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去見大和尚
對面的方園瞧見她一張小臉都快皺成包子了,笑了笑,上前,將手裡的盒子遞過去,「殿下,您吩咐我要的東西。」
夏晚安接過,一邊掀開一邊問:「什麼東……」
方園還沒阻止呢,就見夏晚安話音戛然而止,接著便『啪』地一聲,蓋上了盒子,白嫩嫩的臉上還有點驚慌。
不由失笑,「殿下當心。」
夏晚安心虛地朝左右看了看,見著前頭慈寧宮的掌事姑姑娟秀還站在那裡。
便將盒子塞到白芷手裡,笑著上前道,「姑姑,那我就走啦!您跟皇祖母說,我一定會給她帶雲頂寺最好的重陽糕的!」
娟秀輕笑,點頭,「太后讓您一定要小心,莫要頑皮,早些回宮。」
「哎呀,就京郊嘛!又不是多遠的地方。讓皇祖母別擔心!」夏晚安笑著答應,「那我走啦!你們別送啦。」
李桂兒在旁邊行了一禮,笑,「恭送殿下。」
嗯。讓父皇也別擔心,有方園在呢!我不過三五日就回了。」
是。陛下說,對外只說公主這幾日身子不適,長樂宮也不許人探望。沒讓人知曉您的行蹤,這樣安全些。還吩咐殿下,務必要跟緊方大人,莫要自作主張,也別暴露了身份,引了歹心之人注意。」
「我知道啦!你們快別在這待著啦!不然人人都要知道我要出宮去啦!我走啦!紅杏,長樂宮就交給你了。」
夏晚安的一顆心早就飛到了雲頂寺,哪裡還能跟這些人再多寒暄,領著白芷幾人,就上了殿外那座不起眼的藍簾馬車裡。
長樂宮前,紅杏、娟秀、李桂兒躬身行禮。
家丁打扮的方園坐在車頭,揚起馬鞭。
「嗒嗒嗒。」
馬車便行出了深深高牆之外去。
飛雲宮前。
黃啟福彎腰賠笑站在門外,問:「國師大人,馬車隨行已經備好了。」
今日穿了一身玉白寬袍的韓經年,愈發顯得出塵冷然。
轉著念珠,淡淡道,「無需車架隨從,有勞費心,都撤了吧!」
「可這……」
黃啟福臉都快笑僵了,才得了這一句冷淡的拒絕,「是陛下吩咐的,您一人出行,陛下擔憂您的安危,還是……」
話沒說完,元二背著個小包裹,笑眯眯地走了出來,「師父,都收拾好啦!可以出發啦!」
韓經年抬腳便朝外走。
黃啟福忙跟上,「國師留步,至少帶幾個人,也叫陛下安心。」
韓經年卻似沒聽到一般,徑直往前。
黃啟福還要再說,後頭跑來個小內侍,「黃總管,陛下吩咐,九公主身子不適,近幾日不許宮人隨意出入攪擾公主休息。讓您緊著吩咐下去。」
前頭,韓經年的腳步一頓。
後面的元二差點一頭撞在他的後背上。
抬臉,就瞧見師父朝某個方向看了眼。
他跟著也看過去,只看到高高的宮牆,「師父,您看什……哎?師父,等等我!」
……
深宮中的某處。
藥味濃郁的宮殿內。
低弱的咳嗽聲頻頻響起。
「夏晚安出宮了?」
「是,一個時辰前喬裝走的,據說是去雲頂寺祈福,御前侍衛統領方園親自跟著。」
他對這個小野種,倒是一直護得緊。咳咳咳……」
「娘娘,快別動氣。」
去,叫我父親來,我有事要他去做。」
「是。」
藥味散開,露出一張蒼白又枯瘦的臉,她靠在床頭,看窗外燦爛的花枝。
慢聲道,「這是你自己送上門來,怪不得旁人,咳咳……」
……
京城的西郊大台山,是當年大玥朝太祖皇帝圍攻京城時,大軍駐紮過的山腳。
據說,當年紮營二十里,聲勢何其浩大。
而太祖皇帝,本是想要以大軍進城,大肆劫掠,犒勞三軍的。
卻偏偏在進攻的前一夜,自那大軍紮營的山上,下來一個老和尚。
求見了太祖皇帝,說了一句話。
太祖皇帝竟然熄了劫城的念頭,轉而派戰使前去,勸服了前朝昏君,主動開城投降!
當年那老和尚跟太祖皇帝說了什麼,無人知曉。
只是這雲頂寺,從此以後,卻成了福量無邊功德無限的大佛修之處。
縱使位於山頂之上,可自大玥朝建朝以來,那香火,可都是頂旺之極的!
夏晚安靠在軟榻上,撩著窗帘看那越來越近的雲頂寺,翹起的嘴角壓都壓不下去。
青梨在旁邊瞧著她高興,自然也開心,笑著問:「殿下,何事這樣歡喜?」
何事這樣歡喜?
夏晚安的眼前浮現了那個唇紅齒白,笑起來讓她連命都捨得給了的大和尚。
猛一捧自己的臉頰,「哎呀!別問了!」
竟是露出了一副小女兒的嬌羞情態!
