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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第217章 今夜的常府很是熱鬧

  第217章 今夜的常府很是熱鬧


  早朝過後,常風跟隨李東陽來到了內閣值房,商議查科舉舞弊案的事。


  李東陽喝了口茶:「常同知,我知道你們錦衣衛喜好掀起大案。但這一回,望你不要如此。」


  「會試之事萬分敏感。如果鬧大了,恐傷及天下讀書人之心。那就牽扯到了江山社稷的根本。」


  弘治朝之初,李東陽還是個侍講學士時,見到常風一口一個「常爺」。


  如今做了次輔,稱呼便改成了「常同知」。


  自然,這是官面上的稱呼方式。無可厚非。


  不過這感覺,就像後世有些渣男,結婚前叫人家小甜甜,結婚後叫人家牛夫人。


  李東陽的意思,顯然是想讓科場舞弊案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常風卻沒有輕易表態,只說:「在下跟次輔儘力去查,查清真相便是。」


  李東陽微微點頭:「好吧。咱們先去翰林院,召集一眾學官,前往禮部重閱試卷。」


  李東陽顯然是將自己當成了此次調查的主導者。


  常風道:「聽憑次輔吩咐。」


  且說早朝過後,宮中浣衣局的一處隱蔽房屋內。


  八名太監、少監、監丞,圍坐在一處。


  房屋的窗戶封著,不見一點陽光,顯得很神秘。


  八人分別是劉瑾、張永、谷大用、馬永成、丘聚、羅祥、魏彬、高鳳。


  這八人在今後將有一個臭名昭著但又威名顯赫的名字「八虎」。


  但如今,這八人還算不上「虎」。勢力也沒有日後那麼大。


  這個宦官小集團成立的目的,便是抱團對抗文官集團。


  京城官場中人都知道,皇上依賴文官。文官勢力日益坐大。


  去年秋天,文官集團甚至操縱御史上折,廢除鎮守太監製度。這引起了宮內宦官們的警覺。


  再任由文官勢力擴張,恐怕宦官們今後會變成無權無勢的朝堂小透明。


  於是這八人暗自結黨,每每發生大事,都在浣衣局中秘密議事。


  不過這個宦官小集團也並非鐵板一塊。


  譬如張永看不上劉瑾和谷大用,覺得二人只會搞陰謀詭計;谷大用又與丘聚不對付;馬永成又覺得張永一介武夫沒腦子

  他們是為了宦官共同的利益,放下各自的矛盾,勉強走到一起的。


  劉瑾清了清嗓子:「諸位都曉得,如今文官勢大。假以時日,恐怕內閣會徹底奪去司禮監之權。」


  「地方督撫會奪去鎮守太監、監管太監之權。」


  「這兩年,文官們屢屢對咱們發動攻勢。因皇上對待文官過於寬仁。咱們只能挨打,不能還手。」


  「今日,還手的好機會終於到了!」


  張永喝了口茶:「你說的是會試舞弊的事?」


  劉瑾點點頭:「沒錯!程敏政雖只是侍郎,卻因他的出身,乃文官勢力的核心成員之一。」


  「可以說,大明的頂級文官,跟他多多少少都能牽上關係。」


  「且這一回,上摺子彈劾程敏政的不是咱們的人。而是文官里巴望著參人陞官的愣頭青華昶。」


  「這是他們狗咬狗!怨不得咱們。」


  谷大用接話:「咱們可以借著他們狗咬狗機會,一案牽十案,一案飛十里。將文官勢力連根拔起。」


  魏彬笑道:「嘿,谷公公高明啊!」


  高鳳道:「可是負責此案的是李東陽。咱們如何插手?」


  羅祥道:「高公公怎麼糊塗了?錦衣衛的常爺參與查案。他是咱們一方的人。咱們八人當中,有不少人都受過他的恩惠。」


  高鳳說的是事實。


  常風的確與八虎中的多人關係匪淺。


  劉瑾自不必說。若不是常風,他現在恐怕還是個卑微的火者。


  李廣栽贓興王兵變,張永捲入其中。是常風雷厲風行,替張永洗脫了冤屈。二人還共同跟隨過王越抬棺西征。


  魏彬當初是山東河道監管少監郭奇驢的手下。常風隨劉大夏前往山東治河,懲治郭奇驢,命魏彬反戈一擊。


  事後常風兌現諾言,將魏彬帶回了京城,交給劉瑾好生關照。


  若不是常風,魏彬現在還在給郭奇驢在床榻上扮媳婦兒呢。哪能平步青雲,升為都知監監丞?

