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9.第294章 請君一敘

  第294章 請君一敘


  江然用刑,從不殘忍。


  至少從表面上看,一點都不殘忍。


  不像那些人,用刑的時候,鮮血淋漓,骨斷筋折,極盡殘忍之能事。


  江然就喜歡彈腦瓜崩。


  一個接著一個的彈。


  左道庄莊主雖然年老,但終究是一條硬漢子。


  這對旁人來說,無法形容的劇痛,他竟然也能夠忍耐。


  哪怕疼的一雙眼睛血水混雜著淚水一起往下流淌,他竟然也能夠堅持。


  江然彈著彈著,就感覺這好像有點費勁。


  正百無聊賴之間,就聽唐詩情開口說道:

  「讓我來試試。」


  江然扭頭看她一眼,發現她眼神里全都是躍躍欲試。


  不禁一樂:

  「行吧,你來試試。」


  唐詩情頓時樂呵呵的蹲在了左道庄莊主的面前,屈指在自己嘴裡哈了口氣,然後碰的一指頭。


  直接將左道庄莊主彈得仰頭栽倒。


  七竅之中又有鮮血流淌下來……


  江然嚇了一跳:

  「你悠著點,再給彈死了,別用這麼多的內力啊。」


  「哦哦。」


  唐詩情有點傻乎乎的笑了笑:


  「第一次用這麼小的力道彈人腦瓜崩,有點不習慣……」


  「那你得習慣習慣。」


  江然諄諄教導:


  「力道不能太大,彈腦瓜崩用內力就已經很過分了,用的太多,腦袋就爆了。


  「對了,這個葯不僅僅只能用在腦袋上,很多地方都可以用。


  「比如說,斷臂的傷口,眼睛裡面創口。


  「都可以放大他的痛苦……」


  江然在邊上諄諄教導,唐詩情聽的連連點頭,全然是一副虛心好學的模樣。


  唐畫意和葉驚雪站在兩個人的身後,一邊一個的瞅著,半晌無語。


  其實唐畫意倒是還好,能夠看到江然和唐詩情兩個這般和睦相處,總有一種洒家這輩子值了的感覺。


  倒是葉驚雪整個人都有點迷茫……


  江然這算不算是殘忍?

  說他不殘忍吧,他就是教人彈個腦瓜崩而已。


  小孩子都會玩的遊戲,跟殘忍實在是不能掛邊。


  可要說不殘忍的話……這閻王怒卻又結結實實的叫人膽寒。


  這件事情姑且放在一邊,再看那唐詩情。


  方才現身的時候,那是什麼模樣?

  人沒到,壓力先到。


  直接把所有人壓得喘不過來氣。


  可現在呢?


  就在江然的邊上,就跟個不諳世事的大傻妞一樣。


  純潔的哪裡像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


  先前那些死的天上闕弟子,看到她現在這樣,大概都覺得自己死的很不值當吧?

  正想著呢,就見唐詩情忽然回頭看向了她。


  哪怕眼神里沒有絲毫惡意,也叫葉驚雪下意識的心頭一緊。


  然後就聽唐詩情白色面具之下,那略顯歡快的聲音說道:


  「這個好好玩啊,伱們要不要也來試試?」


  「……」


  葉驚雪看了唐畫意一眼。


  唐詩情順勢看去,立刻叫道:


  「意意,你快來,你來試試。」


  「哦。」


  唐畫意從善如流,然後就蹲在了江然另外一邊,三個人一起朝著左道庄莊主腦門上招呼。


  唐詩情還發出提議:


  「我們來比比,誰彈得響!」


  「贏了怎麼算,輸了怎麼算?」


  唐畫意立刻提出更急深層次的遊戲規則。


  然後兩個人一起看江然。


  江然想了一下說道:

  「要不,咱們賭點銀子?」


  「我沒錢。」


  唐詩情眨了眨眼睛,多少有點可憐。


  唐畫意拍著胸脯說道:

  「我有我有,我給你付。」


  「那行那行!」


  唐詩情立刻點頭。


  眼看著三個人露胳膊挽袖子,就要開始,葉驚雪總算是看不下去了:

