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王子落難
畫像中的年輕男人半側著頭,目光溫和,面容白皙,有些瘦削,長得英俊而儒雅,也是一頭濃密的金色捲髮,身上穿著只有王公貴族才穿的筆挺而漂亮的服飾,一看就不是平常人。
他仔細看了看,說:「他是個貴族,我沒見過,不知道他是誰。」
公爵夫人微笑著說:「仔細想想,你應該認識,好好回憶下。」
他木然地看著,一時沒想明白她話,忽然腦中一震,吃驚地看著她,結結巴巴地問:「夫……夫人,你……你是說他……他是我……我祖上?」
公爵夫人點點頭,說:「如果他順利繼位,你現在也該是王子。」
王子?!
烏古瞪大眼,詫異地叫了聲,有些不解,旋即明白了什麼,遲疑著問:「你……你是說我祖上是俄俾底斯王朝的王子?而不是哪個小國的王子?」
在烏古心裡,落難王子海盜王只是個略帶神秘色彩的傳說,十分模糊。
俄俾底斯大陸上不止有俄俾底斯王國,還有好多個小國,只是以俄俾底斯王國勢力最大,故稱俄俾底斯王朝。之前,烏古一直以為祖上不過是某個小國的王子,從未想到竟會是堂堂俄俾底斯王朝的王子,所以明白過來后才十分驚訝,心裡陡然生出好多疑問。
他想不通這麼一個堂堂大國的王子,又是這麼儒雅的王子,錦衣玉食,怎會一落千丈,被流放到荒涼的海盜上來,成了兇殘、狠惡的大海盜?
公爵夫人眼中流出滴淚,傷感地說:「我的母親,就是你祖父的親妹妹。我很小的時候,都還見過他,和他一起玩耍,看他舞劍、作詩、釣魚。他人挺好,溫和又親切,從不發脾氣。
「他很有才氣,文武雙全,老國王很喜歡他,加上又是長子,成心要他繼承王位。可他弟弟卻一心想奪權,暗中布置。有一天,老國王外出打獵後去你祖父莊園歇息,不料因食物中毒。二王子便說是你祖父有意下毒,想要弒父篡位,並在廚房中搜到證據。
「你祖父矢口否認,可證據面前百口難辯,后被下獄,屈打成招。二王子要叛死罪,老國王不同意,只說流放,並將你祖父的十二侍衛也一起流放。
「那時,王室上下都沒想到你祖父會犯下如此篡逆大罪,覺得老國王待他那麼好,他人面獸心,太壞、太不應該了,都恨他。後來,二王子數次要老國王立他為王儲,老國王都不答應,他便發動政變奪權,成了現今的國王。
「至此,大家才漸漸明白一切都是二王子的陰謀,也才明白當年老國王為何只是流放你祖父,並以流放之名,讓十二侍衛保護他。老國王心裡清楚怎麼回事,卻苦無證據,所以不讓二王子繼位,仍想找機會赦免你祖父。二王子怕陰謀敗露,便乾脆殺了老國王。
「二王子繼位后,知道你祖父是個隱患,一心想除掉,只因殺了老國王,王朝上下反響很大,不敢再硬來,便有意驅趕一些殺人犯、亡命徒逃到島上,想借他們之手,殺你祖父。
「誰知你祖父反而和他們聯手,成了海盜,這才有了海盜王國。」
烏古聽到這裡,既有些震驚,又有些傷感,將祖父的畫像拿在手中細細端詳,眼中流出淚。他雖沒見過祖父,彼此間也無什麼感情,可畢竟血脈相連,情由心生,便不能不動情,想起祖父身世之慘,再聯想到自己,心裡生出恨意,但想復仇無望,又復嘆息。
公爵夫人說:「二王子能篡位成功,你知道他靠的是誰嗎?」
烏古先一愣,隨即吃驚地問:「難道是……是蓋蜜婭父親、你丈夫?」
公爵夫人點點頭,說:「你很聰明,一點就透。當年那些篡位陰謀,都是公爵替二王子謀划的。二王子當上國王后,便封他為波卡公爵,還逼我嫁給他。告訴你,國王也只是個傀儡,真正的權力在公爵手裡,他早晚會篡位奪權,滅掉我整個俄俾底斯王室。」
