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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3.第273章 常風大膽,掌摑公爵

  第273章 常風大膽,掌摑公爵


  正德帝裝病離開了御門。


  劉健道:「諸位,皇上既然病了,咱們今日就不去乾清宮打擾他安歇了。明日早朝,若皇上不下旨讓常風襲爵,咱們便跪諫,跪死為止!」


  文官壓制皇帝,最老套、最簡單也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跪諫。


  跪諫時,文官佔據天然道德制高點——真正的明君就該從善如流。只有桀紂之君,才不理會臣子的忠言直諫。


  留給常風的時間不多,只有一天。


  常風走到了劉健面前。朝著劉健和文官首腦們一拱手:「下官多謝首輔和諸位大人的抬愛啊!」


  劉健笑道:「為國舉賢,忠臣本職。常都督放心,第六代興安侯非你莫屬!此事包在我們身上。」


  常風心中暗罵:我真謝謝你啊!謝你娘了個爪兒!真難為伱,處處給我挖坑!

  常風回到錦衣衛,苦思冥想避坑之法。


  其實,劉健挖的坑並不是無懈可擊。不多時常風已經想好了如何應對。


  就在此時,錦衣衛街對面兵部的武選司主事王守仁來訪。


  王守仁笑道:「我恭喜常帥爺,馬上就要承襲侯爵了!」


  常風微微擺手:「休要取笑我。早朝時黃鼠狼給雞拜年。黃鼠狼安的什麼心難道守仁老弟心中不清楚?」


  王守仁道:「依我看,不如將計就計。錦衣衛不是號稱『只要常帥爺活在世上一天,錦衣衛就姓常』嘛?」


  「錦衣衛的權力歸屬,向來不看是否有正式官職。而看皇上要將衛權交給誰。」


  「別說你當了侯爵。就算你是布衣之身,只要皇上讓你管錦衣衛,你就還是錦衣衛的大掌柜。」


  「侯爵爵位不要白不要。到時候錦衣衛還是你常帥爺,哦不,常侯爺說了算。」


  常風擺擺手:「不成。我倒是好說。關鍵是破奴!他要成了侯爵世子,十年寒窗的苦功、學成報國的抱負就成了一場空。」


  「他南下巡鹽的使命也會半途而廢。牽扯到這一層,侯爵爵位我絕對不能要。」


  王守仁毫不客氣的坐到常風對面:「是我漏算了。」


  常風又道:「再說,我這個列第五位的小宗宗主襲了侯爵。對上面四支親戚也不公平。」


  王守仁問:「那常兄打算如何應對?」


  常風微微一笑:「簡單。今夜我請徐胖子喝酒。期間會發生一些事情。還請守仁老弟一同赴宴,做個見證。」


  王守仁道:「看來常兄已然成竹在胸。」


  常風笑道:「我還得布置查抄鹽案罪官們家的事。守仁兄暫且回兵部去,今夜咱們不見不散。」


  王守仁起身:「好。常帥爺先忙。」


  半個時辰后,常風召集錢寧、石文義、張采、尤敬武議事。


  常風道:「六十多名官員的罪名、懲處已經定下了。全都附加了一條『藉其家』。這件差事咱們一定要辦好。」


  藉,抄沒的一種文雅說法。


  錢寧笑道:「破奴侄子在揚州衝鋒陷陣,咱們在後面抄家。常爺說的對,抄家差事一定要辦好。不然辜負了破奴侄子的一番心血。」


  常風吩咐:「抄家的差事還是由查檢千戶所負責。在抄家之時,咱們六人各自下去巡查。一定要盯緊了。」


  「這是皇上登基后,交給錦衣衛最重要的一件差事。咱們得在皇上面前露臉。千萬別把屁股露出來。」


  石文義擔憂的說:「帥爺,容我多句嘴。早朝文官們來勢洶洶,您現在最該考慮的是如何保住官職。」


  張采道:「是啊帥爺。劉健、謝遷等人其心可誅。竟然想逼迫您丟掉官職,做個閑散勛貴。他們是有備而來。您得好生應對,不可掉以輕心。」


  常風微笑道:「這事不用你們替我擔憂。我已有應對之法。你們只需辦好眼下抄家的要差便是。記住,抄沒錢財,分文不入國庫。直接交給劉瑾劉公公,歸入內承運庫。」


  錢寧驚訝:「這是皇上的旨意?」


  常風微微頷首。


  錢寧道:「明白了。皇上是要將罪官的家產變成私房錢。」


  就在此時,江彬來訪。


  除了八虎,正德帝最信任的心腹便是江彬。江彬之於正德帝,猶如弘治元年的常風之於弘治帝。


  自大明開國以來,與皇帝同吃同寢者,惟江彬一人。


  對於正德帝來說,江彬既是他的義子、大個兒活兒子,又是他在軍事上的老師。


  文官們誤認為江彬是正德帝的面首,實在是小看正德帝了。


  在正德帝對未來的規劃中,江彬會成為他掌握兵權的工具。


  江彬自詡紅得發紫。錦衣衛的人,除了常風他誰也不放在眼裡。


  江彬道:「你們都先下去。我有幾句話單獨跟常帥爺說。」


  錢寧面色一冷,心中暗罵:你算哪根蔥?輪得著你在錦衣衛頤指氣使嘛?