  「我們這到底是不是在嚴刑逼供?你們怎麼玩的這麼開心?」


  「那你來?」


  江然回頭看了她一眼。


  葉驚雪愣了一下,感覺自己來的話,大概也是跟他們一樣。


  便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


  「算了……你們繼續玩吧。」


  「那你來不來?」


  江然問。


  葉驚雪感覺自己好像也不能過於不合群了。


  猶豫半晌,也不知道是哪一根筋搭錯了,竟然答應了下來。


  然後四個人圍繞著左道庄莊主,形成一個半圓。


  每個人都做好了準備。


  可憐左道庄莊主,年過半百,如今眼睛瞎了,胳膊斷了,滿嘴的牙都被江然打掉了。


  還得承受身體和心靈之上的雙重摺磨。


  終究忍不住開口:

  「住……住手……」


  他一說話,因為沒了牙齒,實在是滿嘴漏風。


  江然分辨了好一會才聽清楚了他說的是什麼,趕緊攔住了已經偷偷彈了兩下的唐詩情,對左道庄莊主說道:


  「你有話說?」


  「有……」


  左道庄莊主深吸了口氣:


  「老夫……只求……只求速死……」


  「滿足你。」


  江然一拍大腿:

  「早這樣的話,早好了啊。說吧,你到底看到了什麼?」


  「刀……斷東流的刀。」


  江然幾個人對視一眼。


  先前他們其實已經有過猜測,但是憑藉一個『斷』字,就斷定是斷東流……未免有些武斷。


  現如今看來,還真就是……


  只是江然不明白:

  「他的刀……為什麼會在那裡?

  「你是被他的刀所傷?」


  這未免有點離奇……


  而且,老酒鬼的刀是什麼樣的,江然還真的不知道。


  自他跟在老酒鬼身邊以來,老酒鬼的刀就是很尋常的那種,和江然一樣,都是鐵匠鋪里,花幾兩銀子買的。


  後來江然給他用木頭削了一把之後,這老酒鬼就不用其他的刀了。


  每日里就將那把木刀掛在身上。


  前不久見面的時候,他用的還是那把木刀。


  而左道庄莊主此時卻又沉默了下來。


  半晌之後,終究點了點頭:

  「沒錯,老夫……就是被他的刀所傷。


  「那把刀……好似活了。


  「刀氣瞬間刺瞎了老夫的雙眼,更是斬斷了老夫的一條手臂。


  「當時……當時在那裡的,還有天上闕赤,黑,青三位門主,以及雲部之主四人在場。


  「事情發生之後,那三個門主,就將那把刀收走……


  「而老夫,則被雲部之主的【排雲陣】所阻。」


  其後的事情,江然等人也就知道了。


  而聽到這裡,江然大概明白了左道庄莊主為什麼不願意說了。


  首先第一個原因,就是丟人……


  二十年前,老酒鬼拿著一把刀,衝進了左道庄,見人就砍,左道庄這麼大,這麼多高手,竟然抵擋不住,硬生生被他強迫著拿出了秋月蟬蛻,揚長而去。


  當年左道庄莊主就打不過他。


  現如今可好,還沒等見到老酒鬼呢。


  竟然就被老酒鬼的刀,毀了一雙眼睛,和一條胳膊。


  左道庄莊主可不是什麼心胸豁達之人,否則的話,說不定就息事寧人,不再計較二十年前那一場恩怨。


  可這位,硬生生記了二十年。


  結果二十年前大仇沒報,現在又吃了這麼一個大虧……他哪裡有臉面跟眾人闡述究竟?


  但除此之外,另外一個原因,更叫江然憂心。


  「老酒鬼的刀……不可能是活著的。


  「他們只怕是利用這血池,對這刀做了什麼手腳。」


  江然看向唐詩情和唐畫意:

  「若是那把刀真的是老酒鬼的,多年不見自己佩刀,這把刀忽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他會怎麼做?」


  「自然是要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唐畫意臉色微微一變:

  「所以,柳院這一場,其實是沖著斷大爺來的?」


  天上闕的圖謀如今已經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清晰可見。 他們就是想要取下錦陽府。


