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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不讓進

  「那事兒在朕心裡始終是根刺,一日不拔,朕一日難安。你的身份太容易引人注目,唯有國師行動,能以其身份遮蔽過去。」

  趙庭雨的神色凝重起來,「所以陛下將國師請到宮中來……」

  「不錯。」

  景元帝再次點頭,「正是想看看國師值不值得朕信任到如此地步。然,始終不得親近探聽之法。」

  趙庭雨想了想,「臣有一拙意。」

  「說。」

  「隨從內侍,到底太過扎眼,也容易引人戒備。不如……

  陛下派個女子近身伺候?」

  景元帝眼皮子一跳,朝趙庭雨看去。

  趙庭雨連忙行禮,「臣絕無對國師不敬之心,也斷無對佛祖褻瀆之心。只是……若以女子試之,更能知其心性。」

  景元帝皺了皺眉,看著趙庭雨良久,「你先起來吧。」

  趙庭雨告了聲罪,站了起來。

  就聽景元帝道,「此事不要外傳,朕再思量思量。」

  「是,臣謹遵聖意。」

  待趙庭雨退下后,景元帝又重新拿起摺子,看了會兒后,忽然開口,「李德全。」

  「奴婢在,陛下,有何吩咐?」李德全上前一步。

  景元帝放下那摺子,頓了片刻后,道,「去查查,長樂宮那小太監,都查到了什麼。」

  他的聲音有些低,叫人分辨不出情緒。

  李德全身子一躬,「是。」

  ……

  如意湖旁,紅杏坐在距離聽雨閣不遠的芙蓉亭里,溫聲安慰著對面哭著的碧玉,「姐姐,柔妃娘娘不是沒有責罰您和貴人么?你何必這般自己嚇唬自己?」

  碧玉哭紅了眼,卻還是瞪向紅杏,「你以為人人都似你這般,能依靠著九公主,什麼都不怕的?張貴人不過是個小小的貴人,說起來,也不比我們這樣做奴才的好多少。」

  又擦了擦眼淚,「她先前悄悄跟宓妃往來的事兒,叫柔妃知曉了。這一次六公主的事就是個警告,若是再……嗚嗚,你說,我該怎麼辦?你能不能求九公主把我也收到長樂宮去啊?」

  紅杏給碧玉遞了自己的帕子,「我人微言輕的……」

  「你不是最受九公主的寵么!我看你是不想幫我是不是?」碧玉拍開她的帕子,生了氣。

  紅杏也急,「姐姐你不是為難我么?我再受寵,也只是個奴才。真要恃寵生傲,還不知有什麼等著我呢!且最近這段日子,你不知……」

  碧玉卻不肯再聽,只哭罵道,「做奴才的難道就是天生的下賤命么?!擔驚受怕的,何時才是個頭啊!要是能夠,誰不想做主子啊……」

  紅杏聽得心頭驚顫,「姐姐,你可輕點兒……」

  說了許久的話,好容易將碧玉安撫下來,送她回了聽雨閣,紅杏才一身疲憊地往長樂宮回去。

  想到姐姐的擔憂,自己如今被九公主生疏的困境,也是滿腦子的官司。

  這時,忽而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熟悉輕喚,「紅杏姑姑。」

  紅杏一愣,回過頭來,就見文敬之含笑自假山旁朝

  她走來。

  風度翩翩,公子端方。

  紅杏忙俯身行禮,「見過世子。」

  文景擺手,「姑姑不必客氣。怎地會在這裡遇到了姑姑?」

  紅杏笑了笑,「奴婢來探望姐姐,這就回宮去了。」

  文景恍然,朝聽雨閣的方向看了眼,又道,「聽說晚安身子微恙,可曾請太醫看過了么?不知我可能去探望?」

  紅杏張口就要回答時,抬臉,卻看到了文景眼中的關切和擔憂。

  不知為何,碧玉的那句『要是能夠,誰不想做主子啊』猛地躥上腦海。

  她大驚,忙低下頭去,「回世子的話,殿下偶感風寒,太醫說需得靜養。」

  這就是不許探望的意思了。

  文景的神色頓時黯淡下去,從袖子里掏出一個小方盒,遞了過去,溫聲道,「既然不能見便罷了,這是我偶然在外得來的波斯來的香露,據說有價無市,我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得來的。煩請姑姑幫我帶給晚安」。

  說著,又另外遞了一瓶給紅杏,「這個是單獨給姑姑的。一點心意,姑姑莫要推辭。」

  紅杏看了看那小瓶,片刻后,伸手接過,躬身行禮,「謝世子,奴婢會轉告殿下世子的心意。」

  文景緩緩笑開,「那便多謝姑姑了。」

  說完,便領著隨從朝慈寧宮的方向去了。

  紅杏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直到不見,才慢慢地收回視線。

  回到長樂宮。

  就見王萬全站在院子里指揮幾個小太監架鞦韆。

  九公主前一日曾偶爾說過一句想玩鞦韆。沒想到他居然當了真。

  當即過去呵斥,「小全子,長樂宮內不得隨意搭建器材,若是壞了風水,對公主有何影響,你如何交代?」

  「我呸!你少咒公主殿下!」

  王萬全直接一個大白眼翻過去,又掃了眼她手上的盒子,「倒是你!又去看你姐姐去了?我看你啊,這長樂宮的大宮女也別當了,直接去聽雨閣姐妹情深算了唄?」

  「你!」

  「我什麼我?我告訴你,能罵我的只有公主殿下呢!你想要拿我的錯,等哪天能成了主子再說吧!讓讓,別擋道!」

  紅杏被推開,看著狗眼看人低的王萬全,抓著盒子的手指一點點收緊。

  指甲在那青梨木的盒面上發出撕拉的聲音,如同她快被撓破了的心。

  ……

  暮色沉沉,雲浮西際時。

  夏晚安扶著方園的胳膊,氣喘吁吁地,終於看見了雲頂寺的山門。

  瞧著上頭的『雲自在者』幾個字,滿身的疲憊,頓時消散而去。

  大和尚,曾經站在那裡,指著那山門,對她說。

  「三門,又稱三解脫門。空門,無相門,無作門。乃避世俗煩擾,自在修身之意。」

  自在修身啊!