  不過表面上錢寧不能得罪江彬:「常帥爺正在給我們布置要務。」


  常風吩咐:「罷了,你們先下去。」


  眾人走後,江彬道:「皇上讓末將問問常帥爺,可否想出了破解之法?」


  常風道:「請皇上放心。區區小計,何足道哉。」


  江彬竟道:「常帥爺不要輕敵。文官們精於權斗,不是輕易就能擊敗的對手。再有,你破解他們的計策時,千萬不要引發文官跪諫。皇上最頭疼文官跪諫。」


  江彬的口氣,像是在洞庭湖裡的老麻雀常風面前指點江山。


  常風道:「這我自然曉得。」


  傍晚時分,內閣次輔李東陽府邸。


  李東陽正在跟繼子李兆蕃喝茶閑聊。


  三十年前有個大和尚到李東陽家門前化緣。李東陽善心大發,讓廚房給了大和尚一包袱白面饃。


  大和尚沒有白拿白面饃。留下了兩個預言。


  第一個預言:「你貴氣逼人,將來必位極人臣。」


  李東陽認為大和尚是拿了白面饃說吉祥話,沒放在心上。


  大和尚又說了第二個預言:「可惜,你天煞孤星,命中無子嗣。」


  大和尚的第二個預言已經應驗了。


  在那不久之後,李東陽與正妻岳氏生長子李兆先。長子出生僅四個月後,岳氏病亡。


  李兆先命途多舛。十八歲時應試,在考場之中病倒。二十一歲不中,蒙父蔭入國子監讀書。二十四歲誤寫了試卷,不中。二十七歲第四次應試前,可能是考前過於緊張直接緊張死了,嗝屁著涼。李東陽痛失長子。


  李東陽與續弦朱夫人生次子李兆同。十歲時,李兆同在四名僕人的陪同下去街上閑逛。一輛馬車失控奔來,直接將他軋死了。李東陽還專門在《懷麓堂文稿》里寫了《兒兆同埋銘》紀念。


