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風火山

  美美的睡了一覺之後，第二天一早五點多鐘眾人就起了床，陳雄已經安排好了早飯，飽餐之後和陳雄道謝上車，五點四十重又駛上了青藏線，奔風火山而去。金色晨曦中，路邊高原上遠遠的看得見成群的氂牛悠然的吃著草，可以見到的藏族村寨里牛糞餅堆積如山，炊煙時不時裊裊升起，天光下透著一種純凈的藍。車隊駛的很快，轉過一個大彎竟然看到了遠處的青藏鐵路。

  「好美啊！」王綦忍不住叫了起來，隨手拿起了相機，放下了車窗隨即拍了起來。

  「這才到哪，到了風火山才叫美。」木魚笑著說。

  「魚哥哥你開的稍微慢一點，我拍幾個好的鏡頭。」

  「開快拍好才算本事。」木魚逗著王綦。

  羅原等王綦拍完升上車窗，攤開了擦車布，擰開礦泉水瓶蓋往上灑了些水，放在了前窗玻璃下面。

  「羅隊，你這是在幹啥？」王綦一臉不解的問到。

  「給車裡增加點濕度，要不一會兒你會感到不舒服的。」羅原笑笑說。

  「為什麼呢？」王綦秀眉微皺不解地問道。

  「你知道嗎，西藏有句諺語，好象是這麼說的：一二三雪封山，四五六直發抖，七八九泥石流，十冬臘學狗爬。今天就是泥石流，別看車內開著空調，含氧量其實會隨著路程不知不覺減少，乾燥，什麼時候下暴雨，才會好一點。」羅原耐心的解釋著，王綦不住的點頭，模樣很是認真可愛。

  隨著車隊一路攀升，果然如羅原所說車內逐漸缺氧，王綦首先感覺到了不適，羅原看她表情有些克制的樣子於是對木魚說：「通知陳雷，路邊停車。」

  兩輛車一前一後逐漸停靠在了臨時停車區，大家一起下車活動一下筋骨，羅原和木魚給兩輛車開始加水制氧，木魚還給車加了些助燃劑，畢竟兩輛車都是油老虎，缺氧環境下油耗很大。王綦、陳雷和曹紅鋼他們在車裡拿出了更厚一些的禦寒服紛紛換上，畢竟再往前氣溫將逐漸下降很多，晚上一般會到零下六七度左右。羅原和木魚忙活完以後也各自換上了禦寒服，這時五個人才算統一了服裝，更像一個地質研究團隊了。

  再往前走三四百公里就是風火山了，風火山位於青藏高原唐古拉山的北麓，和崑崙山脈的交界處，屬於可可西里地區。風火山原名隆青吉布山，因其山體顏色呈現赭石紅而得名，遠看如一抹紅暈掛在天邊。風火山整體海拔五千米左右，風大雷多，氧氣只有平原的一半，最冷時氣溫只有零下四十度以下，一天四季不分，條件十分惡劣，屬於生命禁區。車裡的所有制氧機都開動了，車裡的人還是感覺到了缺氧的感覺，大家都懶的說話，一路沉悶的往前趕路。終於在三個小時之後趕到了風火山。在目的地迎接他們的是陳勇警官聯繫的戰友高諸偉，一個紅臉魁梧的中原漢子，在高原也待了十年多了，看到羅原他們下車非常熱情的迎了上來。

  「歡迎歡迎，哎呀真是辛苦了。」他笑著說，一口的白牙襯著紅黑的臉膛特別的健康，雙手緊緊的握住羅原的手使勁的搖晃，似乎不這樣不足以表示自己的心情，到了王綦那嚇得小姑娘手一接觸就縮了回去，沒敢讓他抓住。羅原一一介紹各位隊員以後高諸偉說到：「羅隊長，我們這裡的房間設施不好，我有一個新的方案不知可不可以建議？」