  而他們主要的對手,絕不是錦陽府內的官兵,而是老酒鬼,唐員外等一干高手。


  這其中老酒鬼的驚神九刀,最是叫人忌憚。


  畢竟老酒鬼當年打遍天下,還沒有真正被他看在眼裡的人……


  哪怕是做了魔教上代魔尊的情敵,都能活得好好的,由此可以想見,老酒鬼的武功到底有多高。


  這種情況之下,老酒鬼確實是可以左右勝負的關鍵。


  如果在這之前,將他給廢了,錦陽府這一戰……只怕就會輕鬆許多。


  幾個人里,除了葉驚雪之外,江然三人都明白了其中原委。


  當即江然豁然起身:


  「柳院之下的秘密已經暴露,三門主取走了那把刀,恐怕是要立刻對老酒鬼下手了。


  「你們可知道,老酒鬼如今身在何處?」


  「我知道,我們走!」


  唐詩情站起身來,就要離去。


  江然點了點頭,一拂袖子,直接取走了左道庄莊主的人頭。


  他求速死,江然也沒有跟他客氣。


  無頭屍體頓時倒地,江然隨手拿過了人頭,扔給了唐畫意。


  唐畫意大怒:

  「你把我這當成垃圾堆了嗎?什麼都扔給我?」


  「幫個忙。」


  江然說道:


  「我和詩情先走一步,你和驚雪再去幫我辦點事。


  「我房間里的大箱子中有一個人,是田有方。此人是笛族之人,你們需得將他帶回錦陽府……然後留下一封信,放在桌子上,就寫……我在錦陽府等你。」


  「你這又是寫給哪個姑娘的?」


  唐畫意一一記下,然後給江然上了一點眼藥。


  唐詩情果然看向江然,眼神里有些探尋。


  江然翻了個白眼:

  「給吳笛的!最後……那兩個人也要帶回錦陽府,凌不易不用管他了,死不了就成。」


  他現如今心急如焚,將該交代的事情全都交代了一遍之後,一把拉過了唐詩情的手:

  「我們走。」


  話音落下,兩個人便已經飛身而起,直奔錦陽府的方向而去。


  唐畫意氣的原地直跳腳:


  「有了媳婦就不要小姨子了,姐夫,你見異思遷太快了!!!」


  「你不怕你姐姐聽到啊?」


  葉驚雪震驚於唐畫意竟然這般大膽。


  唐畫意本來想無所畏懼的喊一聲,我誰都不怕!

  但是想了想,最後吐了吐舌頭說道:


  「你別看我姐好像傻乎乎的,其實她心裡比誰都清楚。


  「她就是在姐夫面前裝成了個傻白甜。


  「好讓姐夫更喜歡她而已……」


  「啊?」


  葉驚雪呆了呆:「還能這樣?」


  「你不懂,在喜歡的人面前,有這麼一丁點的小心機,這不算什麼大事,反倒是一種……恩,意趣?」


  「那你呢?」


  葉驚雪看著唐畫意:「你在他面前,也有小心機?」


  「當然有!」


  唐畫意頗為驕傲。


  「你真得喜歡他?」


  葉驚雪眨了眨眼睛:


  「這合適嗎?」


  「喜不喜歡這種事情,我們自己又做不了主。


  「至於合不合理……我魔教的人,什麼時候在乎這個?」


  唐畫意洒脫的一揮手,看了看人頭,又看了看地上的兩個人:


  「這人啊,真的是到處留情……怎麼一不小心,又得幫他往回帶姑娘呢?

  「要不我們兩個偷偷把她們兩個弄死?」


  「你弄吧,我幫你望風。」


  葉驚雪感覺自己多少已經了解了唐畫意一點。


  果不其然,唐畫意就是過過嘴癮:


  「算了吧,這兩個人各有各的用處……弄死了,姐夫回頭多半得收拾我。


  「哎,還有一個田有方……我們是碼頭上抗貨的嗎?」


  正說到此處,忽然見到遠處有火光衝天而起。


  唐畫意和葉驚雪都是一愣,那方向是柳院。


  「柳院著火了?」


  葉驚雪瞪大了雙眼。


  唐畫意眉頭一挑:

