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第279章 刀落雨止

  第279章 刀落雨止


  「天道禁言啊……」


  六禪大師道:「這是一個好東西,能避免去了很多麻煩。


  但這也是不好的。


  它的存在,讓這世間很多東西,便再也無法展現在世人的眼裡。


  於我們而言,窮極一生也不過只是砧板上掙扎的一塊肉罷了!」


  六禪大師似乎想起了什麼。


  那一張慈悲的臉上帶著動容。


  帶著憤意。


  不過少許又恢復了平靜。


  「看來,咱家終成了井底之蛙。」


  「非你,這天下修士皆如此。」


  「只是咱家還是有些不懂……」


  「說。」


  「大師既已認定自己為砧板上的肉,又何須為了這滿城香火而不舍?」


  陳落道:「大師既已接受了這命運,那麼不應該是看透了這世間生死?可現在看來,大師可沒嘴上說的,這般看得透徹、」


  六禪大師頓住了。


  低頭……


  沉默……


  許久,終究沒回答陳落的話。


  只是開口道:「請公公出手……」


  陳落微微一笑。


  看來,這大師是不想要繼續聊了。


  如此也好。


  「那麼……咱家便請諸位大師上路。」


  陳落抬頭。


  目光看向了郭北縣的上空。


  看向了那一把橫跨大半個城池的長刀……


  它在此間有數十年。


  為普陀寺高僧所立下之陣。


  更為懸挂在世人頭頸上的一把刀,隨時落下。


  在陳落目光看去的那一刻。


  宛若有一道神光,自陳落眼中出現一樣,落在了這一把長達百丈的巨刀上。


  刀微微顫抖。


  有嗡鳴聲出現……


  六禪大師搖頭:「公公還是放棄吧,你終究只是一元嬰,縱然你善陣道,可那也非是你能撼動的!」


  六禪大師頗有些失望。


  不爭公公,天下聞名。


  昔日以一太監之身,入仙道。


  雖無天賦。


  卻是以讀書悟道。


  更以現世時代之軀,悟得了荒古之前的陣道。


  這等天賦,目光,遠超越了任何時代之人,比昔日創建香火之道的強者,也差上不少。


  可惜……


  終究過於狂傲了一些。


  那陣……非小陣。


  為普陀寺立下大陣,為:破邪之陣!


  乃是荒古之前的大陣。


  莫說是在這種再無陣道時代了……就是在昔日陣道盛行之時,這等陣法,也為禁忌。


  怎可輕易去窺視?

  且那刀也非凡刀……


  永定十年。


  郭北縣在瘟疫下死亡人數,不計其數……


  他們的靈魂。


  他們的怨氣。


  聚而不散。


  最終凝聚,化為了這一把刀……


  且不僅如此。


  這些年來普陀寺超度眾生,不惜遠行千里之外。


  或是超度,或是降妖除魔。


  妖也好。


  邪也好。


  還是那鬼,也不在少數。


  數十年下來的不斷凝聚,早已使得那刀為普陀寺最強大的底牌。


  結果現在,這不爭陳落卻妄圖去撼動這刀,想要將它從郭北縣城百萬百姓的脖頸上移開…


  六禪大師如何能不發笑。


  「終究,還是過於高看了這不爭陳落了。」


  他心中想著……也為今日為阻攔他下山所做之事,感有不值。


  失去了那無數底牌。


  動了多少年普陀寺留下的底蘊關係。


  如今想想,卻是不必要的事情了。


  只是也是在此時,六禪大師的瞳孔剎那緊縮了起來,整個人更是從椅子上站起。


  那刀……動了!、


  如被什麼握住了一樣,從城池上空,被握著。


  「諸位大師,該上路了!」


  有聲音傳來。


  於此同時。


  郭北縣城池上空刀,朝著這一方斬下。


  這一日。


  有刀橫空!


