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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韓經年的彆扭

  王萬全的眼裡卻倏地閃過一道戾色,「我雖不如你們親近殿下,可誰若要敢害殿下,我頭一個就跟她拚命!」

  白芷驚了下,看了眼王萬全,伸手,拍了拍他胸前落下的點心屑子,「長樂宮的事自有殿下的主意,要你去瞎操那個心做什麼。而且,殿下對你也是好的,你不必妄自菲薄。」

  「嘿嘿。」

  王萬全又如同先前小意諂媚的模樣笑了起來,「我這條命都是殿下給的,殿下就算對我不好,我也會往死里護著殿下的。更何況,殿下如今待我這樣好呢!姐姐多想啦!」

  白芷有瞪他一眼,「滿嘴胡說。」

  兩人說笑著便走遠了。

  窗戶邊,夏晚安慢慢地翻過一頁書,揚了揚唇。

  王萬全是她八歲的時候,路過冷宮,瞧見他被一群大太監毆打,無意救下的。

  前世里他跟了她二十年,直到最後,她兵敗被文景捉住時。

  他為了護住自己,叫文景讓人活活給打死了。

  夏晚安現在閉上眼,似乎都能聽到那一次王萬全死前對著自己聲嘶力竭地喊——殿下快走!不許用你們的臟手碰殿下!公主殿下,快逃啊!

  她放下書。

  轉臉,看了眼青梨,道,「紅杏的事你不用多說,也不必去做什麼,我自有主意。你只要記得,我是你的主子,你只要聽我的話就好了。」

  青梨一顫,福身下去,「是,殿下。」

  夏晚安又喝了口茶,轉過臉,看到窗外的鳳仙花開的正好。

  瞄了眼自己的指尖,道,「去摘些花兒來,我要做指甲。」

  ……

  飛雲宮。

  韓經年沐浴過後,正盤腿坐在禪桌前看書,身後元三拿著個乾淨的帕子在給他揉頭髮。

  就見元二抱著個瓶子走了進來。

  左右轉了轉,看到窗邊有個高几,便走過去踮起腳,想將那瓶子放上去。

  元三就喊他,「元二,你幹什麼呢?哪裡來的瓶子就隨便放,不知師父不喜歡這麼華麗的東西么?」

  元二轉過臉,傻乎乎地看了眼懷裡的如意吉祥紋的寶瓶,「可是好漂亮呢!」

  裡頭正在打掃書架的元一聽見,探個頭出來,瞧了眼,一臉嫌棄,「這麼俗氣的東西!還不拿走!」

  「哦。」

  元二抱著瓶子,看了眼韓經年,發現他翻著書頭都沒抬,便轉身朝外走,一邊走還一邊嘀咕,「這瓶口還有好多牡丹呢,真的很漂亮呀……」

  「慢著。」

  話沒說完,對外物置若罔聞的韓經年翻了頁書,問:「何人送來的瓶子?」

  「嗯……那個小太監說是九公主吩咐送的。」

  韓經年翻到一半的書頁頓了下,不過短暫一瞬,元三還沒注意,書頁已經被翻了過去。

  他依舊無聲地看著書。

  元二站在原地眨了眨眼,又道,「人家說是九公主的賀禮。」

  元一瞄了眼韓經年,催促元二,「什麼九公主八公主的賀禮,這種俗物,一概不許送到師父眼前來!還不拿走!」

  這回元二還沒動呢。

  卻聽韓經年淡聲道,「放到桌邊來吧。」

  ……」

  元一撣灰塵的雞毛毯子一頓,元三訝異地低頭看跟前的師父。

  元二卻開心地笑起來,一路小跑過來,找了個桌邊的位置,將花瓶放下,憨憨地問:「師父,好看吧?」

  無機卻依舊看著書,似乎完全沒有在意這花瓶。

  元二有點兒沮喪,摸了摸後腦勺。

  這時元四走進來,道,「師父,禮部的大人來了,詢問下月的祈福會,您是準備在哪兒辦?或者需要禮部籌備什麼嗎?」

  韓經年依舊沒抬頭。

  元一放下雞毛撣子道,「我去說吧。」

  元二一見他走了,趕緊小跑著跟上。

  元三繼續給韓經年擦了擦頭髮,還不時瞄一眼那在滿室素色中異常顯眼的寶瓶。

  就聽韓經年道,「去倒杯熱茶來。」

  「是,師父。」元三躬身退下。

  偌大的內室里,便只剩下了韓經年一人。

  他單手舉著書,又翻了一頁書,扇動了手邊一盞香爐里裊裊升起的香煙。

  煙線輕晃,散開一片幽遠佛香。

  韓經年一直低垂的目,動了動,朝旁輕輕劃過,視線落在了那藍底金紋華麗富貴的瓶子上。

  如意吉祥紋細膩精緻,一看便知是極好的工藝。瓶口上,描繪著一朵朵交疊盛開的金色牡丹花。

  嬌艷中,盡顯張揚絢麗。

  韓經年默默地看著那瓶口,眼底的神色,如深潭般,幽深靜冷,不見波瀾。

  哐啷。」

  忽而外室響起一聲響動。

  韓經年轉過臉來,就見一個十來歲的孩子穿著內侍服,慌慌張張地跪在了地上,顫聲道,「奴婢該死。

  仙童大人有事去了,讓奴婢送茶進來,奴婢奴婢……」

  身邊,是托盤和打翻的茶盞。

  韓經年記得,這是黃啟福硬塞進來的洒掃房的孩子。

  重新拿起書,淡淡道,「再去沏一壺來。」

  小椅子忙爬起來,不一會兒就回來了,奉上茶的時候,托盤裡,還放了一支盛開的大紅色山茶花。

  韓經年掃了一眼。

  小椅子又是一個哆嗦,「奴,奴婢看這瓶子好看,就,就……」

  插上吧。」

  「啊?哦哦!」

  小椅子趕緊將花放進花瓶上,還擺弄了一下,然後偷著眼瞧了瞧旁邊神情淡漠地喝著茶的韓經年,捏了捏袖子。

  剛要告退。

  忽聽韓經年又道,「明日起,就在門外奉茶吧。」

  小椅子一驚,立刻抬頭,卻只看那一句定奪他生死的國師大人,依舊是一副冰冷凝寒的幽遠姿態。

  高高在上的,彷彿沒有心性沒有情愛的大道仙人一般。

  可仙人,為何卻會對著一個瓶子,露出那樣……可憐的神情呢?

