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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 賜常青雲入大本堂讀書

  第358章 賜常青雲入大本堂讀書


  常風和李東陽進得大廳,叩首問安。


  正德帝是屬狗臉的,說變就變。他橫眉瞪眼:「安,安,安什麼安!朕堂堂天子,九五之尊,萬乘之軀,竟被一小小七品知縣軟禁!」


  「縱覽史書,這樣的事亘古未聞!此等膽大包天的知縣,可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要知道。軟禁皇帝不是意圖謀反,而是現行謀反!」


  常破奴叩首:「臣萬死!」


  常風見正德帝龍顏大怒。心中暗道「不好」。連忙求情:「皇上,破奴年少輕狂。臣絕不徇私!臣會將他關進詔獄,嚴加審問!」


  常風這是在替兒子行「小杖受,大杖走」之計。


  要知道,不管以什麼理由軟禁皇帝都是死罪。


  詔獄是常家的地盤。進了詔獄常破奴受不了什麼苦。到時候再找張太后、夏皇後為常破奴求求情。等正德帝氣兒消了,最多革常破奴的職。


  侍立在正德帝旁邊的江彬卻心知肚明,他的「父皇」根本沒有懲治常破奴的意圖。這樣的好官,『父皇』重用還來不及呢。剛才那番話,也只是嚇唬嚇唬常家人罷了。


  江彬多會做人啊,此時不給常帥爺賣好更待何時?

  江彬開口,為常破奴求情:「稟皇上。今夜之事並非『軟禁天子』。而是常縣尊對皇上一片忠心,怕皇上在宮外出差池。」


  正德帝怒道:「把朕關在縣衙客廳三個時辰,這還不是軟禁!」


  「常破奴罪大惡極!不嚴懲何以正綱紀?若日後朕的臣子人人都學常破奴,那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聖人禮法何在?」


  「常破奴,聽旨!」


  常破奴叩首:「臣悉聽皇上處置。」


  正德帝正色道:「你囚禁天子,罪大惡極!念常家兩代侍主,頗有功勞。朕免你一死。」


  「然而,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常風腦門上的汗「唰」一下子出來了。他猜測,正德帝至少要判常破奴一個革職流放充軍。


  千萬別充軍兩廣,充軍西北便好。西北新貴仇鉞是常家至交,常破奴到了西北不會受任何苦。


  萬萬沒想到,正德帝的所謂「處罰」.更像是一種獎賞。


  正德帝咬牙切齒的說:「常破奴,你生於京城,長於京城。如今外放做官,是在離京只有區區五十里的大興。跟在自家為官沒什麼兩樣,隨時可以抽空回京里的家。」


  「朕就罰伱.去河間府做府同知,讓你嘗嘗離家四百里當遊子的滋味兒!」


  正德帝此言一出,常風父子都愣住了!


  這哪兒是懲罰啊?!


  知縣正七品,府同知正五品。這等於是連升三級!


  常破奴最近這一年,稱得上大起大落四個字。先從正三品順天府尹,自請降為正七品知縣。藉以從劉瑾案中抽身。


  這馬上又升正五品府同知了。河間雖比不上順天,但亦是北直隸大府。


  常風父子愣了半晌。


  還是李東陽學著常風的腔調,高呼一聲:「皇上,聖明啊!破奴,還不快領旨謝恩!」


  常破奴這才反應過來:「臣,領旨謝恩!」


  正德帝笑道:「行了,少來這套。哪個王八蛋剛才對朕的青雲小侄說,朕名朱壽、字無譜、號野驢的?」


  「你來大興縣不及一年。大興縣境內肅然,頗有盛世太平光景。到了河間,你亦要像在大興一樣勤勉治理地方。」


  「你雖是封疆大吏的苗子,但劉瑾對你那種破格的提拔乃是揠苗助長。」


  「朕希望你能踏踏實實在地方歷練。河間府同知一任三年,若干得好,三年後朕升你知府。知府三年幹得好,朕升你做三司!」


  「你千萬不要辜負朕的期望!」


  常破奴叩首:「是,臣一定不辜負皇上的期望,勤勉為官,為皇上結草銜環。」


  正德帝又道:「另外,常青雲那孩子頗為靈秀。准其入大本堂讀書。朕要給他請最好的老師。常破奴,你捨得嗎?」


  大本堂是洪武元年,太祖爺欽定的藏書所、皇子學肆。


  到了如今,正德帝無子。大本堂雖還保留著,但只剩下了藏書功能,失去了教導皇子的功能。


  正德帝讓常青雲入大本堂讀書,這是皇子的教育待遇。


  常破奴怎麼會捨不得?他連忙喊出了祖傳口號:「皇上,聖明啊!謝皇上恩典!」


  正德帝笑道:「好,那就這樣說定了!」


  常風聽了正德帝的這道旨意,激動的要命!