  寒光千里,不見落葉,不見晨光。


  最後,如清風一般,落在了虛空中,那八個和尚的身上……


  咔嚓。


  金光破碎。


  大陣如煙塵一般,轉瞬即逝。


  ……


  寧廟。


  寧書安手中拿著一書。


  書為周易之道。


  是陳落所留。


  他說。


  天下之道,其實皆離不開周易……


  或是誇張了一些,但萬道蹤跡在此間尋尋總也是能尋到蛛絲馬跡,這一點倒是正確的。


  而這書,也的確是好書。


  這些年來自己蜷居於寧廟看書,或多或少,總有所感悟。


  隱隱約約間好似觸碰到了些什麼。


  他想……


  或許自己現在無法離開寧廟。


  可總有一天,他也能以另外的方式下山……


  甚至無視這天道牽制在自己身上的枷鎖,走遍這天下四方。


  也是在這時候。


  他放下了手中的書,看向了郭北縣。


  看向了那落下的一刀。


  微微露出了微笑:「多少年了,師尊還是這般的乾脆……」


  說完便不再去看了。


  只是再看著手中的書,心中卻是敞亮了許多。


  好像壓在了心中多年的問題,困擾,在今日全都不見了一樣。


  於是這書中的感悟,也就越來越深。


  那隱隱約約可見的線頭,好像變得觸手可及一樣。


  ……


  書院。


  本是在教書的向夫子抬頭。


  看向了窗外。


  然後也是笑了起來。


  他道:「諸位學子,今日我們不做詩詞,不做經義,也不學四書五經了!」


  「那學什麼?」


  「難道,放學?」


  有學子們問道:「那可真是極好的事情了!」


  向夫子搖頭。


  「今日高興,放下些學業,但不意味著便可碌碌無為於人生……今日呢,老夫教導你們一些新的手段。」


  眾學子高興。


  問向夫子何手段?

  可是妖族神通?

  比如那個巨化身形之術?

  向程臉色微微一黑……


  他為妖皇。


  此事玉山書院上下盡數知曉、


  這些學子身懷浩然之氣,明心,慧眼,可見妖體。


  雖肉身差了一些。


  可浩然之氣對妖族更有天生克制,他們更是知曉自己身份。


  當然……


  他們有浩然之氣,自己自然也是不弱他們。


  只是這群小傢伙心思倒是不純,時不時的想著要妖族神通……


  可惜種族不同。


  有些東西可就不是他們能學得了的。


  「好了,不開玩笑了!」


  寧奇志打斷了眾人的玩笑。


  他為寧采臣之孫。


  雖尚無功名……


  可浩然之氣卻是如今寧家除寧采臣外最強的一個。


  為百年內,最有希望取得大儒身份之人。


  其聲望在總多學子中,更是頗有影響。


  「不可和夫子開這些玩笑。」


  眾人噤聲。


  卻也是不好再和夫子玩笑了。


  「敢問夫子,今日我們學習什麼?」


  向夫子道:「道門中有一道經,為:《太乙救苦護身妙經》……今日,我們便學這個!」


  眾多學子詫異。


  寧奇志看向了窗外。


  若有所思……


  道門往生咒啊……


  善!

  ……


  非僅書院。


  郭北縣各處。


  甚至遠在郭北縣之外,無數修士也在此刻悉數抬頭。


  只是和寧廟還有書院不同的是,這些修的臉上,有的只是震撼還有驚懼。


  那一把刀啊……


  橫跨了大半天穹。


  數十年來不曾一動……


  可今日。


  這一動有斬破蒼穹之威。


  那一刀……


  「這世上,恐怕連合體強者,都無法攔下這一刀吧?」


  「是誰?」


  「逼的普陀寺的那一群高僧,動用了那一刀?」


  他們猜測。


  議論。


  不解、


  但對於郭北縣,卻是退避三舍,不好靠近。


  當然了,他們或許永遠也不會想到,他們的猜測從一開始就錯了,還是錯的很是離譜的那種。


  ……


  天下紛紛擾擾。


  各方所思所議如何,陳落是不知曉了。


  不放在心上。


  也不屑放於心上。


  他啊……


  其實是孤傲的。


  這點世人不曾清楚,也不明白。


  他們只覺得他不爭,安於現世,與世無爭……


  可卻不曾知曉。


  他其實並非真就不爭。


  只是這天下人,天下事,從不值得他去爭罷了。


  籠罩著涼亭四周的大陣早就消失……


  虛空中的八個元嬰級彆強者,早就失去了影子。


  他們化為了煙塵,消散在了這一方天地。


  或許有人會記得他們。


  可或許,也不會有人能記得他們、


  誰知道呢? 陳落站起來,此間事了,倒也沒必要繼續留下了。


  此刻倒是想要喝一杯酒。


  可惜……


  腰間的碧青葫空空蕩蕩的。


  想要喝,也喝不到了。


  「該去買酒了。」


  陳落搖頭,不過買個酒,這一路倒是艱辛很多了……


  六禪大師還坐在那裡。


  他的面色蒼白無比。


  見陳落站起來。


  他終究忍不住問了:「公公,究竟是誰?」


  陳落停頓了下。


  邁步。


  淡淡道:「咱家不過是一個,為了生存,不得拿起刀親自去勢入宮,掙扎多年,苦苦生存的老太監罷了!」


  當然。


  現在世人皆以為自己還是太監。


  卻不曾想,自己早已擁有化龍存在的老男人了!