  「哦？好啊，你說。」羅原一愣。

  「哦您別誤會羅隊長。」高諸偉笑嘻嘻的說到：「是這樣，離我們這裡不遠有一個科學城，是這麼多年逐漸由來研究的科學家們慢慢建成的一個地方，雖說是帳篷區，但那都是好帳篷，多年下來設施齊全，無論保暖還是制氧醫療都是一流的，比我們這裡可是強多了。現在是夏季，那裡有很多的科考隊，你們要是願意我帶你們去那裡，房間也預定好了，也是我們保護範圍的。」

  「哦這樣啊，那好啊，客隨主便，那就麻煩你了。」聽到老高的解釋羅原馬上決定去科學城，能和其他學科的科研人員有機會接觸，說不定會有新的發現也不一定。眾人上車跟著老高的吉普直奔科學城方向。

  科學城是十幾年來各國科學家在風火山建立的一個營地，密密麻麻的白色綠色帳篷組建成了一個科學家們既實驗又住宿的地方，每年都有新的科學家團隊加入進來，所以條件也越來越好，也有了一些預留房。帳篷都是高原保暖型，採用太陽能和風能照明取暖，以及實驗器材的用電，非常環保。車子開進去靠里的一角，有一片乾淨的看似新帳篷的營地，那裡就是高諸偉為羅原預定的營地，有三間宿舍，兩間實驗室。羅原一間王綦一間，木魚和曹紅鋼合住一間，陳雷住了一間實驗室，守著帶來的實驗器材，以便隨時使用和維護。眾人將帳篷里收拾好以後，老高帶著他們簡單溜了一圈科學城，羅原記下了幾個實驗室的名字，以便有時間上門拜訪求教。從科學城出來眾人到了營房，老高安排了歡迎晚宴，自己種的蔬菜大餐和羊肉湯，在高原這是最豐盛的晚餐了。

  晚餐之後老高陪他們回了科學城，羅原請他在自己的房間里簡單聊幾句，高諸偉欣然接受，隨同羅原去了他的房間。進了屋以後羅原給老高泡了一袋經典大紅袍，並且又從行李箱里拿出了兩罐大紅袍贈送於他：「老高，這可是正宗經典大紅袍，我朋友送我的，他們這茶可是不外賣的，留著自己喝的，你嘗嘗。」

  「哎呦，這可是稀罕物，我得好好嘗嘗，謝謝啦！」高諸偉紅臉膛顯得很開心，他也知道這茶是稀罕的禮品，很是珍惜，也並不扭捏，大方的接了過來。

  「老高，你能給我講講這風火山么？」羅原品了一口大紅袍，放下茶杯，問到。

  「哦，你是想了解哪方面的情況呢？科學的研究方面的我可不太懂，呵呵。」老高很是實誠回答到。

  「我就是想聽聽風火山最初是如何成為京藏路的一個重要突破點的。」

  「風火山是西寧到拉薩的必經之路，聽說當時設計了幾條線路，甚至有一條線路是要繞開風火山的，畢竟風火山施工難度太大，當時的條件不成熟，只能把路修到格爾木，再後來一停就停了二十幾年，二十世紀初國家才又啟動這個項目，路線就選在了這個地點。」老高說到這喝了一口茶，笑嘻嘻地看著羅原。

  「原來是這樣，那麼當時的幾條線路都被否的原因是什麼？」羅原又追問到。

  「應該就是技術難度，當然或許還有造價等因素吧，這我可說不準。」

  「風火山有黑色岩石么？」羅原給高諸偉續上了茶。

  「沒有，這可沒有，你看這風火山得名就是因為岩石是紅的，如同火燒過，神話傳說當年的唐三藏西天取經過火焰山，孫悟空和鐵扇公主大戰，其中就有一塊石頭蹦到了這裡，落下成山，它上上下下里裡外外都是紅的。」高諸偉一口氣把石頭說了一遍，連帶著扯上了古代神話。