  劉瑾沒有子嗣,將常恬當成親生女兒一般疼愛。


  皇上、皇后膝下無子,張太后無孫。常家嫡孫進了宮裡讀書.還不得被當成皇宮團寵!


  以後若皇上誕子,常家嫡孫便是妥妥的太子伴讀郎!等皇上百年之後,太子即位。常家富貴可以延之於第三代。


  常風不是算命先生,自然想不到也不敢想,大明的下一位皇帝非正德帝血脈,而是正德帝的大宗堂弟。


  正德帝道:「此番出宮,朕雖未吃到心心相念的河間驢肉火燒。但朕卻不是一無所獲!」


  「朕有一感想。地方官代天子牧民。若正堂主官是清官廉吏,就沒有治理不好的地方!」


  「假若叛匪劉六、劉七是大興縣人。就算他們想造反,大興百姓也不會放著太平日子不過,跟著他們謀反!」


  常破奴卻打斷了正德帝:「稟皇上,臣以為『地方官代天子牧民』的說法,是不折不扣的胡說八道!」


  「『牧』者,放養牲畜也。說地方官是代天子牧民,豈不將百姓當成了牲畜?會說話的兩腳羊?」


  「百姓絕非牲畜,而是官員衣食父母。非『牧』也,應『贍』也。」


  李東陽連忙道:「破奴,不要胡說。『九州之長,入天子之國曰牧』,語出《周禮》。明禮承於周禮.」


  正德帝卻擺了擺手:「李先生迂腐了不是。朕覺得你女婿說得很對。」


  「為何吏治從未清過?貪官污吏年年殺,永遠殺不盡?就是因為他們以牧人自詡,將百姓視為牲畜!予取予奪!」


  「百姓更是有民諺曰,滅門的知府,破家的知縣。」


  「若每個官員都有常破奴這樣的看法,百姓是官員衣食父母。那朕這個皇帝就好當多了!」


  常風高呼:「皇上,聖明啊!」


  正德帝道:「罷了。天色晚了。朕進了海清河晏的大興縣,豈能不留宿一晚?」


  「朕今日就借常破奴的寶衙過一夜。明日一早返京。」


  常風正要開口反對。正德帝打斷他:「不用怕,朕不跑!」 正德帝嘴上說不跑,常風卻捏了一把汗。正德帝是他看著長大的.皇上的尿性,他比誰都清楚。


  常破奴騰出了自己在縣衙中的卧房給正德帝居住。


  進了卧房,正德帝先讓李東陽下去休息。


  隨後他問了一個之前在粥鋪問過施粥老頭兒的問題:「此地可有美婦人乎?」


  常破奴聽了這話,心裡咯噔一下:朱厚照你啥意思?縣衙里就我老婆一個美婦人!難不成你要跟我當連襟啊!

  正德帝怕常破奴誤會,連忙補了一句:「聽說你們這裡有個胭脂巷。」


  皇帝跟臣子要妓嫖,要的還是婦人妓。正德帝也算開皇帝風流史之先河。


  常破奴嚴詞拒絕:「城中確有胭脂巷,青樓頗多。但臣不敢.」


  常破奴話還沒說完,常風打斷了他:「啊,破奴你還不速帶衙中官婆,去胭脂巷為皇上挑選陪侍之人?」


  說完常風把常破奴強拉出了卧房。


  常破奴小聲道:「爹,你這不是逢君之惡嘛?雖說官媒月月給胭脂巷的姑娘驗身查病,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常風卻道:「破奴你糊塗啊。以皇上那野驢性子,萬一半夜又跑了呢?得找個女人拴住他。」


  「你帶個官婆去青樓,挑個尚未賣紅花的閨女身。記住,來之前一定要用麝香。陪侍皇上之後,亦要用麝香。」


  麝香是古代青樓女子用來避免懷孕的法寶。


  常破奴苦惱:「可皇上要的是婦人。送個閨女身進去,皇上會不悅。」


  常風道:「蠢啊。你讓官媒挑人的時候帶個圓滑些的木棍去。選好姑娘后讓官婆給她落紅花。落了紅花不就成了婦人了?」


  常破奴倒吸一口涼氣:「爹,你好手段啊!」


  常風道:「橫豎選的姑娘今夜都是要陪皇上的。先給她落紅花不算缺德。快去吧。」


  常破奴開了句玩笑:「用不用給您老也找個?」


  常風罵了一句:「滾!」


  半個時辰后,常破奴將一個又溝溝又丟丟,剛成婦人身不及兩刻時辰的女子送進了正德帝的卧房。


  常風還是怕出岔子。乾脆在房門前侍立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正德帝滿面紅光,心滿意足的出了卧房,吩咐常風:「走,回京去!」