  丘聚沒受過常風恩惠。但跟常風關係不錯。


  他主管城郊皇莊。弘治帝曾將皇莊的一千畝地賜給常風。


  這一千畝地,一直是丘聚順手幫著常風打理。


  每年常風帶家人去自家田地踏春,都去找丘聚喝茶聊天。


  也就是說,八虎之中有四人跟常風關係匪淺。


  劉瑾道:「羅公公說的對。常爺是咱們一方的人。且他本就是廠衛的大佬之一。」


  「廠衛與文官,本就是相生相剋的天敵!」


  「今夜我去找常爺,讓他幫忙,把科舉案弄成一案牽十案的大案。」


  張永道:「我也去。我跟常爺剛剛西征歸來,算是共過生死的袍澤呢。他得給我幾分薄面。」


  劉瑾笑道:「除了常爺,還有一人肯助我們一臂之力,對付文官。」


  張永問:「誰?」


  劉瑾輕輕拍了拍手。


  一個人走進了這個隱秘的房間。


  此人是常風在錦衣衛中的替身,錢寧!


  張永驚訝:「錢僉事?」


  錢寧笑道:「正是在下。」


  劉瑾道:「諸位,錢僉事是常爺的左膀右臂。這一回也願助咱們,狠狠打擊文官勢力。」


  錢寧找了把椅子坐下:「我早就看不慣那群文官騎在我們廠衛頭上拉屎了!」


  「皇上寬仁,文官們便蹬鼻子上臉。不把皇帝的家奴放在眼裡。」


  「我一回兒就帶人,把陳敏政和他手下的八位考官,還有本科三百名貢士全都抓進詔獄。」


  張永問:「這是錢公公的意思嘛?」


  錢寧狡黠的一笑:「我是我,我乾爹是我乾爹。我幫你們,是我自己的事,與我乾爹無干。」


  蕭敬和錢能這兩位宦官中的巨佬,一向油滑的很。從不在明面上參與跟文官集團的爭鬥。


  谷大用陰笑道:「有錢僉事襄助,這回咱們如虎添翼啊!」


  禮部大堂內。


  常風跟李東陽和翰林院的學官們重閱考卷。


  常風驚訝的發現了一樁事。他翻到了自己的考卷。這一次按照圓圈、三角、斜杠、豎杠、叉五種標記,他竟位列會試的三百零三名。


  只差了三個名次,便能躋身杏榜。


  不過這跟本案無關。


  李東陽看了十幾份考卷,便抓住了事情的關鍵:「如果此次會試出了問題,那問題就是經義的第四道題。」


  「程侍郎的這道題,出得刁鑽古怪。尋常考生,在這麼短的考試時辰內,恐怕只能生拉硬湊一篇文章。」


  「也只有當世大才才能夠抓住此題的要點。」


  常風附和:「次輔所言極是。我是會試的親歷者。這道題,我根本不知如何破題、承題。只能胡亂寫一篇文章,免得交白。」


  「如果給我三四日,遍覽古籍。或許能夠找出破題、承題之法。」


  翰林學士王華道:「我粗略瀏覽了下前二十名的試卷。經義第四題,也只有第一名唐寅、第二名徐經文章切題。其餘考生,全都是在生拉硬套。」


  「其中唐寅的文章可謂錦繡。徐經略遜一籌,僅僅算切題罷了。」


  「即便如此,徐經還是足夠憑著這道題,躋身第二。」


  眾人在禮部內閱卷,閱了整整一天。一直到傍晚時分才結束。


  李東陽想要趕緊下結論,幫程敏政脫身,免得京中有人藉機掀起政潮。


  李東陽道:「依我看,拔貢的這三百人,文章皆符合貢士的標準。」


  「經義第四道題極為刁鑽。唐寅、徐經做出來了,位列第一、第二實至名歸。」


  「別忘了,人家唐寅本就是江南四大才子之首。又是應天鄉試解元。他是有大才的人,成為會元有何稀奇?」


  「徐經與唐寅交好。大才子的朋友,才學自然也差不到哪裡去。」


  「都是那些落第舉子嫉妒。他們名落孫山,心裡有火無處發泄。這才藉機鬧事。」


  「華昶那廝是誰的門生啊?想陞官想瘋了?跟著落第舉子一起胡鬧,竟將子虛烏有的事鬧到了早朝上。」


  李東陽說了一堆話,歸根結底就五個字「都是誤會啊」。


  常風皺眉:「次輔,不能這麼輕易下結論吧?」


  「查案,要想到所有的可能。有沒有一種可能,程敏政將經義第四題賣給了唐寅、徐經?」


  「若是如此,二人在考前查閱古籍。想出了承題、破題之法。位列第一、第二也就自然而然了。」


  李東陽剛想爭辯。閣員謝遷急匆匆的走了進來,在他身邊耳語幾句。


  李東陽皺眉:「常同知,你們錦衣衛的錢寧抓了程敏政和八位主考官、本科三百名貢士。是你授意的嘛?」


  常風一愣,隨後面露慍色:「這錢寧,怎麼自作主張。即便要抓,抓程敏政和唐寅、徐經也就是了。」