  半刻鐘后,元一回來了,見到門口的小椅子還瞪了他一眼。

  走進內室,剛要開口,卻看到了桌邊那插著一株盛開的大紅茶花的寶瓶。

  宛若一個眉眼艷麗張揚的女子,斜依在桌邊,輕托著下巴,抬頭看桌前清心寡冷的男子讀書。

  而一身白衣的男子,雖是面若冰霜眸含雲雪,卻無聲地縱容著她,這般親近地靠在那裡。

  素與艷得映襯,有種莫名悸動的心緒在搖晃。

  元一怔了怔,片刻后,對自己這滿腦子的糟污大大地唾了一口吐沫。

  大步上前,跪坐在桌前,道,「師父,禮部那邊……」

  ……

  養心殿。

  景元帝看了陳海遞上來的摺子,一臉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

  李全德忙上前替他壓了壓頭頂,輕聲問:「陛下可是頭痛病又發作了?奴才讓張太醫過來給您瞧瞧?」

  景元帝卻擺了擺手,閉著眼讓他壓了一會兒,才道,「陳海這是在給朕出難題。查宮女的繡鞋?這如何查?!是不是連太後宮里的也要查?朕如何去說?」

  李全德聞言笑了笑,沒說話只是依舊認認真真地給景元帝壓著頭。

  片刻后,景元帝忽而又問:「九丫頭在做什麼?六丫頭可去為難她了?」

  這個李全德倒是能回話。

  他又笑了笑,恭聲道,「聽說六公主回宮后就哭了一場,還發了脾氣。」

  見景元帝皺眉,又笑道,「到底是親近的人被害,心裡難過也是有的。後來華妃聽說,便去了西暖閣,聽說便沒鬧了,現下一直都待在桐華宮,未曾出門。」

  嗯。」

  景元帝滿意地點點頭,「她是個懂事的。」

  這個她,自然說的就是華妃了。

  又問:「那九丫頭呢?」

  李全德笑了笑,「也在長樂宮裡。不過指派了掌事太監去了大理寺問了問情況,還……」

  他頓了下,笑道,「讓人給國師送了座寶瓶。」

  「寶瓶?」

  景元帝睜開了眼,「她親口吩咐的?」

  李全德笑,「說是賀禮。」

  哦?」景元帝坐了起來,「不是謝禮?是賀禮?」

  李全德笑著點了點頭。

  景元帝有點兒不敢相信地笑了起來,「這丫頭,及笄過後,還真的變懂事了啊!竟然都學聰明了。」

  李全德見景元帝高興,也跟著笑開,「都是託了皇上的洪福庇佑。」

  景元帝擺擺手,笑道,「這九丫頭倒是真聰明了。若說送去的是謝禮,只會讓外人以為國師是在故意幫她,而以賀禮的由頭送過去,卻是打著結交的意思。這是不肯給國師添麻煩,還存心巴結呢?」

  笑著又搖搖頭,「她何時還會這種低心氣兒的手段了?」

  李全德見景元帝識破了夏晚安的心思居然不惱反高興,笑了笑,道,「公主殿下從前也不見對國師有什麼在意的,現下這般接近,莫不是……有了什麼難事兒?」

  景元帝聞言,眉頭一皺,「有什麼難事兒不能來找朕?找國師做什麼?」

  李全德一笑,「畢竟國師也前後替公主解了不少災厄,只怕公主也是心存親近之意呢……」

  話沒說完,就見景元帝朝他看了一眼。

  李全德一驚,直接就跪在了地上,「奴才僭越!」

  景元帝收回視線,又掃了眼桌上陳海的摺子,道,「他們二人,難道還會生了私情么?」

  李全德猛地想到那人的身世……

  他哆哆嗦嗦地磕頭下去,「奴婢該死!」

  景元帝卻擺了下手,「罷了,莫要提了。這些都撤下去吧,叫趙庭雨過來。」

  是。」

  ……

  翌日。

  連著晴了好些日子的天,終是飄了層烏雲,皇宮上方到處都是陰沉沉的,瞧著像是蒙了層布似的,看著便十分不爽利。

  夏晚安正歪在窗邊的軟榻上,由著紫丹和青梨用鳳仙花汁裹著十個手指甲呢。

  王萬全就在窗下傳話,「公主殿下,柔妃娘娘來了。」

  夏晚安一挑眉——好!來得夠快的啊!

  坐了起來,瞧了瞧手上包著的鳳仙花葉子,笑道,「花廳擺茶,請柔妃娘娘嘗嘗咱們宮裡的金蓮酥。」

  是。」

  王萬全應聲,白芷跟著出去了。

  紫丹扶著她的手站起來,問:「殿下,要洗手么?」

  夏晚安撇嘴,「好容易才配好的顏色,這麼洗了,還要費多大功夫?就這麼去!」

  紫丹笑了下,點頭,「是,那您小心些,別沾了裙子不好洗。」

  你還吩咐起我來了!」

  夏晚安瞪了她一眼,翹著十根手指頭就朝外走。

  青梨跟在後頭替她提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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