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受傷

  說著,還湊過來,將那小內侍擠開,拽著馬車朝前走了幾步,硬是擋住了旁邊那輛車,故意叫給禁軍查看。

  小福子臉色一變,剛要上前想將那禁軍支開。

  忽而聽到旁邊傳來一人略顯刻薄的聲音。

  「這是在做什麼呢?宮門前還有這樣的鬧騰,成何體統啊?」

  眾人紛紛轉身,就見,雨水與微光之中。

  一身灰白雲紋長袍,頭戴白玉子午簪,雪容冷麵的國師,立在那兒。

  而說話的,正是他身旁其中一個打著燈籠的小仙童。

  眾人立即紛紛行禮,「見過國師。」

  元一把大眼睛朝四周掃了一圈,最後視線落在那老內侍身後的馬車上。

  冷笑一聲,問道:「這什麼貴人要往小天壇送啊?」

  禁軍臉色一沉。

  老內侍的汗都下來了,磕磕巴巴地開口,「是,是陛下的吩……」

  元一恨得兩個眼睛都冒火了——這昏聵的皇帝!真的要送女人去勾引他家師父!

  聲音便愈發尖利起來,「陛下吩咐的?哦,那看來是什麼了不得的貴人了,且讓我來瞧瞧,到底是個什麼模樣的貴人,也值得陛下這樣費心往我師父跟前送啊!」

  他存了心地要羞辱一下這個膽大包天的狐狸精。

  幾步便走到車前。

  伸手,就要去掀開車簾。

  卻聽身後傳來韓經年的聲音,「元一,不得無禮。」

  元一頓時泄氣,看了眼韓經年,知道師父這是根本看都不想看這些妖精一眼。

  可終究還是氣不過。

  瞥了眼走到近前的韓經年,發現他正跟車邊的禁軍說話。

  便伸手。

  一把掀開帘子。

  風雨猛地扑打進去。

  白芷驚叫一聲。

  車前,無機猛地頓住。

  察覺到動靜的禁軍剛要扭頭看來,身旁的修長身影忽而一動,擋了他的視線。

  而車邊,元一看著裡頭坐著的一身寶相通身貴雅絕色無雙的女子,徹底愣住。

  昏黃的燈光打在夏晚安仙姿佚貌的臉上,照亮了她一雙明媚似秋光的眼眸。

  在這漫天的雨水下,清露露水漣漣。

  她眨了下眼,對上了車外,無機抬眸望過來的視線。

  然後,又眨了下。

  韓經年握在手裡的念珠,倏地響動了一下。

  接著,抬手。

  車簾放下,遮蓋了寶光四溢的少女眸光。

  禁軍瞅了眼神色幽寒的國師,忍不住底氣不足地小心道,「那我就讓這些馬車回去……」

  話沒說完,就聽韓經年道,「放行。」

  「……」

  周遭突然一片靜默。

  元一猛地回神——師父不是不準備讓這些女子近身的么?

  這……怎麼……

  難道……

  他猛地看向那面被韓經年放下的車簾,難道這漂亮妖精會妖法?!

