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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第272章 臣劉健建議,常風承襲侯爵爵位

  第272章 臣劉健建議,常風承襲侯爵爵位

  正德帝興緻勃勃的觀摩完行刑百戶給梁伯宏上刑。


  他意猶未盡的說:「還有嘛?沒看夠。」


  常風一愣:「稟皇上,梁伯宏失血過多。不能再給他上刑了。再上刑他會沒命。」


  正德帝笑道:「常卿,你怎麼糊塗了?我可以看錦衣衛給其他犯人上刑啊。詔獄的犯人又不知梁伯宏一個。」


  一旁的尤敬武提醒:「都督,謀殺梁伯宏未遂的王奕、毒黃雀尚未審訊。」


  在皇帝面前,尤敬武要稱常風官諱,不能稱「義父」。


  正德帝看了尤敬武一眼:「你叫尤敬武?朕記得你。伱是殉國忠良之後。常卿的義子,破奴的義兄。」


  「此次你押送梁伯宏入京有功。朕要賞你。你是什麼散階?」


  尤敬武答:「稟皇上,臣今年剛被提升為指揮僉事,初授明威將軍散階。」


  正德帝道:「朕加授你為廣威將軍。去把你說的刺客押來吧。」


  不多時,四男一女被押了進來。


  再硬氣的江湖人也受不住大記性恢復術。梁伯宏在第三道刑時招供。這五人雖堅持到了第九道刑。最後還是受不住求死不能之苦,供認不諱。


  五人皆供認,是謝遷家的四公子謝亘指示他們暗殺梁伯宏。但五人都未見過謝遷本人。


  正德帝望向常風:「沒見過謝遷?這份罪證不夠用吧?」


  常風卻道:「回皇上。錦衣衛最善於用子女要挾他人。」


  正德帝點點頭:「好!先把他們押在詔獄之中。」


  最後一個被提審的,是冒充縣令的王奕。


  王奕進了問案房后,正德帝並未表露身份。而是站在常風身邊充作百戶。


  常風道:「敬武,人是你抓的,由你審問吧。」


  尤敬武拱手:「是。」


  接下來還是老一套。問話前先上刑。


  釘腳板撒鹽完畢。王奕一言不發。


  那沒辦法了,上刑。一套刑接一套刑。正德帝正想多看幾種酷刑呢,這下他可美了。


  一直上到第十一套刑,王奕才招供。


  尤敬武問:「你到底算是什麼人?」


  王奕氣息微弱的說:「我是揚州鹽商會的會首楊阿舉豢養的死士門客。真名叫趙剛勇。」


  尤敬武問:「楊阿舉指使你暗殺梁伯宏的目的是什麼?」


  王奕答:「目的有兩個。一是滅口。這些年,大明一個文官倒下去,定會牽出身後一大群商人跟著倒霉。只有梁伯宏死了,楊會首才不會受牽連。」


  「二是報仇。文官將商人視作騾馬一般馭使、欺壓。凡要用錢,無非是公事、私事,文官都會向商人伸手拿銀子。不給就硬搶。」


  「那梁伯宏在鹽司任上,最大的喜好就是抽我們楊會首大嘴巴子。一個月總要抽三五回。」


  「如今他倒台了。楊會首當然要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尤敬武又問了幾個問題。王奕一一作答。