烏古長長地啊了聲,恍然大悟地說:「我是落難王子海盜王後代,這事很多海盜都知道,公爵一查就知,現在成了海盜王,手下有幾千兄弟,將來如發展壯大起來,必然對他權力構成威脅,所以非殺我不可,以消除隱患,卻不是因我愛上蓋蜜婭的緣故。」
自此,他才明白了公爵夫人的一問,也才弄清楚自己的複雜身世,心裡又恨又驚又恐懼,方知自己和成千上萬的海盜們之所以會過著顛沛流離、刀口上舔血的海盜生涯,全因那些達官顯貴們的爭權奪利而起,絕非天生命賤,也不是一生下來就無惡不作。
他越想越恨,恨極生悲,捂住臉嗚嗚地哭起來,過了會,心情漸漸平復下來,擦乾淚,誠懇地對公爵夫人說:「夫人,謝謝您!謝謝您告訴我真相。」
公爵夫人輕輕一笑,道:「你該叫我姑媽,可不只是夫人。」
他面上一紅,趕緊叫了聲姑媽,想起一事,問:「姑……姑媽,你怎麼知道我一定就是大王子的孫子呢?別人說我是王子後代,我自己都十分懷疑,看這畫像,也沒覺得有多像。」
公爵夫人說:「你沒見過你祖父,又隔了代,當然覺得有些不像,要親人才易認出來。去年在船上,我本沒想到,後來見你換了衣服進艙室,當時就覺得有些像你祖父年輕時的樣子,待聽你說出是落難王子的後代,更懷疑,回來后拿出他畫像細看,便確信無疑。我曾暗中派人出海找你,可惜幾次都沒找到,還好你自己殺上門來……」
烏古說:「我們去年和王國海軍大戰了幾次,雖然勝多敗少,可我們的戰船終究數量太少,消耗不起,不得已遠避,去其他地方補充給養……」
說到這裡,他忽然一拍腦門,說:「……哎呀!難怪蓋蜜婭見了我一點都不怕,還兇巴巴的,而我看到她被兩個同夥欺負,差點就殺了他們。原來……原來我們本是親人,是表親啊!」
公爵夫人頷首含笑,問:「對了,那些夫人、小姐們怎樣了?」
烏古見問,不由賊賊地一笑,說:「她們啊!過得可好了,真的!」
公爵夫人見他笑得十分古怪,心裡暗暗奇怪,笑問:「是嗎?」
「真的。她們可自由了!我們這些海盜八輩子也沒見過這麼高貴、美麗的娘們,不,是夫人、小姐,對她們可好了。別看我那些兄弟在外面殺人放火不眨眼,可一看到她們,連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她們說要怎樣,就趕緊去辦,想遊山玩水,便帶她們到處去……」
公爵夫人聽到這裡,啊地驚呼一聲,萬難相信,過了好半晌,才說:「怎麼會是這樣?這……這可真讓人羨慕。她……她們不……不恨你們?」
烏古嘿嘿一笑,說:「也還是有恨的,看到我那些兄弟,想打就打,想罵就罵,一點臉面也不給,可也沒誰逃走。兄弟們每次搶了金銀財寶回家,首先就要挨打、挨罵,然後還得求她們,她們才肯收下。兄弟們被打罵慣了,也不當回事了,反正也打不痛,知道搶了她們,心裡虧欠。可要不搶,這麼好的女人,我們也根本得不到啊!」
公爵夫人一時心潮起伏,幽幽地說:「自由真好!烏古,你知道嗎?我們這些夫人、小姐,看著外表十分光鮮靚麗,其實就是籠中的金絲雀,只是老爺們顯擺的物品罷了,日日呆在城堡里,只能遙看風景,要不就是看著他們如何爭權奪利、勾心鬥角,骯髒得很。
「你們海盜雖殺人放火,卻光明磊落、重情重義,自由自在。你看你這百多個兄弟,就為了能讓你看到蓋蜜婭,不惜以性命相陪,何等慷慨、壯烈!如果生在天堂,我想你們一定都是好人,只可惜生在了地獄。那些夫人、小姐們好自由!我好羨慕她們……」
烏古聽公爵夫人吐露心聲,不由呆住,原想她是公主,躋身上流社會,僕役成群,過著榮華富貴、衣食無憂的生活,人生之大樂不過如此,誰知竟反過來羨慕海盜浪跡天涯、四處漂泊的苦日子,但想我們日日在刀口上搏命,今天不知明天,又哪有什麼自由了?