  「一定是那些邪魔外道,發現了地下的秘密,所以打算燒了柳院泄憤……事不宜遲,我們快走。」


  「著火了還去?」


  「他既然有過交代,我總得幫他做到。」


  唐畫意說著,已經抄起了楚雲娘,腳步一點,身形飛縱而去。


  葉驚雪也趕緊抓過了顏無雙,跟在了唐畫意的身後。


  ……


  ……


  與此同時,江然和唐詩情已經到了錦陽府。


  這一夜奔波至此,天都已經快要亮了。


  城門這會自然是沒有打開的。


  兩個人翻越城牆,也如履平地,入了城之後,唐詩情領著江然一路穿行,片刻之後就到了一處大宅子跟前。


  江然呆了呆:

  「到了錦陽府,你們也住的這麼好?你還說自己沒錢?」


  「……我是沒有啊,但是我爹有啊。你要是沒錢了,也可以跟他要,他是真的很會賺錢。」


  唐詩情笑道:

  「咱家其實很有錢的,現如今教內的大部分活動,也都是咱家出的錢。


  「可就算如此,也不過是九牛一毛。」


  江然忽然覺得,抓什麼通緝犯……還不如老老實實在唐府吃軟飯。


  兩個人卻沒走正門,而是翻牆而入。


  剛剛落到一處院子里,就聽得有人輕聲開口:


  「什麼人?」


  隨著聲音落下,一道人影也倏然來到了院子正中。


  抬眸一看江然,頓時一愣,再看江然和唐詩情手拉手,則是眉頭緊鎖冷聲喝道:


  「好膽!!」


  言說至此,周身上下頓時有黑色罡氣浮動。


  唐員外那胖乎乎的身影,再也沒有了先前的和善,兇惡好似地下閻魔。


  江然一愣,這許久不見,一見面就要打人嗎?

  「等等!」


  唐詩情連忙擋在了江然跟前:

  「爹,你做什麼?」


  「你還問我做什麼?」


  唐員外不可置信的看著唐詩情:

  「你……你和這個人是怎麼回事?這般舉止不端,可對得起你未婚夫婿?」


  江然聞言頓時恍然,當即臉上波瀾一起,恢復了原本容貌。


  「唐員外……好久不見。」


  唐員外頓時好似給雷劈了一樣,獃獃的看了看江然,又看了看蒙著臉的唐詩情,最後落到兩個人的手上,想了一下,轉過身,伸出手:

  「老夫有夜遊之症,你們莫要理我……」


  「爹,你快回來!哪有夜遊症還能跟人交流的?」


  唐詩情哭笑不得:

  「斷大爺可還安好?柳院之內的種種布置,至少有一部分,是為了對付斷大爺,我們趕緊回來,就是要給斷大爺提個醒。」


  「啊?」


  唐員外聞言回頭:


  「到底是怎麼回事?」


  說完之後,方才滿臉笑容的看向了江然:

  「賢婿啊,好久不見。」


  「……」


  江然砸了咂嘴,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便只能說道: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先去找我師父。


  「路上我給您解釋。」


  「好好好,你們隨我來。」


  唐員外當即領著江然和唐詩情,離開這院子,這一路上,江然也將在柳院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唐員外聽完之後,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怪不得天上闕這般大張旗鼓,不惜鬧得沸沸揚揚。


  「這是故意擾亂咱們得視線……而貪嗔惡欲,其實無論正邪兩道,總是難免的。


  「所以,無所謂來集會之人是誰,他們只是求血而已。


  「好大的手筆,想來,若非是左道庄莊主前去撞破此事,換個人,只怕都得當場就死。


  「要不然,也認不出那把刀的來歷,根本堪不破天上闕的圖謀。」


  他一邊說話,一邊領著江然進了一處房間,結果這房間之內還有機關暗道。


  順著暗道出來,已經出了這大院子,來到了另外一處所在。


  推開房門出去,又來到一處門前,唐員外伸手敲了敲門。


  門內卻並無回應。


  江然目光一轉,周遭並無暗中窺探之人。


  當即衣袖一抖,房門轟然打開。


  屋內空空如也,不見一人。


  「房間溫度還熱,剛走不久。」


  唐員外說完之後,目光就落到了桌子上。


  桌子上有一封信和一支飛鏢,幾個人看了一眼那封信,其上寫著:

  【信天樓內略備薄酒,請君一敘。】


  落款是【棄天月】!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