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作對(3)

  白揚歌並不想同這位妹妹說話,這麼離得近了才發現,她的長相的確有些白揚輕的影子。

  聯想到自己的慘死,白揚歌更加失去了交談的慾望。

  不過白揚晚似乎並不在意她那不易察覺的冷淡,道:「二姐有心事?」

  白揚歌道:「沒有,這兩天太累了而已。」語氣之自然,彷彿二人真親如姐妹似的。

  「也是,」白揚晚道,「白天的事情雲歸都告訴我了,可把妹妹嚇得不輕。不過妹妹比較好奇,二姐什麼時候練過?」

  白揚歌:……

  正常人能毫無損傷的從三樓跳下來?

  顯然不能。

  更何況她才十幾歲。

  你問到點子上了。

  白揚歌回頭,正對上白揚晚笑意盈盈的眸子,水波瀲灧,暗含刀鋒。

  白揚晚看起來比她還要小一些,但就是身體里藏著二十五歲靈魂的白揚歌,在她面前也顯得很幼稚。

  這姑娘哪來的這麼多心眼?

  白揚歌道:「生死關頭,誰都這樣。」她選擇含糊過去。

  白揚晚心細,扯謊只怕是瞞不住她。

  帶路的丫頭在一處院門停下,白揚晚笑道:「我到了。二姐也早些休息吧。」

  白揚歌也笑著答好。

  轉過身卻面色微冷。

  「三小姐平常性情如何?」她問道。

  白母特意給了她一個信得過的小丫鬟,白揚歌雖然多疑,但信得過母親。

  丫鬟名叫白楓,長的古靈精怪的。

  「三小姐平常待下人很好的,大少爺經常……呃……也都是三小姐幫著勸的,但奴婢總覺著三小姐沒什麼好心思,」白楓似乎想到了什麼,「就好像……小姐划傷三小姐臉的時候,她明明能躲開的。」

  「別人不知道,奴婢可是知道,三小姐常年習舞,躲當時的您還是綽綽有餘的。」

  白揚歌奇道:「她就不怕我真的毀了她的臉?」

  「怕啊,所以當時不少人都在場,就防著您呢。」

  這樣?

  白揚歌冷笑一聲,走進了她自己的院子。

  白母等她等的無聊,已經在榻上睡了。

  她目光落在梳妝台上的水銀鏡上,姣好的面容上滿是冷意。

  次日清晨,不出白父所料,大理寺果然派人來「請」白揚歌前往大理寺問話。

  審問她的人是大理寺卿紀如明,因為她身份特殊,特許刑部侍郎元慶旁聽。

  有趣的是,如今的楚國朝中有著貴族和官員兩派,白氏一族自然是貴族的代表,貴族裡又以皇后的母家,元有善為首。

  官員一派則以左相左青云為主。

  如今的皇帝黎容城,多次打壓貴族勢力,左青雲隱隱有壓上元有善一頭的風向。白揚歌的父親是個聰明人,明白君子之澤,五世而斬的道理。

  因此早想與沈家結親,以此來倒向官員一派。

  「紀如明是左青雲的人,而元慶是元有善的侄子,這下可有趣了。」大理寺的人紛紛道。

  白揚歌被人帶著進來,還要聽「那人」的嘮叨,「徐石的死罪有應得,只是他背後是……算了跟你說也說不清,到時候就照實說明白不?」

  這人是父親的門客,嘴碎的不行。

  白揚歌自然懂他們裡面的彎彎繞繞,偏要裝出不懂的表情來,十分心累。

  徐石是個商人,嚴格來說是個十惡不赦的商人,由他的手,不知道害了多少人。且他本人那些不可明說的癖好,也害了不少妙齡女子。

  他夫人有些來頭,徐馬氏的父親當年捐了個官做,哪知做的不錯,居然得到了升遷的機會,多年下來也是個五品官。

  徐氏比較奇怪,他背後沒有靠著任何一顆大樹,偏偏官路十分順暢,久而久之,朝上的官員也不由得忌憚他三分。

  紀如明人如其名,寬大的官服穿在他身上空蕩蕩的,帶著大病初癒的蒼白,聲音仍威嚴十足。

  「白敬的二女兒,八歲患了瘋病,十二歲送至鄉下養病,十三歲病癒回城,當日,徐石暴斃。」

  「夠巧啊。白小姐,不妨說說你這病是怎麼好的?」

  紀如明如是道。

  白揚歌蹙眉,這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樣,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此番就是來走個過場的,可這開頭明明帶著咄咄逼人的語氣。

  病如何好的,跟案子有什麼關係?

  徐石是個商人,他是賣什麼的?

  白揚歌道:「大人也說了,我並非天生瘋癲,日常調養痊癒也是存在的。」

  紀如明翻著手裡的卷宗,笑道:「調養?本官查到,你在杏樹村生活的並不好,且本官手上有一份楊氏的供詞,說你這些年來,瘋病不見好轉反而加重。你卻說自己是調養好的,你又作何解釋?」

  這都查到了?

  這才一天而已!

  問到了現在,堂上白家一派的人都有些坐不住了,元慶道:「紀大人,你問這些做什麼?她只是個孩子罷了。」

  紀如明擺手笑道:「孩子?我看未必,白揚歌,你要是不說,我可要懷疑了。」

  話音剛落,眾人嘩然。

  針對的太明顯了。

  白揚歌仍然冷靜著,道:「不錯。但大人似乎也忘了一件事,我並沒有說自己是調養好的,只是說有這個可能罷了,大人若真想知道一個瘋子如何變成了正常人,就不應該來問這個瘋子本人。」

  「因為瘋子只是瘋子,她說的話做的事,早就無從查證了。」

  那從誰查呢?

  當然是楊氏。

  元慶聽完,撫掌笑道:「她說的對,紀大人,您的問題就相當於問一個死人,你是怎麼活過來的?其本質的共通之處,就是二者當時,毫無理智可言。」

  她將紀如明繞進了自己挖的坑。

  左相大人的得力助手——大理寺卿,並不生氣,反而笑道:「有沒有理智自然是你說了算。」

  這就是無理取鬧了。

  誰知道白揚歌突然笑了,道:「大人這話有趣。」

  「方才是您說的楊氏在供詞里說我『瘋病一天勝似一天』,我想這話的意思是我瘋的更加重了,哪有理智這一說呢。」

  「除非楊氏在您的眼皮子底下,在這張供詞上,說謊。」

  一個平民敢對大理寺卿撒謊,是後者的奇恥大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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