忽然想到那些搶去的夫人、小姐們,雖然動不動就對兄弟們頤指氣使、破口大罵、拳打腳踢,卻又多是面露笑容;一會這個說要逃,一會那個說要跑,動不動以性命威脅,搞得大家日日提心弔膽,寢食難安,卻至今又沒見誰當真逃過、跑過,難道竟因禍得福?
一念及此,他好不衝動,說:「姑媽,讓我再見見蓋蜜婭,好嗎?」
公爵夫人抹去眼角的淚珠,說:「你見不了,她被他父親軟禁了。」
啊!
烏古驚呼聲,萬萬沒想到。
公爵夫人嘆口氣,說:「那晚你們殺進城堡,她本來在小樓上呆著,一聽到槍聲,就知道你來了,急衝下樓,攔在那些火槍手身前,不讓他們殺你,還質問她父親,為何拿她來誘捕你。也幸虧她這一擋,你才活下來。她父親怕她救你,因此將她軟禁起來。」
烏古一時默然,想起被抓的那晚,蓋蜜婭為救自己如此奮不顧身,心下好生感動,內心如翻江倒海般急涌不止,但想就此死去,也足夠了,卻又有些不解,怔怔地問:「她……她幹嘛衝下來,多危險啊!她……她不是說瞧不起我嗎?說我根本配不上她。唉!」
公爵夫人看他一副喪魂落魄的樣子,微微一笑,說:「你去年搶她,卻又對她格外好,她能無動於衷嗎?為了知道她姓名,你竟然連殺三人。對錯不論,知道在她心裡震動有多大嗎?你明明可以強行留下她,卻那麼痛苦地放了,她怎麼看不出來?你一路跟著,站在船頭遙望,可知她在船里也獃獃地望著你呢。你一別千日,音訊了無,她本來也有些死心了,可你為了見她,不顧性命地殺來,世上有幾個男人能做到?她是女人,能不感動嗎?」
他啊啊兩聲,說不出話來,渾沒想到自己當日那些十分粗暴、惡劣卻又十分執著的舉動,會對蓋蜜婭產生那麼大的影響,以致於可以衝破門第界限、階級差別,將兩顆心繫在一起。
他是海盜,一生下來就是海盜。
海盜的生存方式決定了他的性格和脾氣,海盜的命運決定了他必須要去殺人,視殺人如家常便飯,哪怕這是十分嚴重地違背人倫道德,並為人所不齒的,所以他註定是個殺人惡魔。
另一方面,他又的確是人,有人所有的感情和思想,只是以海盜的特有方式表達出來,便又異於常人,出人意表,讓人難以理解,卻也因這種暴烈的方式,而更易得到女人心。
這人與魔的合體,便令他所乾的事,哪怕是求愛,也必驚世駭俗。
誠如公爵夫人所說,像他這種人,包括那些海盜們,如果生在天堂,一定是個好人,只是命運多舛,生在了地獄,便成了罪惡世界的惡人。
公爵夫人問他:「你來見蓋蜜婭,不知道這有多麼危險嗎?」
「我打聽到她下個月就要出嫁,要嫁給一個男爵,我等不了……」
公爵夫人低嘆一聲,說:「是十裡外那個小村子的探子報給你的吧?」
烏古一驚,說:「糟糕!探子暴露了,傳了假消息,我上當了。」
公爵夫人說:「那探子半年前去那村子定居,就被公爵看出馬腳了,一直沒動。我本想通過他聯繫你,也不敢,聽公爵放出風聲,說蓋蜜婭下個月成婚,就知你一定會來搶人。阻止不了你來,只有暗中設法將你救出去……」
烏古聽公爵夫人如此說,心裡不禁燃起求生的慾望,眼裡放出精光,整個人霎時有了精神,眉宇間又自然地流露出海盜王特有的豪氣來,略一沉吟,問:「姑媽,我真的能出去?」