  最後尤敬武問道:「說說你的通倭情事吧。那柄精巧的手銃,你是從誰手中購買的?」


  王奕答:「那些西洋人不是倭寇海盜,而是正兒八經的番邦使者。我算不得通倭。」


  正德帝來了興趣,插話:「番邦使者?說仔細些!」


  王奕實話實說。葡萄牙國王蠻奴愛耳(曼努埃爾一世)派出使者屁來屎(皮萊斯),不遠萬里來到了大明。請求覲見大明皇帝,商議通商事宜。


  一行人來到南直隸地面,被南直隸巡撫趙承雍扣押。所謂的扣押倒不是將他們關入大牢。而是嚴格限制他們在揚州城內活動,不准他們繼續北上進京。


  皮萊斯無奈,只得私下接觸揚州的豪商們。詢問他們對通商有無興趣。


  鹽商會首楊阿舉與皮萊斯相談甚歡。從他手中購得了那支達芬奇發明的簧輪短槍

  口供記錄完畢,尤敬武命人將王奕押了下去。


  正德帝大怒:「番邦使者前來大明覲見朕,商談通商事宜。不說通商准與不準。內閣、地方官們總該將這事稟報朕。他們卻壓下了!」


  「他們是在阻塞聖聽!這大明到底是朕的天下,還是他們的天下?」


  「常風,你立即派幾百錦衣衛,再去一趟揚州。傳朕旨意,命屁來屎等西洋使者入京。錦衣衛沿途護衛,朕看哪個地方衙門敢再扣留他們!」


  常風拱手:「臣遵旨。」


  尤敬武畢恭畢敬的問正德帝:「敢問皇上,如何處置鹽商楊阿舉。」


  正德帝道:「李先生、謝先生自做了朕的老師,便一直給朕灌輸一個理念。士農工商,商為最末。商人重利無義。商人是下賤人中的下賤人。」


  「朕還是太子時就發現了,朝廷不管是遇災還是用兵,只要缺銀子就逼迫商人『捐贈』。」


  「朝廷將商人當成了一個存錢用的悶葫蘆罐。缺錢就直接從悶葫蘆罐里拿錢。不給,直接摔碎悶葫蘆罐。」


  「這對商人來說極為不公。梁伯宏平日里還好扇楊阿舉的耳光。打人不打臉啊!楊阿舉報復也在情理之中。」


  「朕看,對楊阿舉就不必處以斬首、流放、杖責之類的重刑了。」


  常風拱手:「皇上仁慈,不輸堯舜。」


  正德帝卻補了一句:「你讓北鎮撫司的查檢千戶所去幾個人。抄了楊阿舉的家也就算了。哦,抄出的家財不必入國庫。全部送到內承運庫。」


  幾個月前,正德帝大力支持戶部侍郎陳清提出的「贓罰解部」。


  各衙門的贓罰全部送到戶部國庫。正德帝自己卻不打算遵守這個規矩。


  常風赫然發現,錦衣衛今後會成為正德帝聚財的工具。


  正德帝笑道:「今日來了錦衣衛,才知錦衣衛名不虛傳。各種酷刑讓朕大開眼界。罷了,朕該回宮了。」


  常風道:「臣恭送皇上。」


  正德帝走後,常風對尤敬武說:「這趟你辛苦了。走,咱們回家。」


  常風跟尤敬武回到了常府。


  只見妹夫黃元正跟老瘸子在院里扎紙活兒呢。劉笑嫣跟常恬在一旁打下手。


  如今尤敬武已被常家人視為骨肉相連的親人。他辦差歸來,一家人自然歡喜。


  常風半開玩笑的說:「誰駕鶴西遊了?要勞煩咱們全家動手扎紙活兒?別是張鶴齡馬上風薨了吧?」


  劉笑嫣答:「你堂哥常卿淵薨了。」


  常風一愣。


  常卿淵是第五代興安侯。弘治十四年老興安侯病故,他承襲了爵位。這人福薄,剛做了四年侯爵就病死了。


  二十年前,常風恨興安侯府恨得牙根癢。


  時過境遷,仇恨早就煙消雲散。這兩年常風跟興安侯府時常走動。逢年過節都要互贈節禮。


  常風嘆了聲:「唉,始終是本家啊。除了紙活兒,還要送一千兩喪儀。明日我過去弔唁。」 入夜,內閣首輔劉健府邸正在舉行一場夜宴。


  謝遷和一眾部院大臣們到場。


  禮部尚書張昇有些奇怪:「高侍郎、徐侍郎、王寺卿怎麼沒來好像差了六個人呢!」


  參加劉府宴會的人員都是固定的。四張桌子,三十二張椅子一個蘿蔔一個坑。連座次都是按御門侯朝時的名次排列的。


  謝遷尷尬的咳嗽了聲:「今日缺席的人,全都牽扯進了兩淮鹽案。內閣這回保不住他們,他們是待罪之身,怎麼配參加首輔家的宴會?」


  劉健接話:「常風著實厲害。這一次我們又輸給了他。」


  謝遷罵道:「哼!常風堂堂七尺男兒,竟淪為內宦走狗。真是可恨!」


  劉健道:「也怪我們御下無方。為官者應清廉自守。那些人卻將朝廷鹽稅當成了自家菜園子,蘿蔔白菜隨便摘。他們咎由自取啊!」


  「在座的諸位應引以為戒。」


  謝遷聽了這話緘口不言。縱容子侄同族大做生意大發橫財的事,他沒少干。


  劉健道:「不過常風為虎作倀,的確可惡。如今有一個好機會,能讓常風失去官職。」


  謝遷道:「沒錯。這個機會的確千載難逢!」


  工部尚書曾鑒問:「常風做下了不法情事,被二位閣老抓住了把柄?」


  劉健微微搖頭:「非也。你們難道沒聽說,興安侯常卿淵薨了?」


  曾鑒一頭霧水:「聽說了啊。這跟常風失去官職有何關係?」


  劉健轉頭看向了禮部尚書張昇:「張部堂,你給諸位解釋解釋。」