  兩輛馬車依次便出了大安門。

  白芷看了眼前頭的馬車,擔心地說道,「有陛下的手諭,前面來的只怕身份要緊,殿下,待會您要下車么?」

  夏晚安沒說話,只伸手,緩緩撩開車簾,朝車外看去。

  外頭的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

  越過大安門后,有一段長長的青石板路,手持拂塵的無機,正慢慢地走在她的馬車前方。

  燈籠中的光昏黃又模糊,籠罩在他的周身,將他原本的清心寡欲冷漠無情給柔和了許多。

  眼前的這人,似乎多了幾分溫柔與縱容。

  看著他掛在手上的念珠,以及那太過熟悉的背影。

  夏晚安的心底,再次湧起一股股的酸澀來。

  她知道自己是莽撞而來。

  可親眼看到他無法拒絕前頭那個被強硬塞進來的女子,到底還是滿心的難過。

  「殿下……」

  眼看著前頭功德殿越來越近,白芷愈發害怕,忍不住朝她靠近了些。

  卻被夏晚安按住,「噓——喚我小姐。」

  白芷眼睛瞪大,「殿下,您不準備告訴國師您的身份么?」

  夏晚安還未開口。

  馬車停了下來。

  小福子的聲音傳來,「……貴人,到了。」

  夏晚安又按了按白芷的手。

  白芷只得起身,下了馬車,這才注意到,前頭的那輛馬車朝前頭而去,繞過牆角,似乎去了偏殿。

  也不知為何,他們的車竟停在這裡了。

  也不敢多問,立在馬車旁,伸手,恭恭敬敬地說道,「小姐,請下車。」

  旁邊的小福子聞言立時會意,也行了個禮,道,「小姐。」

  站在小天壇側殿台階下的元一撇了撇嘴,剛要提著燈籠陪無機進殿。

  卻見,韓經年轉了個身。

  「?」

  馬車邊,一身寶相花紋服雙環望仙髻、容顏嬌美勝似洛仙的女子,扶著婢女的手,下了車。

  然後,抬起那白白圓圓的胖手,擋了擋頭頂的雨。

  可不等她要往前。

  一方青色雨傘,便擋在了她的頭頂之上。

  元一傻眼。

  小福子和白芷對視一眼,皆沒出聲。

  夏晚安抬頭看了看,又轉臉,看向身旁近在咫尺的大和尚。

  呼吸頓時一亂,還不待開口。

  就聽大和尚道,「風濕雨寒,莫要久留。」

  聲音真好聽啊!跟清泉一樣,叮叮咚咚地落進了她的心湖裡。

  夏晚安就覺得一顆心跳的有些亂。

  有些痴地看著大和尚的臉,這人卻已經疏冷淡離地轉過去,先一步朝前走去。

  夏晚安趕緊提起裙子,跟著他,靠在了他肩側的雨傘之下。

  一身冰冷,一身寶光。

  一柄傘下,並肩拾階而上。

  身後的人,雨,與天地,似乎都被拋之過去。

  所有人都回不過神來地抬頭看著往上而去的兩人。

  突然。

  「啊!」

  元二一拍手。

  眾人齊齊嚇了一跳。

  元一剛要開口罵人。

  就聽元二傻呵呵地笑了起來,「是仙女姐姐呀!」

  「啥?!」

  元一瞪眼,一巴掌呼了過去。

  ……

  夏晚安是第一次來功德殿,幾乎被眼前看似低調實際盡奢的擺設耀的眼花。

  心裡實在感嘆,大和尚前世不過一座草庵一塊蒲團,今生卻住進了這樣漂亮的宮殿里……

  忽聽前頭的無機道,「施主緣何到此?」

  夏晚安當即回神。

  不想,轉臉便瞧見他正將雨傘收起,放在一邊的角落裡。

  腦子裡一瞬間閃過,上一世,大和尚曾在雨下送她回宮時,也是這般,將這雨傘,好好地收起,放在角落裡。

  心頭頓時一軟。

  便慢慢地開了口,「聽說國師需一筆墨伺候之人,我……」

  她不會說謊,一騙人就舌頭打結,說不出話來。

  韓經年看了她一眼。

  後頭剛要進來的元一一聽就炸了。

  立時沖了過來,瞪著夏晚安怒道,「什麼筆墨!我師父是修身修佛之人!何需女子伺候!你趕緊哪兒來的就滾回……」

  話沒說完,就見裴秋陽朝他看來。

  一雙寶石一樣的眼睛,無辜地眨了眨。

  到了嘴邊的喝罵頓時被卡住了。

  他張了張嘴,「……就回,回哪兒去……」竟莫名其妙地一下紅了臉!

  天啊!