  送走了高諸偉，羅原得出一個簡單的結論，風火山不是自己的目的地，那塊石頭不是風火山的，如果沒有猜錯應該是圍繞風火山的其中一個當年預選線路上的，應該離風火山不遠，但是顯然高諸偉並不知道這個地方在哪裡，看來這幾天要串串門，求教求教其他的科學團隊了。

  休息了一晚，尤其是在制氧很好的房間里休息，眾人第二天一早精神頭都恢復了過來。科學城有公共餐廳，有中餐和西餐，可以打卡選擇消費，木魚和曹紅鋼為大家買來了早餐，吃完以後約定在實驗室開會。陳雷很是敬業，前一晚就將另一間實驗室收拾好，既可以做實驗又可以作為會議室。會議比較簡短，羅原給大家的任務就是熟悉環境，陳雷和王綦一組開車去風火山周圍初探，自主選擇地點。木魚和曹紅鋼一組，也是如此。羅原自己在科學城裡走走，拜訪一下昨天記下來的幾個實驗室，中午餐自我解決，下午四點必須回到實驗室報到。會後眾人迅速按照會議安排兩人一組開車出了科學城，羅原一個人按照自己設計好的路線先去拜訪隔壁的中科院蘭州凍土研究工作隊。離得不太遠，工作隊的實驗基地緊靠著帳篷區，凍土研究工作隊的標牌醒目的立在路邊，羅原過去的時候工作隊的一個大鬍子正在從路邊車裡向實驗室搬標本。看到羅原走過來大鬍子停下了手中的活兒，一邊休息一邊和羅原打招呼：「嗨新來的吧？」

  「你好！」羅原揮了揮手，「昨天剛剛過來，就在隔壁。」說著羅原回頭指了一下來的方向。

  「什麼課題啊？」大鬍子很是熱情。

  「高原資源。」羅原隨口說到。

  「歡迎來到這個鬼地方，哈哈！」說著大鬍子伸出手和羅原緊緊的握了一下。

  「一早就幹活了？」羅原看著車裡有好多根凍土採集樣本器，用手掂了一下，還挺重。

  「是啊，這都是昨夜採集的，要趕快放到實驗庫房，體力活呦。」大鬍子說著笑了笑又要準備幹活。

  「岩石層採集含銅量高么？」羅原隨意地問了一句。

  「這裡的岩石含銅量不高，主要是融凍泥岩，盆地那邊據說發現了銅礦。」大鬍子說著又搬起了標本。

  「你是說無人區？」羅原追問了一句。

  「好象是靠近可可西里，交界的地方吧，不過並沒聽說開採。」大鬍子嘟囔著將標本搬進了屋。

  羅原看他進屋也沒再繼續問，雙手背在身後踱著步，一步一步的向另一個方向的帳篷區走去。雖是簡單的幾句看似閑聊，羅原還是掌握了一點重要信息，圍繞著風火山，確實有一個神秘的地方存在，而那個地方正是羅十一取得石頭的地方，羅原現在需要找的是它的具體坐標在哪裡，在哪裡呢？

  羅原心裡想著事不知不覺連走了幾個帳篷區，一抬頭看到一個巨大的實驗車橫亘在面前，機器轟鳴，還在運行狀態。這是什麼東西？羅原雖然見多識廣但是還是沒認出這是做什麼實驗用的。抬頭看了看，一個人影也沒見到，回頭看了一眼，這才發現不知不覺間已經走了很遠。不遠處的一個路口標牌上寫著：高原物理科學實驗站。羅原走到實驗站的帳篷門口，門緊閉著，透過門窗可以看到裡面放滿了電子儀器和一些電腦器材，都呈工作狀態，電腦前有一個人背對著門坐著，看那身材甚是肥碩，應該是個大胖子。羅原敲了敲門，那個人轉過臉來，果然是一個大胖子，年紀不大，看上去有個二十七八歲的樣子，帶著一個窄式的眼鏡，稍顯青澀。看到羅原敲門，胖子有點詫異，只見他微一用力，帶有滑輪的座椅倏的一下滑到了門前，很是輕巧。小夥子從座椅上站起來，推開門，看著羅原問到：「請問您有什麼事嗎？」神態很是警覺。