  說完。


  邁步……


  走出涼亭。


  抬頭。


  原本還下著雨的天空,不知道什麼時候,這雨早就停止。


  陽光穿過了烏雲。


  終於洋洋洒洒的落下了光輝。


  遠處的山。


  桃花。


  鍍上了一層朦朧的光芒,有些夢幻,也帶著神秘。


  「雨過天晴了呢。」


  陳落低喃。


  「今天,想來是一個幸運的日子……」


  「師尊。」


  范衍上來。


  他收起了雨傘。


  看著陳落。


  陳落點頭。


  范衍嘴角揚起……背後的劍落地,乘劍而去,不過呼吸,已看不見了影子。


  陳落沒回頭、


  他也該入城了。


  涼亭中。


  老和尚還坐著。


  一定不動。


  如山一樣。


  直到……


  見不到了陳落的影子。


  「哎!」


  他輕輕嘆氣、


  有風吹過。


  他的身體隨風消失…偌大的涼亭,僅剩的就是那殘留的嘆息聲了。


  ……


  沒了不速之客,這一路走得就輕鬆了。


  多年來。


  郭北縣的路已經變得好走。


  不窄,還甚是平緩。


  加上兩側皆是桃花盛開。


  於是走在這裡,便也成了享受。


  原本剛下了一場大雨,應該少有百姓才是,但偶爾的,陳落也是能見到一些。


  尤其是郭北縣城外村中。


  有些百姓們早早的就下了田農作去了。


  自趙虔改革。


  廢去大多稅務。


  其中就有糧稅之說……


  於是,這種多少,便存有多少,使得家中戶戶皆有餘糧,這最後的結果便是百姓的熱情,也變得極其高了一些。


  若是有空閑。


  也便喜歡扛著鋤頭,或是下田,或是做什麼,臉上都是笑意的。


  偶路過田間。


  陳落便停下腳步。


  看了少許。


  也有農戶健談,和陳落搭話,耽擱了不少時間。


  陳落也不急。


  他有一整天的時間,萬事皆可慢慢來的。


  直到晌午,陳落才走到了郭北城中,只是進去后,卻發現這城中氣氛有些不對。


  有衙役之人匆匆行走於街頭。


  也有百姓簇擁在一起,低頭議論著什麼。


  陳落好奇,走過去問了下。


  「城中可是出事了?」


  郭北縣向來是和平的,這要是出了事情,可是不好的、


  「豈是出事了,那還是出了大事!」


  有老人說著。


  臉上滿是后怕的神色:「這一大早的,也不知道那普陀寺的人,究竟得罪了誰,一場大火將普陀寺給燒了,整整燒了一個多時辰……那些沙彌啊,和尚啊,全都燒焦了!」


  「這一幕,也太過於恐怖了一些了。」


  「要知道,普陀寺上下,可是有數百沙彌啊,這一場火,也太過兇殘了一些了!」


  陳落驚訝:「這般詭異?會是妖邪所為嗎?」


  老人搖頭:「我看不是,可能是普陀寺那地方,生來詭異,那地,不適合立廟的原因。」


  「怎麼說?」


  老人面色遲疑:「你們還年輕,故而不曾聽聞八十多年前的事,若是聽聞,也就知道了,那時候老頭子還小,也就五六歲吧……這普陀寺可是又也發生了一場大火啊!」


  有人問道:「這普陀寺不是才建立不到三十年嗎?」


  「你們不知,八十年前,郭北縣就有普陀寺的,那普陀寺的廟址就在現在普陀寺的地上!」


  老人說著。


  眾人聽著。


  聽他說昔日那一場大火。


  聽他說昔日那燒焦的廟宇。


  眾人聽得雞皮疙瘩起來,連陳落也是有些驚訝……


  當聽到老人說,那普陀寺為禁忌之地,是被詛咒的地方,是佛門忌諱的時候,陳落也是忍不住點頭。


  「老人家這樣說,想來是沒錯的,要不怎麼可能同一個地方,不到百年連續出了兩次大火,還燒死了那麼多人,想來,這郭北縣不好信佛啊!」


  老人點頭:「老朽也這樣覺得!」


  忽然的。


  老人臉色一變。


  「諸位,你們聊,老頭得趕緊回去一趟。」


  「老王,這是怎麼了?」


  有人問。


