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亂雲低薄暮,急雪舞迴風
時至深冬,韓國的土地被雪花覆蓋,又以伊川縣的大雪最為著名。
幾點星火在深巷裡閃爍,已經臨近春節,但是節日的喜慶確是被忽遠忽近的戰火沖淡。
十裡外的江水今年不曾結冰,幾聲漁歌在寒風中搖曳,篙打在水裡,幾條魚蹦起,就是江上難得的生機了。
熙悅就這樣瑟瑟發抖的跟在白起和李軒後面。
說什麼一定會保護自己,熙悅恨恨的颳了一眼白起,這獃子絲毫不顧自己比普通人還要差上幾分的身體,任由冷風吹拂,若不是李軒還記得回頭給自己披上一件薄棉,伊川今日就要添一道艷鬼了。
「我不走啦!」熙悅跳了兩步,不留神滑倒在雪地上,驚得又跳起來,這下心中的理智徹底煙消雲散。小手一抄,便是抓起兩堆雪團扔在白起臉上。
雪團在空中滴溜溜轉上兩圈,「撲棱」沖著熙悅飛去,自是躲閃不及的熙悅,小臉也跟著通紅起來。
兩滴晶瑩的淚落在青石板上,在這寂靜無人的街道上,顯得那麼突兀,響亮。
這個十七歲的少年,終於是轉頭,頓下身來,骨骼還沒完全伸展開的手搭在熙悅的肩上,拂去尚且未化的雪花。
緊繃以求暖的肩頭一松,熙悅一個趔趄地倒在白起的懷裡。大顆大顆的淚珠撒在白起的身上,冷風一刮,透骨的寒冷就如影隨形。
哭了一會兒,白起側了側頭,這丫頭竟然睡熟在懷裡。表面說著不信任,其實這丫頭也明白,白起真是為了她好。說什麼一定有能力護自己周全,都是無稽之談罷了。身逢亂世,只能說自己呆在誰的旁邊更有機會活下去吧,三春劍的影響,導致即使白起不是最強的,熙悅也對他有一種莫名的信任。
用裘衣把熙悅攬在懷中,白起朝著前方努努嘴,示意李軒方向,兩人便加速向前方趕去,只剩熙悅在夢裡尋找她的美夢。
如果說還能再這樣的一座小鎮的哪裡找到熱鬧與歡樂的話,只有這座位於中心的醉仙樓了。
沉香浮動,拂去空氣中的冷意,雕欄上的龍鳳就在朦朧中閃耀起來。天空的幾點殘星,被閣樓中燦爛如白晝的燈火掩蓋,飛蛾聚集過來,在燈座下撲旋,幾滴燈油落下,就隨性在光明的照耀下失去生命,全然不反抗一點。
一個個豆蔻之年的少女散發出的微光,混著酒香,悄然抹上院落中的林梢,桃李般的嬌容,當真像花一般,要綻放在隱藏在黑暗中的葉片中似的。爛醉的酒客,眼中閃爍的,全是一樣,這樣明亮的燈光,也不能在他們的心中泛起一絲漣漪。
「喲喂,兩個少爺抱著一個姑娘來醉仙樓,那是當真少見吶,」白起李軒一踏進閣樓門,嬌笑聲就像是從四面八方響起一樣,笑聲中還帶著一點黃鸝鳥般的脆鳴,酒客們放下手中賴以續命的酒杯,向那中心偌大的舞台望去。
一陣又一陣的叫好聲此起彼伏,陪酒的少女識趣地退後,拿走燭火,把自己藏在簾幕後的暗處,在醉仙樓的主人面前,她們沒有造次的資格。
一捧一捧的夜明珠粉末從酒客的手中吹出,每個人都想吹出的更多一點,這樣就可以把少女的面容再看清一點。粉末漂浮在空氣里,閃亮,又陡然暗淡,再次閃亮。鮮紅的裙擺輕輕一揚,舞台上早已落下的粉末又躁動起來。一點,再進一點,就快接近少女的臉龐,它們的使命就是這樣,接近她,至於自己落地後會怎樣,又哪裡顧得上呢。
終究還是有那麼一些足夠的幸運,可以看見自己在少女星辰般雙眸中閃亮的倒影。少女微微撇了撇黛眉,蘭氣輕吐,盪開一片乾淨的區域,酒客們見狀,紛紛唉聲嘆氣起來,招了招手,屏風后的少女們又端著燭火上前來,紅衣的少女霎時間消失在舞台上,一同消失的,還有白起三人。
醉仙樓的樓頂,沒有幾個人有這樣的財力上去。
正中一汪噴泉水花吞吐,逗弄著水面幾片花瓣,乳白色的泉水配上嬌艷的玫瑰,縱然是在行伍之間摸爬滾打數年的白起也也產生一絲放鬆下來的想法。
微風輕輕吹過,屋角的銀鈴「鈴鈴」的響起來,驚起還在頂上酣睡的烏鴉,爪子狠狠地颳了刮瓦片,刺耳的響聲被積雪掩蓋,幾片雪花飛起,想追逐烏鴉的腳步,卻只能停在原地。
「兩位少爺若是想賣了這少女,今晚在這醉仙樓定然是能吃穿不愁的。」少女斜靠在屋中的柱子上,右手小指微微鉤住酒壺。甘冽的酒液灑出幾滴落在地板上,酒香四溢。李軒上前幾步,直勾勾的看著酒壺和地上酒漬,一臉肉痛模樣。
「唔?」少女察覺到李軒如狼似虎的目光,抿嘴輕笑了一下,酒後的紅暈像胭脂一樣附上少女的臉頰,「這位少爺倒是心大,不過.……」腳步輕移,灌進來的冷風,讓少女的雙足也染上桃紅,「若是交易成了,讓石榴陪酒也不是不可以的。」
「石榴?」李軒眉毛挑了挑,「你這酒,石榴釀的?我還當真沒嘗過如此奇異的酒。」
白起無奈的扶了扶額,就李軒拉向一旁,「她的意思是,她叫石榴.……你的腦子裡能不能裝一點喝酒無關的東西?」
「唔……這酒,當真是極品。」李軒自顧地坐在角落,起手開了一壇,石榴在一旁看的額頭閃過幾縷黑線。這兩個傢伙,反客為主的把戲倒是用的熟稔,如果今天不是來賣這女孩的,她要把這兩人全拉去做包子。
白起撇了一眼熟睡的熙悅,手一招,關上門窗,道:「今日並不是來賣這女孩,是想像石榴姑娘尋個消息。」
「呵,很好,尋消息,你憑什麼認為奴家這裡有你想要的消息?」石榴的眼睛閉上,不想再去看這兩個她認為的將死之人。
「你這裡平日便是燈火通明,知道什麼都是不難的,若是你告訴我,報酬自然不會少。」
「嘛,報酬呢,我有想要的東西……」蔥蘢玉指向袖間一鉤,一道玉光閃過,玉球應聲而在碎,數到黑影佇立樓外,張弓,準備將樓里的人撕碎。
「自然是你們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