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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華妃的歹毒

  他淡淡地說道,「佛語有云,眾生平等。太后雖修佛,卻著相了。」

  那可是連皇帝都十分敬重的太后,國師卻這般指責?

  李德全心下微驚,暗暗放輕了呼吸。

  不料,景元帝卻是一臉虔誠地說道,「六丫頭只是一時犯錯,且也是那宮女兒背主在先。」

  說著,又看了眼面若寒霜的韓經年,「國師的意思,朕也明白。那宮女雖然背主,可到底是一條人命,不該就這麼沒了。朕會命人重重厚待她的家人,如此,興許能寬慰亡人魂息?」

  說完,卻不見韓經年有何動作,臉上的笑意微斂了些,道,「到底太后也已處罰過了,朕不好此時再去違逆太后的意思。」

  聽到景元帝微沉的語氣,韓經年站了起來,緩慢低幽地開口,「一念愚即般若絕,一念智即般若生。」

  景元帝看他。

  便見他一張出塵無情的臉上,隱約浮動一絲悲天憫人的佛相,緩緩朝他看來。

  「心生魔怔,便入了魔欲道。陛下,皇族運勢,乃紫薇庇護,若有魔道,只怕會壞了紫薇昌盛有損國運,還請陛下三思。」

  這下景元帝可穩不住了,當即走到韓經年跟前,「請國師明示。」

  韓經年卻只是看了眼養心殿外,西處遙遠的天際,淡淡道,「化解之緣法,當往西尋。」

  景元帝皺眉,想了想,掃了眼桌上的摺子。

  若有所思地問:「國師的意思,是要將欣然送往西疆?或許能以公主和親,平息努爾族的異動之心?」

  可韓經年只抬著念珠的手行了個佛禮,安靜冷漠地道了聲,「天機至此,臣再無多言,請陛下自尋斟法。」

  說完,便轉身走了。

  景元帝的臉色不太好看,站在那裡頗為不悅地皺著眉,也不知在想什麼。

  李德全小心地上前,低聲道,「陛下,與公主和親可不是小事。國師或許只是隨口一說,您也不必太……」

  話沒說完,就聽景元帝道,「你忘了那一年,朕未聽信國師之言,放任趙芳行事,結果引起的水患和災民暴動?」

  李全德哪能不記得!

  那是景元十六年,國師才獲封號,卻備受排擠懷疑。

  所預言之事,皆有人阻攔或從中作梗。

  直到那一次,國師言中黃河有汛澇之象,恐引天災,動蕩國運。

  被朝堂上下多少人擠兌,連陛下都將信將疑,只派了當時的工部尚書前去巡視。

  結果,黃河決堤,水災爆發,遍地餓殍,災民無數!

  若不是國師及時前往黃河,親自安撫災民,醫治傷者,將民怒平穩下來,只怕大玥朝少不得一場浩劫!

  而國師,就是在這一次的動 盪中,真正站穩了如今再無人敢小覷的地位!

  李全德一想到,那一日,素華煙雲般的國師,眉眼平和地走到金鑾殿上,將趙芳的頭顱放在御案前的情形,就忍不住打了個顫。

  低聲道,「那……若六公主真的如國師所言,成了魔,壞了國運,可如何是好?」

  他話沒說完,景元帝的臉色又沉了幾分。

  搖了搖頭,道,「叫趙庭雨進宮,朕再想想。」

  「是。」

  ……

  秋日的晌午,風暖日麗,連綿幾日的雨雲散開后,長空碧色如洗,透出一股子空曠長遠的悠然來。

  摘星台上。

  韓經年站在那裡,朝御花園那邊的長樂宮望去。

  金色的瓦片,高高的紅牆,其間花樹掩蓋,高木繁盛,並不能瞧見那小小的人影到底如何。

  可無機就是這麼站著,看著。

  風從兩邊吹來,吹鼓了他白色的長袍,寬大的袖角。

  這秋日的陽光,長空,清風,在他周身自成了一片清遠悠寧的風景。

  元二蹲在台階邊抬頭一看,便傻了眼。

  喃喃道,「師父,您真像個仙人一樣……」

  韓經年垂眸,慢慢地轉了轉手裡的念珠,問他:「如如者,無心之心,離一切相。但能無心,便是究竟。然,究竟何為究竟?」

  元二聽著有點傻。

  歪了歪頭,看他,「師父,您不高興啊?」

  韓經年轉著念珠的手一頓,片刻后,再次緩緩開口,「眾生諸佛更無差別。無愛恨,無痴念。我這一世,本該是個眾生諸佛之外的魔物而已。」

  元二有眨了眨眼,蹲在台階上笑,「師父若為魔,何為佛?師父著相啦!」

  著相么?

  韓經年淺淺一笑。

  不過一閃而逝的笑,卻若素素大千世界里倏然落下的一滴水墨。

  何等的濃墨重彩渲染超然!