  張昇清了清嗓子,說:「嗯哼,諸位都曉得,禮部管著公、侯、伯爵位承襲。大明有制,有爵勛貴不得在朝庭內擔任實職。」


  「常卿淵膝下無子。按朝廷禮法,勛貴大宗絕嗣,應由小宗承襲。」


  「我們禮部打算便宜常風,讓常風成為第六代興安侯。如此一來,他便不能再擔任錦衣衛的官職。」


  曾鑒伸出了大拇指:「妙啊!」


  謝遷笑道:「如此一來,八虎便失去了最鋒利的爪牙!」


  吏部左侍郎焦芳問:「如果常風那廝不願意襲爵呢?」


  焦芳,成化年間在長安道持刀捅大學士彭華未遂的狠人。


  看上去他是文官集團的骨幹,劉、謝的心腹。其實背地裡他早就投靠了劉瑾。是劉瑾埋在劉、謝身邊最大的釘子。


  張昇道:「大明爵位的承襲,不是受襲者說了算,而是禮部說了算。大明不存在『推恩』。興安侯他當也得當,不當也得當!」


  謝遷插話:「讓常風襲爵還有一宗好處。常破奴在揚州查鹽案,胡亂攀扯,大肆抓人。我看他是想學錦衣衛的辦事方式,興起『瓜蔓抄』。」


  「若常風襲了興安侯,常破奴就是興安侯世子。侯爵世子同樣不能擔任實職。常破奴就得老老實實滾回京城,當他的紈絝子弟!」


  焦芳舉起了大拇指:「謝閣老高見!」


  翌日早朝。


  正德帝詢問劉健:「劉首輔,內閣給那六十多名涉及鹽案的貪官擬好罪名、懲處了嘛?」


  有梁伯宏那個大號活人證,這批貪官罪證確鑿。劉健、謝遷自詡清流領袖,自然不能回護。


  劉健上稟了擬定的罪名、懲處。


  這六十多名官員,幾乎全部被除以「立斬」或「斬監候」。


  正德帝滿意的點點頭,又道:「常卿,抄家的事你們錦衣衛去辦!」


  常風拱手:「臣遵旨。」


  就在此時,劉健發動了對常風的攻擊。


  劉健道:「稟皇上,昨日興安侯常卿淵薨。照規矩,應由禮部確定襲爵者。」


  正德帝始終年輕,一時沒反應過來。隨口道:「哦,就命禮部管此事吧。」


  就在此時,禮部尚書張昇跳了出來:「稟皇上。常卿淵絕嗣。依祖制,勛貴大宗絕嗣,小宗繼。」


  「禮部公議,應由常風承襲興安侯爵位。」


  謝遷出班:「稟皇上,常風多年勤於皇差。既有大功勞,又有大苦勞。他承襲興安侯爵位實至名歸!也算朝廷對他多年功勞的獎賞。」


  常風心中暗道:天吶!這幫文官好手段!這不是逼著我當閑散勛貴嘛?侯爵爵位能當飯吃,但不能當權用!還有,我要是當了侯爵,破奴在官場中的前程也就戛然而止了!

  正德帝卻覺得蠻好。橫豎要選個承襲者,為何不便宜自己袖中最鋒利的匕首?

  正德帝正要說出「准奏」二字。


  一旁侍候的劉瑾急眼了!說時遲,那時快,他竟附到正德帝耳邊:「皇上不可。勛貴不得擔任實職是祖制!」


  正德帝這才反應過來,這是文官給他和常風挖的坑。


  劉健大怒:「御門早朝,內宦怎能在皇帝面前竊竊私語,干預政務?」


  正德帝腦筋轉的很快。他敷衍道:「啊,劉瑾是在提醒朕要端正坐姿,不要失了天子儀態。」


  說完正德帝挺了梃腰板,眼睛看向常風。


  常風出班:「皇上,興安侯爵位,臣萬萬不敢領受。臣之宗列,屬興安侯一門中排第五位的小宗。」


  「前面四個小宗還未承爵,臣怎敢越俎代庖?」


  正德帝道:「啊,常卿說的有道理。朕看.」


  劉健卻粗暴的打斷了正德帝:「皇上,祖制中只說大宗絕嗣、小宗承襲。卻並未言明宗列靠前的小宗承襲。」


  「論對朝廷之功,常風前面那四個小宗的宗主,有誰比他功勞更大?」


  「皇上若將興安侯爵位賜予旁人,那就是虧待功臣。臣等將在乾清宮跪諫!跪死為止。就算是死,也要為常風這個大功臣主持公道!」


  正德帝眉頭緊蹙。文官們動不動就搞跪諫、死諫,讓他腦袋都大了。


  突然間,正德帝面色煞白,捂著胸口:「劉,劉瑾,朕胸口疼啊呀!像是有刀子在扎一般!快扶朕回寢宮!」


  老朱家有著傳代的表演基因。


  要說演戲,誰也演不過朱家的天子們。


  太祖朱元璋封神的一場戲是哭祭小明王。憑這場戲喜獲元末爭雄時期最佳男演員獎。


  太宗朱棣封神的一場戲是大夏天燒炭爐蓋被子,還在被子抱著一條大生魚玩命啃,將一個精神病晚期患者角色演繹的栩栩如生。憑這場戲喜獲「奉天靖難」杯最佳男演員獎。


  有太祖、太宗珠玉在前。正德帝朱厚照的表演天賦自然也不差。


  劉瑾心領神會,大吼一聲:「快傳太醫啊!散朝!皇上,老奴這就伺候您回寢宮!」


  正德帝心中暗笑:你們會跪諫,朕會裝病!看誰勝得了誰!


  正德帝是在給常風爭取時間。


  文官挖的坑,正德帝不知如何避開。但他相信,常風這隻老狐狸有法子避坑,只是需要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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