公爵夫人輕噓一聲,低聲說:「我既然來見你,自然就是為了救你,只是你得要記住替你祖父報仇。這不只是你祖父的仇、你的仇、也是整個王室的仇。你能答應我去做嗎?」
烏古想也不想,便說:「姑媽,你就不說,這仇我也一定會報,我祖父遭海盜慘殺,我一生下來便淪為海盜,皆因這該死的國王爭權奪利而起。只是我現在力量弱,還做不到……」
公爵夫人點點頭,說:「這我知道,也沒指望你馬上復仇,那幾千海盜還對付不了王國的百萬大軍。烏古,海盜只是小盜,竊國者才是大盜。你是男人,不能只滿足於做一個海盜王,要立下雄心,干一番大事,做個頂天立地的王,那才不枉姑媽相救之恩。」
一時間,他腦中翻來覆去地就只是公爵夫人的一句話:海盜只是小盜,竊國者才是大盜。突然掙扎著跪在她腳下,淚流滿面地說:「姑媽,在此之前,我心中只有一個模糊的念頭,就是想要出人頭地,再現祖上的海盜王榮耀,聽您這番開導,總算知道該做什麼了。我向您發誓,今後再不做海盜,定要做個頂天立地、征戰天下的王!」
公爵夫人聽他如此說,好生歡喜,流出淚來,親撫他頭,哽咽著說:「烏古,你有膽識,有霸氣,有雄才大略,天生就是干大事的,只可惜命運不公,讓你走錯路。今日能幡然醒悟,仍不算晚。盼你重頭再來,做真正的王!你祖父在天之靈,也能瞑目……」
她說著,將烏古攙扶起來,問他:「還記得你俘虜的那些火槍手嗎?」
烏古點點頭,聽她說下去:「你重然諾,當日放了他們,還送他們很多金銀,他們都很感激。公爵招兵買馬對付你,重點就是徵調火槍手,其中就有他們,只是公爵不知。那晚你被抓時,我見他們都在對天放槍,不忍殺你,便暗中聯繫,他們答應相助。
「你們後天被押走時,蒸汽火車會經過一條山谷,到時會有一支隊伍假扮成海盜來解救,這些火槍手便趁亂將你們帶出山谷,前往指定地點與我匯合。蓋蜜婭也會在那裡等你……」
烏古略一遲疑,問:「那些隊伍和火槍手可靠嗎?不會出賣我嗎?」
公爵夫人沉吟了下,說:「放心,火槍隊的好些軍官都是王室子弟,他們不但要救你,還要追隨你,幫你訓練正規軍,將來隨你征戰天下,你可千萬要愛護他們。我們一部分王室成員立志推翻偽國王,成立了一個秘密組織。我給他們講了你的真實身份,所以從你被抓的那天起,大家就在設法營救你,準備了好幾套方案。你的那些海盜兄弟聽說你被抓后,也正趕來攻打港口,正好製造假象,便於我們秘密行動。
「他們近日還得到情報,說你們在海中的藏身地已被海軍發現了。遠離俄俾底斯大陸吧,這裡沒有你們的活路,去遙遠的地方開疆拓土,組建一支強大的軍隊殺回來,我們裡應外合。」
烏古熱淚盈眶,堅定地點了點頭。
公爵夫人再將他祖父的畫像交給他,說:「這畫像的夾層藏著一幅航海圖,你要保存好。按照這幅圖,你們就能到達大海的盡頭。據說盡頭處有片新大陸,是用黃金鋪成的新天地……」
她所說的,正是烏古常常眺望大海想要去尋找的,竟不謀而合。
臨去時,公爵夫人說:「你們海盜盜其他不行,就會盜女人心。」