  常風都四十六歲的人了,在門口站了大半夜,兩個眼圈都黑了:「是,臣這就備駕。」


  這是正德帝第一次拋開朝中文武、宮廷衛士的夜奔。但絕不是最後一次。


  萬幸正德帝夜奔到了大興縣,遇上了常破奴。不然常風、李東陽他們還要提心弔膽好幾天。


  過了半個月,常破奴到任后,派人來給正德帝送了一樣貢物——河間特產,驢肉火燒。


  正德帝龍顏大悅,跟江彬誇讚,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常破奴想著他。


  此次正德帝夜奔,李東陽等人驚出了一身冷汗。獲益最大的是常家。常破奴連升三級不說,常風嫡孫常青雲入學大本堂。得以接受整個帝國最優質的教育。


  常青雲平日在大本堂用午飯,動不動就被張太后或夏皇后叫去賜膳。


  正如常風預料的那樣,常青雲成為了繼常恬、常破奴后,第三代的宮廷外姓團寵。


  常府。


  李東陽跟常風對坐喝茶。


  李東陽笑道:「青雲這一生有了保障。且不說日後會不會得寵為官。皇上昨日吃了破奴貢上來的河間吃食,下旨命剛到吏部就任的王守仁做青雲的啟蒙師。還有一堆翰林院的大儒教一同教他。」


  「有這麼多好先生,還怕教不出知書達理、學富五車的好學生?」


  常風卻道:「青雲這孩子是個有福之人啊.唉,皇上以後要是隔三差五的搞什麼微服出巡.著實會讓咱們頭疼。」


  李東陽道:「江彬那人看似是你的人。實則一肚子自己的小九九。皇上偷跑出宮,他根本不會提前透給咱們信兒。的確讓人頭疼的很吶。」


  常風點點頭:「的確,只是看似而已。如果說自己人,也只有敬武、巴沙算得上自己人。」


  李東陽道:「我有一策。為防皇上下次微服出巡不是往南,而是往北。應讓宮廷畫師多謄畫一些皇上的相。分發給北邊各隘口的守將。」


  「若皇上要經各隘口去草原,讓守將攔住他。」


  常風道:「成啊。武將有拜軍神的習俗。不少武將家中都掛有中山王、開平王相。」


  「咱們給武將發皇上的相不算越禮。皇上英明神武,軍事能力不遜於中山王、開平王。實乃大明戰神。武將爭相設相而拜豈不是很合理?」


  「這話傳到皇上耳朵里,皇上只會歡喜。」


  李東陽又道:「昨日我去找了楊廷和,跟他深談了一番輔君治國的方略。楊廷和是治世能臣。」


  「我在離開他家前,跟他挑明,明年我會致仕,向皇上推薦他接任首輔。」


  常風道:「楊廷和是賢臣,有能力當好首輔。但親家當真要致仕?」


  李東陽點頭:「幾十年的宦海沉浮,我太累了。如今奸宦已除,閹黨一掃而空。」


  「楊廷和、楊一清那樣的賢臣、王守仁那樣的好官陸續掌權的掌權、起複的起複。我也該急流勇退,歸隱田園了。」


  「唉。即便歸隱田園,我依舊要挨罵!誰讓劉瑾當權時,我隱忍數年而不發呢。」


  常風道:「皇上賜了我三萬畝地。我比誰都清楚,親家公你為官數十年兩袖清風,家無餘財。」


  「不如我轉贈一萬畝給你用於養老。就算皇上知道了也不會說什麼。」


  李東陽卻道:「不必!放心,我雖家無餘財,但有養活一家人的手藝。書畫便是我的手藝。」


  「實在不成,以賣字畫為生。斷乎餓不死。」


  正德六年的春天,一切都向著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境界發展。


  皇帝雖放蕩不羈不靠譜。但他只醉心於軍事,將政事交給了一群賢臣、賢宦。


  李東陽、楊廷和、楊一清等人與張永、魏彬合作愉快,推行了不少利國利民的德政。


  九邊因常風誇大劉瑾家財的計策,亦得到了短暫的平靜。外部安定。


  商品經濟在江南、江北蓬勃發展,整個大明帝國穩中向好,前景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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