  李東陽又與小妾生庶子李午孫。在周歲生日前一晚病死夭折。李東陽專門作了《哭午兒》一詩:兒生不滿晬,遂作終身期。


  李東陽赫然發現,大和尚的預言太靈了。看來親生兒子是養不活了。於是他將四弟李東溟的兒子李兆蕃過繼了過來。當作嗣子。


  總之,在繼承香火這方面,李東陽是個實打實的苦命人。 不過李兆蕃著實爭氣。縣試、府試、院試、鄉試、會試、殿試一路考下來,榮登金榜。如今在尚寶司做正六品司丞。


  李兆蕃道:「父親,這次劉首輔、謝閣老似乎拼了死命也要剪除常風啊。在他們看來,常風是八虎最大的爪牙。」


  李東陽苦笑一聲:「兩個聰明絕頂的人,為何就想不明白一個問題。」


  「常風從來不是八虎的爪牙。而是遏制八虎的桎梏。」


  李兆蕃一拍腦瓜:「原來如此。父親,受教了。」


  盞茶功夫過後,尤敬武來到了李東陽府邸。


  他畢恭畢敬的給李東陽行了禮:「李先生。家父有封信讓下官轉交給您。」


  李東陽問:「哦?什麼信?」


  尤敬武道:「李先生一看便知。」


  李東陽打開信箋,粗略看了一遍內容后大笑不止:「真有常風的!這等主意也就他想得出來。你告訴他,他交託我辦的事只不過舉手之勞。包在我身上。」


  尤敬武拱手:「那下官就代家父謝過李先生了。」


  李東陽笑道:「兒女親家,談什麼謝不謝的。我本就不想看到親家公和女婿被逼變成閑散勛貴。」


  入夜,北城,醉仙樓。


  醉仙樓是京城新近生意最紅火的酒樓,出入之人非富即貴。


  常風、徐胖子、王守仁,還有尤敬武的大舅哥嚴嵩來到了醉仙樓。


  醉仙樓的夥計一眼望去,就知四人身份非凡。


  夥計高喊一聲:「貴客四位,樓上雅間請!」


  常風擺手:「不。我們坐大廳。」


  夥計一愣:「四位客官貴氣逼人。坐大廳豈不辱沒了身份。」


  徐胖子從袖中掏出一塊碎銀子,隨手扔給夥計。夥計眼疾手快接住了。


  徐胖子笑道:「好麻利的手腳啊。別廢話了,我們就坐大廳。」


  夥計高喊一聲:「小的謝大爺賞!貴客四位,一樓大廳,招呼著嘞!」


  四人圍桌坐定。


  常風問嚴嵩:「親家侄入仕數月,在翰林院幹得可還稱心?」


  嚴嵩答:「我是個書蟲。進了翰林院就好像老鼠掉進了米缸里。稱心得很。」


  常風道:「殿試二甲第二出身的庶吉士,在翰林院鑽三年書堆后,高升是肯定的。只是不知到時會升往六部還是地方歷練。」


  「親家侄,你前途無量啊。」


  嚴嵩道:「我對陞官不感興趣。只對讀書情有獨鍾。」


  二十六歲的嚴嵩,是個正直、儒雅、清傲的良好青年。


  徐胖子道:「我說常爺,我在錦衣衛當了你十多年下屬。這回你襲了侯爵,要位列我之下了!我可是正兒八經的靖難公爵。」


  「啪!」常風一拍桌子,一臉憤怒之色:「姓徐的,你有什麼了不起,還位列我之上!我艸你娘,你不過投了個好胎而已!」


  徐胖子直接拿起茶碗,「啪嚓」摔在了地上:「常風,我勁你血親娘!你又有什麼了不起?你不過是皇上養的一條狗!」


  常風亦拿起茶碗「啪嚓」一摔:「就你會摔碗子砸盆是吧?你看你長得就沒個人樣,鬼頭蛤蟆眼。缺德的,挨刀的,四十里也沒有家你個狼掏的!」


  徐胖子抬高嗓門:「你就好了?你狗熊帶花沒個人樣!你只不過是皇家豢養的一條狗!狗走千里吃屎!」


  嚴嵩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弄蒙了,他心中暗道:不都說錦衣衛常爺跟定國公好得穿一條褲子嘛?怎麼一句話不對付就吵成這樣了。


  王守仁臉上卻很平靜。淡定的喝著茶,似乎知道其中內情。


  二人的爭吵聲,引得大廳內的各路客人們目光匯聚到這邊。


  常風大罵:「徐胖子,我要是狗,你又是什麼東西?你是一條狗屬下管著養大象的碎催!」


  「好你個天生飯桶,在馴象所養大象那幾年,大象瘦了,你胖了一圈!真沒想到啊,堂堂中山王之後,竟偷大象的食吃!」


  徐胖子罵道:「我艸你娘!常屠夫,你除了綁票、殺人、打悶棍、抄家,你還會別的嘛?朝廷要是讓你襲了興安侯,那真好比把一泡臭狗屎捧上了廟堂!」


  常風罵道:「我娘不是你祖母嘛?定國公府的口味這麼獨特?你沒事兒都艸自己祖母玩?」


  二人的爭吵.簡直就是潑婦罵街。


  徐胖子冷笑一聲:「錯啦。我平生最想艸的不是你娘,而是你老婆劉笑嫣。嘖嘖嘖!你老婆要是在怡紅樓掛牌子,至少值三百兩一夜!」


  常風怒目圓睜:「你再說一遍試試?」


  徐胖子一拍桌子:「試試就試試!你老婆要是在怡紅樓掛牌子,至少值三百兩一夜!」


  常風掄圓了胳膊,「啪!」,一巴掌扇在了徐胖子的臉上。


  徐胖子作勢往桌下一趟,撒潑打滾:「常風,你完了!你攤上事兒了!」


  「諸位老少爺們做個見證!錦衣衛頭子毆打當朝公爵啦!還有王法嘛?還有大明律嘛?」


  「啊呀,我腦袋暈。我暈了,我暈了,呃我暈了。」


  醉仙樓的這場鬧劇,引得數百食客爭相觀看。


  何止是鬧劇,簡直就是鬧劇。


  兩刻時辰后,常風跟嚴嵩首先走出醉仙樓。嚴嵩一個勁勸:「親家伯,君子動口不動手啊。何況您打得是當朝公爵。」


  常風的表情轉怒為笑:「今夜我打得就是當朝公爵。親家侄兒,我需要你以翰林官的身份上一道參劾奏疏。」


  嚴嵩一愣:「我參您?參什麼?」


  常風答:「參我不尊禮法,膽大包天。於酒樓飯肆當眾掌摑當朝公爵。」


  嚴嵩更加一頭霧水。


  常風耐心解釋:「知道朝廷里有人要拿侯爵爵位強奪我的權吧?」


  嚴嵩點頭:「知道。此事翰林院那邊早就傳開了。」


  常風說出了最關鍵的一句話:「按祖制,犯罪之人不得襲爵。」


  嚴嵩能夠成為二甲第二(全國第五),自然是絕頂聰明之人。他立即恍然大悟:「原來您跟定國公是在演戲。」


  常風和嚴嵩前腳走了沒多久,王守仁陪著徐胖子也走出了醉仙樓。


  徐胖子笑道:「常風這小子真扇啊!我怎麼感覺他不是在做戲。是我以前不知什麼事兒得罪過他,他趁機報仇呢!」


  王守仁半開玩笑的說:「剛才公爺說的不是心裡話吧?關於常夫人那幾句。」


  徐胖子道:「卵!長嫂如母。我一向拿嫂子當親娘一般尊重。再說了,心裡話能說出來嘛?說出來的那叫心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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