  元二瞪了瞪眼,可再看去時,那高高在上如無情佛一般的師父,又恢復了那不見一絲悲歡斷情無欲的模樣。

  他惋惜地垮了肩膀。

  就聽底下的元一喊道,「師父,雲頂寺的方丈求見。」

  ……

  長樂宮。

  夏晚安正歪在軟榻上的小几上,懶散地看著外頭的陽光。

  白芷走了進來,低聲將慈寧宮對華妃和夏欣然的處罰說了。

  夏晚安毫不意外地點了下頭,「嗯,知道了。」

  紫丹卻十分不解,「殿下,太後為何會處罰的這樣輕?而且,您不是說,殺朝期的人力氣極大么?還有那個秀珠,都不抓了么?這事兒就這麼完了么?」

  說完,就見夏晚安輕笑了下。

  她依舊看著外頭的秋光,從窗外拂來的秋風撩動了她的鬢髮起伏,讓她的神情面容看上去有幾分朦朧。

  青梨對紫丹搖了下頭,上前,輕聲道,「殿下,午下正熱,您要不要歇會兒?」

  夏晚安卻沒動,托著下巴,看著窗外,慢慢地說道,「宮裡頭的事兒,何時能有個是非黑白,公正曲直了?」

  紫丹眉頭一皺,「那朝期豈不冤……」

  沒說完,被白芷扯了下。

  夏晚安沒回頭,卻像是感覺到了身後幾人的小動作,微微一笑,轉過臉來,懶懶地說道,「想一想,這一次朝期的事兒裡頭,都有哪些人的算計在裡頭?」

  紫丹一愣。

  白芷和青梨若有所思。

  夏晚安也不等她們答,自己就慢慢先說了起來。

  「朝期的公正,並不在這些人的心裡頭。這些人,只會在意自己能得到什麼。而他們,想讓外頭的人看到的是什麼,咱們看到的,便是什麼。」

  說著,又轉過身去,靠在軟枕上,懶洋洋地閉上眼,「所以,不要想著朝期冤不冤枉,想一想,遇到這樣的事兒,該如何自保才是。」

  白芷和青梨都沉默下來。

  紫丹看著這樣的夏晚安,心裡不知是苦是澀。

  她到底沒忍住,還是小聲嘀咕了一句,「殿下不如以前寬和,變得冷心了……」

  白芷和青梨臉色驟變,剛要去攔她。

  夏晚安卻笑了一聲,閉著眼慢慢地說道,「這樣不好么?」

  紫丹抿了抿唇。

  白芷與青梨對視一眼,將紫丹拽了出去。

  夏晚安靠在軟枕上,轉了轉手指上的紅松石戒指。

  低低道,「我已儘力,且看……天意吧。」

  ……

  桐華宮。

  夏欣然看著花落,道,「你再說一遍。」

  不像是沒聽清楚的樣子,卻讓她再說一次。

  花落有些害怕,看了她一眼,低聲道,「花草房有個老太監,今早死在了自己屋子裡頭,說是夜裡起床不小心絆倒,頭上被砸了個血窟窿。等……發現的時候,血都流了半屋的地。」

  夏欣然聽著,慢慢地攥起了手指,明明滿臉的猙獰,卻小聲溫柔地問了一句,「這麼說,那老太監,如今已是死無對證了?」

  花落一抖,看著這樣的夏欣然實在心裡發寒的緊。

  咽了咽口水,又道,「奴婢私下裡問了問,聽說那老太監,有個乾兒子……」

  「人呢?」

  夏欣然眼前一亮。

  花落忙朝後頭招呼,「把人帶進來。」

  便看一個乾瘦低矮的小內侍,哆哆嗦嗦地被人推進來,跪在了珠簾外頭。

  夏欣然越過珠簾看去,瞧見那不過是個十三四的孩子,長得倒是有些俊秀,就是有幾分滑頭之相。

  便皺了皺眉,道,「你是那老東西的乾兒子?」

  不想,那小內侍卻猛地砰砰磕頭,哭了起來,「公主饒命!奴才,奴才只是那李長壽的一個玩物而已!奴才雖恨他,可他卻真的不是奴才殺的,求公主饒命!」

  「住嘴!」

  花落神色大變,幾步衝出珠簾,劈手就給了那小內侍一個巴掌,怒道,「什麼糟污的話也敢到這兒來髒了公主殿下的耳朵!再敢亂說一個字,就拖下去割了舌頭!」

  那小內侍果然嚇得不敢再說話了,趴在地上一個勁發抖。

  花落輕吸了一口氣,看了眼夏欣然。

  夏欣然單手搭在桌上,瞅著那小內侍驚恐的樣子,片刻后,才緩緩問道,「你那乾爹,跟桐華宮的秀珠,是什麼干係?」

  那小內侍一抖,支支吾吾。

  花落一見,轉頭就吩咐,「去燒一壺開水來!這樣用不上的舌頭,不如燙爛了去……」

  「我說,我說!」

  小內侍幾乎嚇死了,忙不迭說道,「李長壽從前是在華妃娘娘跟前伺候過花草的,後來因為對……秀珠姑姑有些不好的心思,才被娘娘罰去了花草房。」

  說著,似乎怕夏欣然不信,還重聲道,「是真的!這事兒沒幾個人知曉,還是奴婢有回伺候他喝酒,聽他無意說起的。還說,還說……」

  他不敢看夏欣然,悄悄地望了下身邊的花落。

  「說什麼!老實交代!」花落眉眼一瞪。

  小內侍一個打顫,脫口而出,「還說,秀珠姑姑其實對他也有意思!時常與他私會!」

  花落臉色微變,朝夏欣然看去。

  卻見珠簾后,夏欣然動都沒動,反而輕聲笑開,搖頭,「你說謊。」

  「奴才沒……」

  「秀珠姑姑可是在我母妃跟前伺候了二十多年了,我從出生就瞧著她,對她的性子再了解不過。以她的性子,如何能瞧得上一個花草房的太監?」

  夏欣然笑了聲,又不耐地揮了揮手,「滿嘴胡說的一個奴才,拖下去打死吧……」

  「不不!六公主,奴才說的都是真的!」

  那小內侍為了活命,幾乎嚇破了膽,再不敢隱瞞,匆忙說道,「奴婢親眼所見,幾天前的晚上,約莫亥時的時候,有個女人進了李長壽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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