  草庵后的漂亮和尚,你現下,是在念佛呢?還是在修禪呢?

  本公主找上門,你的自在,可就到頭咯!

  山門下,一個身穿青衣的和尚正拿著掃帚在掃門前的落葉。

  瞧見一行人突然行來,還有些意外。

  待看清走在最前頭的夏晚安時,顯然愣了下。

  隨即,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上前,行了個佛禮,「阿彌陀佛,施主,敝寺今夜已閉山門,若祈福問神,還請明日再來。」

  夏晚安立馬眉頭一皺,「本……我好容易爬上來的,你讓我再走一趟?你不如讓我直接上西天算了!」

  方園立時沉臉,「休得胡說!」

  夏晚安嘴巴一撇——現在誰敢攔她去見大和尚,她就讓誰去見佛祖!

  瞪著那和尚,「我不求神問佛,你們這寺里可以住人的吧?我過來歇歇腳,住一晚。」

  那青衣和尚又笑了,「來寺廟,卻不求神問佛,施主對神靈不誠,只怕入不得廟。」

  「你!」

  夏晚安算是看出來了,這掃大門的臭和尚是故意為難她呢!

  偏偏她今日喬裝出門,又擺不得公主的架子,索性蠻橫道,「我不跟你個小和尚說話,你去,叫你們方丈出來!我要捐香火錢,一萬兩!他收不收!」

  青衣和尚眼底閃過一絲笑意——一點大的小屁孩,還敢說他是小和尚呢!

  笑了笑,躬身,「銅臭俗物而已,佛門清凈,怎可以金銀論身份?施主慎言。」

  慎……我慎你個鬼啊!

  眼見著就快要見到大和尚了,偏偏卻被這小和尚給左攔右攔的。

  夏晚安這心都快燒起來了!

  柳眉倒豎地就想罵人。

  旁邊,方園上前,晃了下手中的一個牌子。

  青衣和尚掃了一眼,神色未變,卻笑著再次行了個佛禮,「阿彌陀佛。」

  方園道,「我家小姐也只是想入寺住一宿,明日在寺中為家中長輩祈福問安,不會打攪到寺內高僧們的清修,還望大師通融。」

  他的話里,半是客氣半是威脅。

  旁人聽不出,夏晚安卻自然聽懂了——方園給這和尚看的,是他的御前侍衛的牌子。

  御前侍衛陪護的,能是什麼人?自然是宮裡的貴人了!

  若是宮裡的貴人,那家中的長輩?

  根本不用多問。

  夏晚安高傲地抬起頭來,「去,讓你們方丈來,親自請我入山門!」

  不嚇唬嚇唬這個小和尚,還真以為她嬌蠻跋扈的九公主是好欺負的了!

  身後青梨幾個皆是無奈——殿下您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喬裝出行的呀?

  那青衣和尚微微一笑,正要說話,山門裡頭走出來個留鬍子的老和尚。

  夏晚安一見,就走了過去,剛要行禮稱『大師好。』

  就見那老和尚徑直走到了青衣和尚跟前,行了一禮,道,「方丈,您吩咐的庵房已準備好了。」

  「……」

  「……」

  眾人驚訝,紛紛看向那分明只有二十歲左右的青衣和尚。

  青衣和尚一笑,朝夏晚安行禮,「貧僧青雲,正是雲頂寺方丈,見過……貴人。」

  夏晚安呆住——青雲?方丈?小和尚?

  不對啊!!

  雲頂寺的方丈不是無心么!那個鬍子都白了的老和尚!

  怎麼變成個俊皮小和尚了????

  她疑惑地往後退了好幾步,抬頭,認認真真地看頭頂的牌匾——

  「雲,頂,寺。沒走錯啊!」

  她歪著腦袋嘀咕,「難道是我記錯了?」

  青雲已經走了過來,笑道,「貴人是說什麼錯了?」

  夏晚安看著他笑得模樣,就覺得瘮的慌。

  這禿頭小和尚,剛剛是故意逗她玩呢!

  咳嗽一聲,道,「我是喬裝出行,要低調!按著剛剛的說法,稱一聲施主就好。」

  青雲一笑,從善如流地改了口,「施主,方才貧僧玩笑,還請莫要介懷。不過,雲頂寺少接夜來客,還請施主見諒。」

  「為何少接夜來客啊?」夏晚安忍不住好奇問了一句。

  「知晝則知夜,知始則知終,如若先悟未生以前面目,便知末后安身立命之處。」青雲一笑。

  ……啥玩意兒?你再說一遍??

  說的是人話么!

  夏晚安嘴角抽了抽,朝身旁的方園做了個鬼臉。

  然後假笑,「方丈佛法高深,善哉善哉。那您看我這好容易上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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