  「把其餘八位考官和二百九十八名貢士抓起來作甚。」


  「次輔,天色晚了,今日咱們就先到這兒吧。我回趟錦衣衛,把不該抓的人都放掉。」


  李東陽道:「好吧。」


  常風趕回了錦衣衛。錢寧、石文義、徐胖子迎了上來。


  常風質問錢寧:「你抓這麼多人作什麼?」


  錢寧道:「常爺,他們都有科場舞弊的嫌疑啊。咱們錦衣衛辦案,向來是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


  「都是些軟骨頭文人。給他們上一遍大刑,真相自然水落石出。」


  錢寧就這麼個人,好大喜功,辦案子能往大了辦,不往小了辦。巴不得掀起驚天大案,殺他幾百個人,讓自己威名更勝。


  常風罵了聲:「糊塗!你只將程敏政、唐寅、徐經三人扣下就是了。」


  「先將他們關進詔獄。沒我的吩咐不得上刑。其餘考官、貢士一律放掉。」


  錢寧只得拱手:「是。」


  暮色已至。常風道:「今日先這樣。弟兄們各自散了。晚上我在家好好想想,這件科場舞弊案怎麼查。」


  徐胖子道:「我爹最近痴迷敬佛。今日闔家上下要斷食敬佛。我去你家打秋風。」


  常風點頭:「成。」


  騎馬回家的路上,徐胖子笑道:「錢寧這廝,又巴望著掀起驚天大案了。」


  常風道:「如果有朝一日他做了錦衣衛的大掌柜。那京中真是要風聲鶴唳。」


  常風在家剛才晚飯,僕人通稟:「宮裡的劉瑾劉公公、張永張公公求見。」


  常風道:「哦?讓他們客廳敘話。」


  徐胖子道:「剛出了科舉大案,他們倆就找上了門,應該不是湊巧。」


  常風道:「嗯,你跟我一同來客廳。」


  二人來到客廳。常風命人給劉瑾、張永上了茶。


  劉瑾開始旁敲側擊:「常爺,不是我說。京里的文官這些年簡直無法無天了。」


  「皇上寬仁,對他們一再隱忍。可忍一時變本加厲,退一步得寸進尺啊!」


  「今年剛過去不到三個月。內閣便封還了皇上整整十二道聖旨。」


  「太宗爺設立內閣的初衷,是讓閣員們為皇帝處置政務提出諮詢建議。」


  「而今內閣卻騎到了皇帝頭上。太宗爺泉下有知,長陵的棺材板恐怕都壓不住啦!」


  張永附和:「不光如此。文官和地方士紳們結成了鐵板一塊的利益同盟。」


  「土地兼并日益猖獗,小民百姓活不下去。根子就在那些貪得無厭的文官身上。」


  「凡有人提出不符合他們利益的朝廷大政,他們便舉起『祖制不可違』的大旗抵制」


  常風喝了口茶:「我說,咱們三個都是老內相的人。自家人就別雲山霧罩了。有什麼事直說就是!」


  劉瑾笑道:「小叔叔快人快語。我們宮裡的意思,是借著這場科舉舞弊案,狠狠收拾一批文官。」


  「得讓文官們知道,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不是他們文官的天下。」


  常風問:「你說的宮裡指的是誰?皇上?皇后?太皇太后?」


  劉瑾解釋:「指的是我們這些良心未泯的內官。」


  「太祖爺嚴禁內官干政。但太宗爺卻大膽啟用內官,目的便是制衡文官勢力。」


  「可到了本朝。文官們竟真把內官視作了奴僕,毫不放在眼裡。」


  「長此以往,文官們豈不要獨霸朝堂?天子恐怕控制不了朝局。」


  張永插話:「明說了吧。我們希望常爺你將科舉舞弊案辦成洪武朝的空印案。讓文官們曉得宮裡、廠衛不是白給的。」


  「朝堂也不是他們一家說了算。」


  常風喝了口茶,沉默不言,沒有表達態度。


  大廳中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劉瑾很有眼力價,他起身道:「這是大事。需仔細斟酌。我們先告辭,常爺您好好考慮考慮。」


  常風點頭:「嗯。送客。」


  劉瑾和張永剛走,常家又來了客人。


  來的人是內閣三閣老,首輔劉健、次輔李東陽、閣員謝遷。


  今夜的常府很是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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