驚得白芷和青梨當即對視一眼。
倒是旁邊沉默了一路的紫丹,低聲開口,「殿下,奴婢知錯了。」
夏晚安臉上的羞意散去,抬眸看她,「你又怎麼了?」
紫丹跪在馬車裡,臉上浮著明顯的懊悔愧疚,「奴婢前幾日,不該說殿下冷心冷情。慈寧宮那日,六殿下罵您的話,青梨都跟奴婢說了……」
夏晚安失笑,搖了搖頭,「你說得也沒錯……」
「不!奴婢錯了!」紫丹俯身下去,「請殿下責罰!」
夏晚安無奈,看了眼青梨。
青梨會意,拉了把紫丹,笑道,「行路也有段時間了,到了大台山只怕都要晌午了,咱們去問問方統領,是緊著上山,還是先在山腳下歇一夜……」
話沒說完,夏晚安在旁邊急急道,「跟他說,我要今日上山!」
紫丹抬頭,認認真真點頭,「是。」
便掀開帘子去外頭問方園了。
車裡。
夏晚安忽然想起先前方園給她的盒子,吩咐白芷找出來。
打開一看。
一柄小巧的匕首,躺在盒子里。
白芷一驚,「殿下,這是……」
「噓!」
夏晚安看了眼車門外的青梨和紫丹,將那匕首拿出來,輕輕一拔。
一道寒光頓時從那刀鞘中射出!
「好刀!」夏晚安驚嘆。
白芷卻在旁邊看得膽顫心驚,「殿下,這是什麼?方統領怎麼會給您這樣的東西?您可千萬小心些,別傷著自己了!」
夏晚安看她嚇得臉都白了的模樣,心下輕笑。
前世時,白芷拿著刀護在自己跟前,一刀捅傷了文景胳膊的模樣,何其勇色!
將匕首收進袖子里,輕聲道,「我拿著玩兒,你千萬別說出去哈!回頭我讓方園也給你尋個好的。」
「奴婢可不要!」白芷連連擺手。
又聽夏晚安問:「我的那盆魏紫呢?」
「好好收著呢!您放心吧!」白芷道,又問:「殿下何故要帶著一盆牡丹花去雲頂寺?可是要送人么?」
送人?
夏晚安輕笑,卻沒回答。
翻了個身,又去掀帘子看那遠處藏在大台山的山頂,雲霧繚繞下,什麼都看不見。
可夏晚安知曉,那仙境一樣的地方,有一座漂亮極了的寺廟,名叫雲頂寺。
雲頂寺的後面,有一座小草庵,裡頭,有個同樣漂亮極了的大和尚,垂眸時,若靜潭冷月,展顏時,若星辰光海。
喜歡穿一身素青的僧袍,轉著念珠,念著經。
被她逗弄時,會紅臉,會一本正經地躲開她,還會朝她笑。
還會……還會說她戴花,卻比花嬌呢!
再次掩不住地彎了眼。
這時,就聽方園在外道,「小姐,若是今日就要上山,就得加快行程了。您可受得住么?」
「受得住!快!」夏晚安笑著答應,「馬兒快跑呀!」
外頭方園聞言輕笑,一甩馬韁,馬蹄輕塵而去。
掀開車簾進來的紫丹和青梨,抬眼便瞧見夏晚安雀躍的模樣。
再次感受到了她真切又歡喜的心情。
青梨笑著問道,「殿下這樣子,不像是去祈福散心的。」
夏晚安笑:「那像什麼?」
「嗯……」
青梨想了想,笑,「盼相見盼相見,相思藏不住。」
說完,就見夏晚安獃獃地看著她。
旁邊的白芷輕斥了一聲,「胡說什麼呢!那是說的女兒情,殿下是去祈福的!當心叫外人聽去了,到時帶累了殿下,你要如何請罪?!」
青梨頓知失言,剛要告罪。
夏晚安卻笑了,「青梨這是有心上人啦?」
「我!」
青梨頓時漲紅了臉,立馬跪了下來,「奴婢絕沒有這個心思,殿下恕罪!奴婢再不敢亂說了!」
「哈哈!」
夏晚安大笑起來。
白芷和紫丹也掩唇輕笑,引得青梨又羞又惱。
如鶯聲笑音,自馬車傳出,由那秋風送開,融在了兩邊漸黃的草木樹葉上。
方園淺笑,再甩馬韁,揚蹄奔遠。
秋光一片,秋空爽氣。
官道邊上,一片枯黃樹葉翩然落下,落在了樹影底下,淡然盤坐的俊美男子的手邊。
元二撿起那樹葉轉了轉,朝前頭看了看,問:「師父,咱們是連夜上山,還是等到明日一早再上山啊?」
垂眸靜冷的無機將手裡的水壺遞給他,站了起來,「今日上山。」
……
皇宮之中,上書房內。
景元帝將手裡的摺子放下,對趙庭雨道,「國師這陣子剛住進宮內,只怕很有些不適應,朕給他安排的宮人和隨從一律沒要。
你看,朕這般強迫國師住進宮內,是否會壞了國師的庇佑之氣?」
趙庭雨已經年過半百了,聽到景元帝的話,笑著躬了躬身,「皇上過慮了。」
「嗯?何意?」
國師是什麼性子,您不是不知道。當年能一刀斬了趙芳項上頭顱之人,便不是什麼軟綿性子,若真是不肯,陛下就算強迫,他也必然是不能答應的。」
嗯……有道理。那為何,卻還是與朕這般生疏?」
「陛下。」趙庭雨又行了一禮,「恕臣直言,國師,那是方外之人,雖修的俗家之身。可到底是絕心絕緒,無情無欲。不與眾生善惡為交,才是無量佛心中慈悲啊!」
景元帝若有所思,「你倒是有幾分禪悟。」
微臣不敢。」趙庭雨微笑。
景元帝又皺眉,「可國師若真這麼不近人情,朕之後要辦的事,要交給他,到底還是不放心啊!」
「陛下是說……」
「景元八年。」
趙庭雨一震,抬頭朝景元帝看。
景元帝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