

  元一冷斥,一甩袖子,關上了殿門。

  屏風后,夏晚安看著被人抬出去的紅杏,慢慢地,垂下眼帘。

  韓經年轉身,便看見,那蓮花浮雕前,貌比春艷的女子眸下,一點潤開的紅。

  像是要哭了。

  「嗒。」

  他轉過腳尖,踩響了地面一片清水。

  ……

  桐華宮的側殿前,一輛不起眼的小馬車內。

  華妃掀開帘子一看,就見裴欣然還是那樣被綁著手堵著嘴地躺在那裡,只是一雙眼憤恨地朝她瞪來。

  半月跪坐在一旁,不知所措地猶豫著要不要解開她的繩子。

  華妃只看了眼,便毫不在意地撩了帘子,回頭就問:「是遲了一步么?」

  車邊的宮女忙點頭,「回娘娘的話,欽天監提前安排了人進去伺候,六公主沒按照之前說好的時間過去,那邊根本來不及安排。」

  華妃頃刻就沉了臉,「欽天監安排的人?」又看向那老內侍,「可知是何人?」

  老內侍小心地搖了搖頭。

  華妃的臉色愈發難看,頓了片刻后,對身後秀露道,「去查一查是何人。」

  秀露應聲,「是。」

  華妃便轉身,朝主殿走去,彷彿根本忘記了身後的馬車裡還有一個夏欣然。

  還是後頭的馬車裡又傳來『砰』一聲響。

  才叫華妃略停了停腳步,隨後,面無表情地掃了眼那馬車,便看半月從馬車裡下來,身上一塊塊污漬,似是被踹的。

  撇開眼,淡聲道,「將公主送回西暖閣,今日知曉的人,都處理了吧。」

  半月眼睛倏地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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