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禁軍
看向韓經年,「師父,這個主意好呀!」
韓經年坐下,並未應聲。
兩人對視一眼,皆不敢再多話,躬身行了一禮,剛要退下。
忽然聽到無機的聲音傳來。
「夫為道者,如被乾草,火來須避。道人見欲,必當遠之。」
兩人噤聲細想,明白了無機的意思。
——他人慾以色破其戒,必當先遠之。
給人可乘之機,便是授人把柄之時。
無欲無念,便無人能近能親。
元一點頭,暗道,「就是!隨便讓個女子近身,還要壞了師父的名聲!師父說得對,這樣的女子,就該通通趕走!近都不要叫她們近一步!」
元三無奈地看了這牆頭草一眼,恭聲道,「師父,該去小天壇了。」
……
「何人車架!還不速速停下!」
前頭的御林軍突然強行攔住了這不起眼的馬車。
白芷心下一驚,忙要掀開車簾看一眼,前頭拉車的小內侍已然笑道,「回大人的話,是我家姑姑奉命前去清華宮伺候,還請大人通融通融,若是再遲了,只怕姑姑就要受罰了。」
御林軍皺了皺眉,看了眼那馬車,又看小內侍遞過來的宮牌和荷包。
忽然一把掀開小內侍的手,上前便要去掀那車簾。
驚得車簾後頭的白芷連連後退。
那御林軍伸出的手眼看就到了車簾邊,突然,從後頭伸出一隻手來,將他按住。
他一愣,回頭,立時正色,「統領!」
站在後頭的,不是別人,正是方園。
他掃了眼帘子——方才後頭那一閃而過的,似乎是白芷?
頓了頓,道,「我來交班,這裡交給我,你去前門轉一圈就下職吧!」
「是!」
那人一抱拳,領著一隊人離開。
方園來到車前,看了眼那明顯不對勁的小內侍,對著車簾低低開口,「殿下?」
很快,車簾掀開一道縫,白芷朝外瞥了一眼,輕聲道,「方統領,殿下想去清華宮,您看,能不能……?」
方園朝白芷身後的暗影看了看,問:「殿下去清華宮有何事?可有旨意?今日乃是國宴,後宮非旨意不得出席。」
聽著他一板一眼的話,白芷不知是鬆了口氣還是更緊張了。
剛要再開口,身後,夏晚安突然上前,將她推到一旁,對上方園的眼睛,將腰間的雙魚玉佩一把拽下,遞了過去,「我要去清華宮!方園,把這個拿給父皇看,他不會不見我的!」
車外,方園掃了眼那雙魚玉佩,沒動,「殿下,今日正宴,不得胡……」
夏晚安猛地打斷他,「方園,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今日的宮宴其實到底存的什麼目的!」
方園神情一變,迅速朝後掃了眼,壓低了嗓子,「殿下!」
夏晚安揪著車簾,聲音隱隱發抖,「父皇到底想做什麼?國師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容著他這般被羞辱……」
聞言,方園的眼神忽而微微閃動。
朝門帘后夏晚安那半張如花似玉的臉上看了眼,又迅速挪開。
頓了下,低低道,「國師已前往小天壇。」
夏晚安倏地抬眼。
方園似是感知到了她的情緒,又道,「陛下在小天壇給他準備了一份厚禮,無人知曉是什麼。」
夏晚安當即吩咐,「去小天壇!」
那小內侍忙跑過來,看了眼方園。
方園放在佩刀上的手微握了下,很快又鬆開。
站在一旁,一臉公事公辦的模樣道,「清華宮設宴,此處不得出入,就請貴人暫且回宮吧!」
那小內侍忙拉著車調轉了車頭。
方園轉過身,偌大的雨滴似乎透過蓑衣打在他的軟甲之上。
他目不斜視地走到前方,筆直挺立,身形肅正!
……
大安門前,一頂四方青蓋的小轎子里。
紅杏聽著前頭放行的聲音,一顆心,慢慢地提到了嗓子眼。
她到底沒忍住,掀開轎簾,朝前頭看去。
小天壇,正掩蓋在那片蔥鬱青翠的林木之間。
大雨之下,宛若別境仙處。
那裡,有那個天人一般的國師。有著她未來飛黃騰達的前程!
