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5.第478章 苦毒

  第478章 苦毒

  一見季良出手,蛟龍一方的數十位大修士便冷眼盯著對方。


  雙方相隔百餘里對視,敖崖沉聲問道:「季良,你想保下無祁?」


  聞言,季良緩聲說道:「無祁肉身已損,只余神魂與此苦劍相融,如此已對你們沒有威脅了,何必斬盡殺絕呢?」


  「斬草便要除根,豈有留手的道理?氏族難道要違背契約,提前出世參與外界紛爭不成?」敖崖沉聲說道。


  一聽此話,季良曲指輕彈了下苦劍劍身,笑道:「爾等以北極元山為引,不外乎想要我禺京氏率先打破這份契約?雖說我氏族進可攻退可守,但爾等這般處心積慮,難不成是已經投靠了那靈寰界的明心尊者?」


  言及於此,它朝著四海殿北海門戶方向望去,緩聲說道:「只是可惜了,爾等怕是不知如今的靈寰界早已是名存實亡了,全靠著那些參破元會之謎的尊主聖祖,以自身道果勉強維持著天地運轉,行將就木罷了!」


  聞言,敖崖冷笑了一聲:「那如今大荒神朝又何在?爾等自顧不暇,還有心思關心外界他人死活?」


  「一切不過是防範於未然罷了!我等氏族先祖之所以突然離去,乃是為了我們靈玄界的存續。只是尊主們脫離了紅塵俗世太久了,不曾料到人心慾壑難填,爾等各族中不乏狼子野心者,如人族木玄,龍族敖廣,鵬族雲袞等修士,不思神朝庇護與授道之恩,為了一己私利,顛倒黑白,逆施倒行,掀起渺莽大劫,迫使神朝不得已以大神通將靈玄界一分為二。」季良緩聲說道。


  言及於此,它嘆了一聲:「我等滯留於此,無非是各族長輩想要看看爾等所願的大同之世是何等模樣。只是二十餘萬載了,所見了多是爾虞我詐,這世道還是如此地醜陋不堪,乏善可陳。」


  「此界資源有限,不爭又豈能出頭?我等修行數千載,難不成只為了老死在此界之中?」敖崖沉聲說道。


  「下玄界尚能修行到化神期,仍有飛升上界的機會,難道還不夠嗎?爾等可知為何此界飛升台愈發稀少嗎?倒是差點忘了,這飛升台在爾等口中喚作逆靈通道!」季良輕問了一聲。


  此話一落,各族元嬰修士紛紛注目而來。


  在逆靈通道此事上,各族所推斷的無非是朝著空間是否穩固的方向去考慮。


  如今聽季良提起,他們迫切地想要知道,在這其中是否還有不為人知的隱秘!


  一見此幕,季良輕搖了下頭,笑道:「爾等私慾太盛,濁煞之氣污了天地清靈,此界自然會提前走向末法之世,靈機潰散之下便是一方世界也會有天人五衰,如此爾等又何來飛升的可能?」


  「若按你所說,難道我等不爭而無為,便能飛升?」遠處的遠海傳音而來,緩聲問道。


  「何謂不爭?何謂無為?」季良反問了一聲。


  言罷,它環視了四方眾修,見沒有半個回應,便輕笑了一聲。


  而後它搖了下頭:「這種世道已是如此,唯有隨波逐流罷了。爾等若是不爭,十有八九落得個不得好死的下場。當然若是我等氏族身在局中,亦是如此,身不由已!玄鴻便是最好的明證了,數百年來苦苦掙扎地修行至今,仍是一個貪嗔痴慢疑五毒俱全之輩,心猿意馬難降,難成大勢!」


  在雲海身邊的曹魏一聽此話,神色淡然地隔空看著對方,不喜亦不怒。


  見此,季良笑道:「此話不過是我一家之言,玄鴻姑且聽聽便是,信也好,不信也罷,都無妨!只是老夫從秘境之中走出,行走下玄界不過百餘載,知曉伱的難處。在這種階級森然宛如一潭死水的世道里,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安分守己者被視為懦弱,不爭者便毫無出頭之日,換作老夫來,也不見得比你做得更好!」