  這漂亮妖精真會妖法!會迷惑人!

  韓經年將手中的念珠放下,淡淡道,「我不需要筆墨伺候,施主不必費心。」

  夏晚安抿唇,剛要再分說幾句。

  就見門外又走進來一個略顯高瘦面相機靈的小童,笑著朝她看了眼,然後對韓經年道,「師父,欽天監的人來了,您是否要準備沐浴更衣了?」

  元一點了點頭,「讓他們前往小天壇準備。」

  「是。」元四行了一禮,退了下去。

  夏晚安轉過頭,就見韓經年轉身,準備離開正殿,心下微動,剛要上前。

  卻被那個眼睛大的跟燈籠一樣的小童給擋住。

  「我師父要準備沐浴更衣了,你還不……」

  元一本想仗著氣勢好好地嚇退這個膽敢勾引他師父的狐狸精的,不想,這狐狸精的眼睛一朝他看過來,他就腦子嗡嗡響,跟中了妖法一樣,心跳加速,意識混亂。

  一張清雋的小臉漲得通紅,說話也磕巴起來,「你,你還不,趕緊地,趕緊地退,退下……」

  不想,夏晚安卻是抿唇一笑,朝無機淺淺福了半禮,「國師,我方才行來時,濕了鞋襪,不知可方便在此處梳洗一番?」

  元一一聽眼睛又瞪圓了,下意識想去看她的鞋子,卻突然又想起女子之足,怎可隨意窺視?立時收了視線,只不過一張臉愈發紅得厲害。

  「放,放肆。國師居所,怎可由人隨意攪擾?」

  分明元二之前還說有個漂亮的女子被雨淋了,國師都沒讓進了飛雲宮,更何況你這還好端端地站在這裡呢!

  元一瞪眼,還要呵斥。

  不想,身後卻傳來無機淡淡的聲音,「元二,帶她去側殿。」

  元一頓時呆若木雞。

  躲在門口偷聽的元二捂嘴偷笑。旁邊的白芷朝他看了眼,又擔心地朝殿內望去。

  殿內,夏晚安看了眼桌案後面色清冷的韓經年,只見他垂眸翻冊,毫無所動,分明是一點兒也不將自己放在心上的模樣。

  心尖上像被小蜂子輕輕地扎了一樣。

  卻又彎了彎唇,輕聲道,「多謝國師。」

  旁邊的元二立時高興地跑進來,笑眯眯地朝夏晚安看,「仙女姐姐,我帶您去偏殿吧!」

  夏晚安點了點頭,轉眸,卻見無機已經面無表情地走了出去。

  捏了捏指尖,跟著元二走出正殿。

  繞過長廊之後,忽而瞧見前頭停著一輛熟悉的馬車——正是方才同她們一起進來的那輛。

  漂亮的眉頭蹙了下。

  前面歡歡快快的元二發現她停了下來,笑著回頭,「仙女姐姐,你怎麼啦?」

  夏晚安心下一轉,朝他笑道,「小師兄,我有些餓了,能不能勞煩你去給我找些吃的?」

  ……

  功德殿的正殿旁,便是國師的寢殿。

  韓經年每每觀星之前,都需沐浴更衣,這寢殿說是休息之用,其實用的更多的是裡頭特意修葺的浴房。

  元三服侍他脫衣之後,就看到他後背的布條又隱隱地滲出血來。

  微微皺眉,道,「師父,弟子再去取些葯來。您小心些,莫要叫後背的傷碰著了水。」

  韓經年點了點頭,也沒說話,元三便躬身退了下去。

  浴房之內,浴桶里放了許多上好的藥材。

  水汽氤氳間,有葯香夾雜水意散開,朦朦朧朧的。

  韓經年低頭,一點點解開身上的布條。

  忽而聽到身後傳來動靜。

  以為元三這麼快便回來了,便道,「將葯……」

  剛開口,募地察覺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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