她瞪了瞪眼,片刻后,收回手。
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又翻出手心,露出了一直緊握的小瓶。
她盯著那小瓶,深吸了一口氣,露出了一點點笑容。
……
桐華宮中。
華妃震驚地看著面前還安然坐著的夏欣然,不可抑制地怒聲質問,「你為何還在這裡?!」
夏欣然輕笑,抬頭看她,「我不在這裡,還能在哪裡?」
華妃眉頭一皺,便隱約猜到了些許,「你以為這樣的天賜良機能有多少?國師不比你想的那個人要好?你安安分分地聽母妃的安排,母妃還能害你不成?」
夏欣然笑了笑,「母妃當然不會害我了,母妃一向都是為我好的。」
「你既知就該聽話,來人……」
「慢著。」
夏欣然笑,「母妃,給國師送去的人已經安排好了,不用我再過去了。」
「你說什麼?」這回華妃的臉色是真變了,「你把這大好的機會給了誰!」
夏欣然看了她一眼,起身,走到門邊,看那逐漸小下來的雨勢,輕聲道,「自是有用的人了。母妃放心,女兒絕對不會害您的。只要您乖乖聽女兒的……」
「啪!」
一個耳光,狠狠地扇了過來。
夏欣然被打得一歪,不等轉過頭來,宓妃已經厲聲喝道,「來人,立即叫裴正林滾過來!」
夏欣然摸了摸臉,看向面色扭曲的華妃。
這樣的面孔,曾經在被父皇冷落甚至能被奴才羞辱的日子裡,她曾看過無數。
好日子過久了,她竟然忘了,如今這個面容慈善和柔的母親,還有這樣的模樣神情。
她顫了顫,跪下去,輕聲哀求,「母妃,我不要國師,您就縱我一次,我只想要那個人……」
「絕無可能!」
華妃低頭看著她,「你是想要像我從前那樣受盡冷眼,還是要站在高處受萬人仰望?拼了這一次,以後什麼都會有的!」
……
小天壇的西面有座小宮殿,名叫功德殿。
分一主殿,兩側殿,其它各配房數十間。乃是景元帝為常在此處觀星祈福求神問佛的國師所建的。
殿內不見奢華,卻處處能見用心與極致。
比如那一尺百兩的紫檀木,比如那南海暖玉雕刻的佛蓮。
紅杏看得眼花繚亂,只覺此處比夏晚安的長樂宮還要富奢無數倍。
一想到這些都將要成為她的掌中物,她激動得心都沸騰起來。
伸手,摸了摸一座蓮花燈座上托著的夜明珠。
就聽身後傳來輕微動靜。
她忙收回手,轉過身去。
就見前方走來一個身穿二品內侍服的內侍,朝她上下打量了一圈兒。
道,「都準備好了吧?國師已過了大安門,待會就能過來了,你可千萬別出了岔子。」
紅杏福身,裊裊款款地行了一禮,「公公放心。」
那內侍點點頭,又被紅杏塞了一個荷包。內侍捏了捏,朝她看了一眼。
忽而外間有人喊,「國師到了,快去準備!」
內侍又朝紅杏看去,紅杏一笑,內侍點點頭,轉身走了。
紅杏深吸一口氣,抬起頭來,朝門外看去。
遠遠地,似乎瞧見那一身雲白,似天仙一般的男子,正撐著傘,緩緩拾階而上。
她想起了那天在養心殿,不經意間看到的那個人。
眸若寒泉,清冷禁斷。
若是為自己失控,不知……會是什麼樣子呢?
轉身,揭開面前的茶壺,將手裡一直握著的瓶子打開,握了握因為太過激動而微微顫抖的手。
然後,緩緩倒入。
茶香一瞬間散發出一股香甜的氣息,叫紅杏的心都跟著熱了。
她重新蓋上茶壺,輕輕笑開。
伸手,剛要去端那茶。
忽而!
從背後伸過一隻手來!
猛地捂住了她的嘴!
「咚!」
小瓶子掉在了地上。
……
一刻鐘前。
大安門內。
噼里啪啦的雨砸在車頂上。
白芷擔心地掀開帘子,看了眼前頭的大安門。
又回頭看車內靜默的夏晚安,「殿下,出了大安門便是外宮了,需得手諭或玉牌才能出去……」
夏晚安抬眼,握緊了手裡的雙魚玉佩。
才要開口。
忽而車外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車輪聲。驚得外面拉車的小內侍驚呼連連。
白芷掀開帘子一看,便見旁邊衝過去一輛馬車。
匆匆忙忙的,將拉車的小福子都給帶得差點滾到地上,原本就潮的衣服這下基本全濕了。
小福子也不敢吱聲,連忙爬起來,抬頭瞧了眼。
轉回身,就見白芷在朝外看。
忙笑著湊過去道,「姑姑,您看,咱們是繼續走,還是……回去?」
他本是御花園一個末等負責洒掃樹葉的,偶然間得了王萬全的賞識。本想憑著這次的機會能得他的信重,故而十分小心殷勤。
白芷沒說話。
忽聽身後的夏晚安道,「跟上那輛車。」
外頭的小福子立時聽到,回頭看了眼。
這才注意到,那馬車居然跟他們的這輛差不多模樣!
現下一轉。
對白芷道,「姑姑,若是這車也是出大安門的,說不定咱們還能混個隨行?也免得多番口舌。不然……奴婢去試試?」
白芷有些擔心,想了想,點頭,「那你小心些,不得暴露了殿下的身份。」
小福子連連點頭,立時拉馬跟上那車。
就聽前頭那個拉車的老內侍跟守門的禁軍說道,「奴婢是奉了陛下的旨意,要送貴人前往小天壇。這是手諭,請大人查看。」
守門禁軍接過,對著宮燈打開仔細看過,點點頭,卻並未放行。
轉而又走到後頭,看那小內侍。
小內侍忙賠笑,「我們是一起的,大人。」
前頭那老內侍一聽就不對勁,剛要開口呵斥,車裡突然就傳來一陣嗚咽聲。
那人嚇了一跳,連忙要去蓋住車簾。
卻叫禁軍察覺不對勁,立時圍了過去,警惕地看向車內。
「到底何人在內!」
車內又沒了聲息。
那老內侍嚇得臉都白了,瞅了眼後頭的小內侍,忙笑那老內侍嚇得臉都白了,瞅了眼後頭的小內侍,忙笑道,「沒什麼呢!大人,不過是貴人有些不適,偶爾咳嗽了幾聲。您若是不放心,可先查看咱們後面這輛車裡的貴人,都是一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