  「前輩言重了,這世道還是很好的,起碼我等過得很是快活!雖說年輕時候吃了些苦,但……」曹魏輕道了一聲。


  一聽此話,季良輕搖了下頭:「汝之所以吃苦,只為了成為人上人?」


  「有何不妥,又有何不對?」曹魏沉聲問道。


  「所以啊,老夫方才想要爾等無為而為,順天之時,隨地之性,因人之心,不去做那持強凌弱之舉。」季良嘆道。


  「人皆有私慾,厚薄人物,向來如此!」曹魏駁斥了一聲。


  「季良道友此言何其難也!如玄鴻所說一般,這世道便是如此。逆行者如挽天傾,唯一的下場便是死無葬身之地!」敖崖沉聲說道。


  「爾等所言也確是如此,獨木難成林,唯有志同道合者,一路披荊斬棘,矢志不渝,方能在這般濁世之中撕開一線光明。」季良緩聲說道。


  說到此處,它惆悵地嘆了一聲:「只是爾等皆不是這般人物,多說無益!不過在場的諸位道友今後有化神者,若想要有飛升機緣,須得讓此界重回清明之世,萬族之間放下成見,亦再無凡人與修士之別!這一點其實你們能做得到,只是不願意放不下罷了!」


  敖崖冷笑了一聲,問道:「你呢?」


  聞言,季良緩聲說道:「老夫無此魄力,但若有這般人物,我當為其手中刀劍!」


  言及於此,它揮了下手中的這一柄苦劍,風聲呼嘯。


  凜冽劍風所過之處,空間竟肉眼可見地出現了裂痕。


  「此劍可斷空,卻斷不去爾等的私念!也罷了,諸位走吧,要不然就來不及了。」季良緩聲說道。


  言語之間,在這空間本就是千瘡百孔的區域,從中所溢出的滴滴黑液如雨落,流串成線,從天而落,化作了一條條細不可見的黑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由疏到密。


  隨著苦海初露現世異象,天地間的死氣便愈發濃郁了起來。


  忽然一聲驚雷乍響,滂沱血雨從天而降,浩浩湯湯如洪流般盪清這方渾濁的天地。


  見此,雲海二話不說便攜著曹魏化作了一陣青虹,而在此之中的各族元嬰修士早有準備,當即各施其法,紛紛朝著遠處疾馳而去。


  唯有季良所化的玄冥,手持著哀鳴的黑劍,神色複雜地站在了血雨之中,任憑著血水沖刷著身軀。


  在雷雨之中,曹魏隱約聽到了耳邊傳來了某種未知的存在的喃喃低語聲,在血雨之中似有一道黑袍人影緩緩朝其走來,只見其輪廓,不見五官。


  只見此人驀然貼上前來,以額相觸,鼻間輕碰,緊接著對方的面龐便緩緩變化成了他的模樣。


  見此,曹魏當即緊閉雙眼,凝心精神,抱元守一。


  下一刻,此人睜開了雙眼,在那空洞的眼眶之中似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


  縱然曹魏閉目無視,但仍感覺到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個毛孔甚至連神魂,都有一種厭世之感,與其迫不及待的衝動,想要與對方融為一體般,好似那彼岸,便是最終的歸宿。


  在這一瞬間,曹魏的元嬰靈體緩緩開始扭曲了起來,不復人形,也並非是蓐收或是句芒之身,化作了一灘粘液般,帶著由衷的喜悅,一點點地朝著對方融去,如鳥歸巢。


  只是在另一面,曹魏卻又好似有種身在局外人一般,旁觀著自身的變化,但卻對此無能為力。 忽然間,在其識海之中傳出了一聲蒼莽虎嘯聲。


  就在這時,這黑袍人似遇到天敵一般,急退而去,沒入了血雨之中。


  在剎那間,曹魏遊離在外的意識好似受到了一股龐大的拉力,一下子沒入了那已經變得奇形怪狀的肉身之中,重新擁有了掌控權。


  當清醒過來以後,曹魏恍然發覺到了自身與雲海仍身處在茫茫血雨當中。


  不過雲海這位大修士的肉身並沒有變化,但他神色凝重,五官緊皺,似乎在竭力施法抵抗著某種侵襲。


  一見此幕,曹魏二話不說,反過來攜著雲海朝著遠處疾馳而去。


  待飛遁了數千里后,脫離出了血雨範圍,雲海臉上的痛苦之色方才散去。


  「可還好?」曹魏緩聲問道。


  言語之間,他望了仍身處於血雨中,未曾逃離出來的五條蛟龍,發現對方全身上下的鱗片早已被腐蝕得乾乾淨淨,露出了猩紅的血肉。


  緊接著血肉腐爛,一塊塊地從身上凋落了下來,化作了一灘黑墨般的液體,冒著大小不一的濃稠氣泡,其中隱困蛟龍,咆哮不得出!