烏古硬闖城堡的那晚,波卡公爵本意是要就地槍決,以免夜長夢多,下令火槍手們一個不留,因遭蓋蜜婭阻擾而作罷,隨後想到以公審的形式殺死烏古,能樹立巨大聲望,十分有利於將來篡權奪位,便留下他一條命,待準備好后再實施這威震天下的一殺。
波卡公爵無疑是十分聰明之人,只因貪心,聰明常被聰明誤。
公爵夫人心知肚明,卻不敢將實情告知蓋蜜婭,怕她藏不住秘密。
隔日,烏古等二十多名海盜被押出城堡前往火車站,沿途軍警密布。波卡公爵知道海盜們一定會攔截,搶走烏古,但不知道會在哪裡動手,因而親自坐鎮火車站,調兵遣將,以備不測,無暇顧及城堡內事。烏古一走,蓋蜜婭也獲自由。公爵夫人帶她悄悄出城,乘馬車直奔指定地點,路上告知烏古真實身份,聽得她淚眼汪汪,好心疼。
蒸汽火車噴吐著濃濃的白煙,轟隆隆地開著,沿狹長的鐵軌行駛。
那時,人類剛進入蒸汽時代,而火槍已由最初的火門槍發展到火繩槍了。像火槍這種用來殺人的新式武器,一旦掌握了訣竅,技術的突破就很快。一年一大步,三年三大步。更先進些的燧發槍也在研製中,已經有了試驗樣品,因成本較低,便於普及,頗受青睞。
蒸汽火車剛出現,被當成寶貝用。
烏古等大海盜因其震動天下的惡名,為保險起見,特用蒸汽火車押送到王城,因而提前享受到了只有王公貴族才能享受的近代化成果待遇。
火車雖轟隆轟隆地響,但吭哧吭哧地跑的速度卻慢,只比馬兒略快些。
鐵軌兩旁相距約五十米距離,各有一支騎著高頭大馬馳騁的遊騎兵部隊,布成外圍防線,負責遠距離偵察、瞭望和監視。第二道防線在火車廂內。
火車廂共有三節。負責執行押送任務的是兩百名全副武裝的火槍手。
位於中間的車廂內,是烏古等囚犯和看押他們的一百名火槍手。
火槍手是王國最新組建的精銳部隊,中高階軍官必須由王室子弟擔任,屬於國王的近衛隊。波卡公爵要抓烏古,必然要調集這支最厲害的部隊,卻不知這支部隊中就隱藏著秘密反他的官兵,更不知道日日相伴在側的夫人,就是王室反叛組織的首腦之一。
他的注意力全被海盜們吸引過去了,還故意泄露口風給那個探子,讓他向海盜們通風報信,說押送隊伍要走公路,而且還的確裝模作樣地派出了一支假的押送隊伍,提前出發。
他能想到的都想到了,能做的都做了,自以為押送措施滴水不漏。
然而,偏偏漏了。
火車開出不久,負責押送的軍官借故檢查烏古傷勢,暗中比劃了一個手勢。公爵夫人給烏古講了聯絡暗號,所以他一看就知道,也回應了一個手勢。
雙方正式聯繫上,靜待行動。
四小時后,火車已駛出百公里遠,行程接近一半,中間經過好幾處地勢比較險要的地方,未發現可疑行跡,再過一小時,就能與從王城趕來接應的大批騎兵部隊匯合,就此萬事大吉。與此同時,公路那邊相繼發生數起海盜劫持的情況,但還未靠近,皆被擊退。
波卡公爵相信海盜們是真上當了,心裡十分得意,動身赴王城。
火車全速,吭哧吭哧地開著。
唯一的機會,就在前面的一個看起來並不怎麼險要的山谷附近。
火車剛到一處斜坡,就聽前方几百米遠處轟隆隆地大響不斷,十多塊大石頭飛彈而起,沿著較陡的坡面滾下,砸向鐵軌,頃刻毀損掉其中的幾段。
火車緊急拉閘,緩緩停駛。
遊騎兵呢?