  老人道:「老朽家中有普陀寺的雕像,得趕緊回去毀了,要不然若是受到了詛咒,這一場大火下來,可就要落得和普陀寺那一群和尚的下場了。


  他們可都是一群高僧,尚且如此,我們只是普通百姓,如何能受得了這詛咒之力!」


  本來還在聽著故事的百姓,臉色也是一變。


  匆匆抱拳退去。


  他們家中也有泥塑雕像。


  此時不毀,真累及家人,可就不好了。


  見陳落不動,有人問:「兄台不用回家去處理?」


  陳落搖頭:「家中不信佛!」


  「通道?」


  「也不信!」


  「那信什麼?」


  「信己。」


  那人微微一愣,抓著腦袋。


  嘀咕著什麼就走了……


  信自己啊……


  那當真是有些奇特了。


  可回頭一想,好像這也是有幾分道理的。


  信佛,佛會崩塌。


  通道,道也會斷層。


  可唯獨信自己,卻是亘古不變的……


  陳落站於街頭。


  見百姓匆匆,看百姓聽聞普陀兩字,如見狼虎。


  心中便有些感慨。


  這人間信仰是好,可回頭時,未嘗就不是一毒藥……


  可助你爭得長生。


  卻也可使你墮入人間煉獄!

  陳落想起了那一句話,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不信但看宴中酒,杯杯先敬富貴人……


  或許不是過於合適。


  但卻也可將就一些的。


  【您於紅塵見聞有感,您的仙道有所感悟,心境也獲得了提升。


  仙道經驗值+555!


  PS:天下之道,說來說去,終究不過是人心兩字,爭來爭去,其實爭的也不過是一時之運罷了,不信且看,那三十朝聖佛,回首再望,如今不過成為了人間邪祟罷了。】


  直是直了一些。


  但陳落不得承認,有些時候,系統總是有些道理的。


  於它這裡。


  自己收穫頗豐!


  打酒的客棧是陳落回來的時候,住的那客棧。


  小二還是岑豐……


  他忙著招呼客人。


  見陳落進來,微微一愣隨即快速幾步迎了上來:「先生來了?今日打尖還是住店?」


  「吃些東西,順道麻煩小兄弟,將這酒壺裝滿酒。」


  陳落拿出碧青葫:「想來小二店中酒水管夠吧?」


  岑豐拿著葫蘆。


  心中多少有些明白了。


  「先生這葫蘆內有乾坤?」


  「你知曉?」


  「郭北縣常有高人,也曾見過有道人拿著葫蘆裝酒,這一裝便是大半庫存,先生這葫蘆……也是如此吧?」


  「小二倒是有眼裡,可否能裝?」


  「擔心裝不滿。」


  「儘力便是。」


  小二點頭,下去……


  裝的酒是女兒紅……


  數百年的酒了。


  至今還是大周主流,它的故事,卻也是越來越多種版本了。


  范衍來了。


  坐在陳落面前。


  陳落沒問,師徒就那樣坐著吃飯……


  他的腿上有泥土。


  想來忙碌了半天了。


  「種樹了?」


  「種了些竹子……」


  「也好,郭北縣中有竹林,多些不同也是好的。」


  「嗯。」


  范衍笑著。


  「說來也奇怪,這心境好似乎通透了許多。」


  「劍心可有進展?」


  「有!」


  「那便是極好了!」


  ……


  黃昏漸斜。


  陳落和范衍才回的後山。


  接下來時間,倒也平靜。


  吃飯喝酒。


  練拳釣魚。


  樂得悠閑……


  可就在這一日。


  有人走入了玉山書院……


  為一女人……


  見到女人的那一刻,陳落有些意外。


  只是當見到女人臉上神色的時候,陳落的心便微微沉了下來。


  他問:


  「出事了?」


  ……


  PS:第一更,52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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