  一見此幕,雲海臉色微沉,語氣淡淡地說道:「老夫無妨,不過這無祁所留下的後手,還著實狠辣啊!」


  「這是?」曹魏問道。


  「真正的苦毒,十絕之毒。這傢伙此行已抱死志,以自身靈軀所融的苦海之水為引子,在當下苦海現世的初始之時,便提前引動了一絲苦毒外泄,欲同歸於盡。不過幸好無祁並沒有特意針對我們,要不然今日你我可就危險了。」雲海沉聲說道。


  「那師祖剛才為何?」曹魏問道。


  「在數百年前,老夫與無祁打過幾回交道,身上仍隱有一絲苦劍氣息留存,故而受到了輕微的影響。若老夫當真身中苦毒,又哪能幸免於難?不過眼下蛟龍一族可算是遭了重創了,一下子損失五位大修士,於我們而言倒是一樁好事!」雲海緩聲說道。


  言語之間,曹魏與雲海兩人忽然感到一陣心悸。


  「走!」


  兩人頭也不回地又朝外遁逃而去。


  而在其身後,只聽到了一聲聲輕微的咔嚓聲響。


  只見在這覆及近萬里方圓的滂沱血雨之中,漫天的黑水傾瀉而下,所過之處空間如琉璃般片片瓦解崩塌,諸般靈氣堙滅,黑海毫無波瀾,到處死氣橫生,將此地化作了一方真正的絕地。


  在此間,唯有季良所化的玄冥,站在了這苦海之上。


  下一刻,只見在其腳下有峰巒從苦海中緩緩升起,將其托起,而海水從山峰上嘩嘩地流淌了下來。


  緊接著成千上萬的峰刃,從海面下一點點地浮出,猶如刀林般綿延數千里之廣。


  在此苦海之中,北極元山此寶所化的千山萬峰,屹立於其中。


  站在山巔之上的季良,將手一松,黑劍便從近萬丈高的絕巔處,朝著海面徑直地落下。


  而後它翻手取出了一方龜蛇玄武印璽,口中輕念起莽荒蒼茫的古老法咒,一點點靈光從它所寄身的玄武神像中逸散而出,化作了千絲萬縷光華,沒入了苦海之中。


  當劍尖輕觸在苦海海面上,泛起了漣漪。


  剎那間,只見一道虛影從劍身中逸散而出,化作了無祁大修士的模樣,朝著季良微躬了下身子。


  「多謝了!」無祁輕道了一聲。


  「你還有後悔的機會!」季良緩聲說道。


  「解鈴還須繫鈴人,此界之中,我自問應能代表得了無支祁一族,便以此殘軀贖罪了,只願從此以後,我無支祁一族的血脈不再受神朝氣運反噬。」無祁說道。


  言罷,只見這柄黑劍緩緩沉入海面,沒有了半點生息。


  當劍柄盡皆沒入之後,季良手中的北荒王璽緩緩飛起,幽光涌動,與此方天地交相輝映。


  在遁行之中,曹魏忽然看到了冥冥之中浮現出了一道道玄奧奇妙的神紋,好似星辰般璀璨,蒙蒙光輝化作了一條條道則秩序,匯成了一方浮沉蒼茫星海。


  曹魏雖不解其中意,但這些道則秩序彷彿有種完美之感,令他產生了一種悸動,這是嚮往更高生命層次的一種躍動。


  這般感覺,並非是曹魏與之前在血雨之中所遇黑袍人的那般衝動,更多的還是一種對於美好事物的嚮往。


  只見一縷幽光在星海穿行,最後尋到了一枚宛如白猿抱膝的黯淡無光神紋面前,沒入其中。


  剎那間,此神紋光華萬千,神光華彩。


  一見此景,曹魏心有所感,想要將其看得更為清楚之時,他赫然發覺神魂驀然內斂,深藏在神府識海之中,而眼前則陷入了一片漆黑,不復光明。


  而在其身邊的雲海一看到了曹魏毫無靈光的蒼白雙瞳,不禁眉頭微皺了下。


  「師祖,這是好事,不必擔心!」曹魏語氣淡淡地說道。


  「老夫小覷你了!」雲海傳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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