遊騎兵正趕來。
火車全速后,他們漸漸落在後面,未能及時趕來探查前方情況。
兩者相差不過百米遠。
這個就叫時間差。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差,成了解救烏古等海盜能否成功的關鍵。
每個步驟都經過了仔細計算和分析,特別是火車和騎兵之間的速度差。
遊騎兵剛衝來,便遭到埋伏在鐵軌兩邊的海盜們一陣又一陣排槍的猛烈射擊,槍法十分精準,紛紛中彈墜馬,馬兒的嘶鳴聲和騎兵的慘叫聲混在一起,驟急地響起,掩蓋了槍聲。
火車一停,十多門山地排炮從高坡居高臨下地射來,轟轟轟,直接擊毀火車頭。遊騎兵們做夢也沒想到海盜居然也有新近才發明出來的山地排炮,嚇得哇哇哇大叫,四下躲藏。
槍聲一響,烏古便對那軍官說:「快解開我,給我支槍……」
那軍官只是將綁他的繩結解開,卻不取下繩子,低聲對他說:「你別動,叫你的兄弟也都別動,就這樣看著就行……」吩咐手下給海盜們鬆綁。
便在此時,一支幾百人的騎兵海盜猛衝過來,也是兇猛的排槍齊射。
數百遊騎兵見來敵甚多,趕緊跳下馬趴地上阻擊,打得十分頑強。
剛打一會,忽聽背後一陣槍響,十多人受傷,大叫後面有海盜,回頭看去,卻只見到蒸汽火車和車頂上的火槍手們,一時疑惑,大罵誰他媽偷襲?
火槍隊指揮官率一隊火槍手趴在車頂上作戰,見遊騎兵破口大罵,忙向火槍手們大叫:「快開槍!後面有海盜……」不知如何就受了傷,痛得啊啊大叫,血從胸口呼呼呼地飈出來。
遊騎兵們正懷疑是不是火槍手在背後打冷槍,陡見那指揮官流血如飆尿,跟著又見好幾名火槍手也飆尿慘叫,以為不是他們,又回身再戰,誰知就在這片刻間,又是一陣排炮打來。
轟轟轟,轟轟轟!
爆炸聲中,火槍隊指揮官大叫情況不妙,下令緊急轉移囚犯。
中間車廂的那軍官將頭支出車窗外,大聲懇請堅持,誓要血戰到底。
火槍手們也齊聲高叫血戰到底,居然與華胥人打麻將的口號暗合。
遊騎兵指揮官已被炸得暈頭轉向,見手下死傷甚多,急得向火槍隊這邊大吼:「你們瞎吵個屁啊!血戰媽個屁啊!是我們在血戰啊!你們他媽的快轉移啊!我們招架不住了啊……」
火槍隊指揮官見他急得大叫,也勃然大怒起來,嘭嘭嘭,向天連開三槍,火冒三丈地對那軍官大喝,你他媽再不轉移,小心老子一槍崩了你!
三聲連發槍響是撤退信號。
那時的連發槍很稀罕,發出的連射聲也很特別,很適合作信號槍用。
正兇猛進攻的超級海盜們聽到信號,立刻改變戰術,準備接應。
那軍官一笑,下令快快轉移,親自率兵押送囚犯逃往高坡斜對面的山谷,進去沒多久,就嘭嘭嘭往天亂放槍,口中發出呼天搶地的啊啊慘叫聲。
跟在後面的一隊火槍手剛到谷口,就見一隊遊騎兵斜刺里奔來,也亂放起槍來,一些人學海盜大叫,一些人發出撕心裂肺的嚎叫,一些人則撒腿跑過去,大叫有埋伏、有埋伏!那隊遊騎兵只二三十人,聽谷中槍炮聲如陣雷轟劈般暴響不止,嚇得急急逃命。
不管真真假假,現場一片混亂。
又是一陣猛烈的排槍排炮響過。
不知是誰大叫:「快跑啊!快逃啊!好多海盜殺來啦……」群起響應。
於是,呼啦啦一陣望風逃。
幾百人騎著飛馳的駿馬,保護烏古直奔匯合地點,那是一處海岸。
海邊,蓋蜜婭站在一塊高高隆起的岩石上,踮著腳尖遙遙眺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