  「不好意思打擾你了。」羅原抱歉的笑笑，「我是昨天來到營地的科考隊，一早出來走走路過你這裡，看著外面的大傢伙在工作，又看到你在這麼早工作，過來打個招呼，以後是鄰居了。」

  「啊您好！歡迎來到科學城。」聽到羅原的解釋小夥子神態放鬆了下來，在科學城大家都是一個目的，科學考察，在這裡能碰到熱情的科學家可不多，大家都不是挺愛交流，小夥子年輕，其實非常樂於和新的朋友交流，看到羅原第一天來就拜訪，小夥子立馬熱情起來。

  「我叫羅浩然，是張教授助理，這裡實驗數據是我打理的。」

  「我叫羅原，我們還是當家子呢，五百年前一家人。呵呵」羅原的一句話登時拉近了兩個人的距離。

  雙方介紹了一下自己的團隊情況，羅原得知羅浩然團隊人員有八人，由張教授主持研究工作，羅浩然主要是在實驗室數據分析與計算，沒想到小胖子還是一個電腦天才。羅浩然很健談，估計一個人平時除了吃飯睡覺就是盯著數據計算，基本沒有和人說話聊天的機會，一會兒的功夫，羅原就了解了羅浩然的基本情況，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可愛的胖子。由於小胖的快人快語，羅原交流的很是愉快，尤其是關於高原物理這一塊，很是從胖子這裡惡補了一番。羅原了解到，風火山和可可西里接壤處有一處谷地，是昆崙山里最奇怪的一個地方，在這裡發現了大型銅礦，卻從未有計劃開採。地質條件非常另類，雖是高原地帶，卻牧草繁茂野花妖嬈。但是如此肥沃之地，高原物理反應甚是奇怪，地磁反應劇烈，和周圍的山脈相比有些格格不入，已經引起了世界其他科學家的注意，羅浩然他們也把此地列入了考察點，只是一直沒有審批下來。

  從羅浩然那裡出來羅原心裡有了一些主意，中午吃過飯以後，羅原把自己關在屋裡，拿出了父親的筆記本，打開電腦，對著父親留下來的莫名數據計算起來，他希望能夠得出那個困擾已久的問題，這些數字是不是提供了當年父親他們連去過的地方的坐標：1053335003200羅原打出了這些數字的，對照坐標圖卻怎麼也聯繫不上，還是一頭霧水。不知不覺四點了，門鈴一響，王綦鑽了進來。

  「羅隊，我回來了。」王綦的聲調總是那麼高，沉思中的羅原不由嚇了一跳。

  「哇羅隊，你在幹什麼呢？」眼尖的王綦看見了羅原電腦里的坐標圖和手邊凌亂的草稿。

  「哦，我在計算。」羅原話音里透出了無奈和疲憊。

  「看來成績不佳啊。」王綦聽出了羅原的心理，走到桌前轉身坐在了桌子上。「我能看看嗎？」王綦問到。

  「ok啊！你看看吧。」羅原起身伸了個懶腰，嘆了口氣：「我給你煮杯咖啡吧？」

  「好喔！」王綦笑著拍了拍手，跳下桌子做到了電腦前。

  羅原過去煮咖啡，王綦邊笑邊說：「羅隊，這些數字怎麼能用作坐標呢？你這樣算是無論如何組合不成坐標的。」

  「哦？如果不是坐標那會是什麼？」

  「體積啊，面積啊，時間啊，什麼的。」

  「你是說這不會是坐標？」

  「絕不會。」王綦回答的斬釘截鐵。

  陳雷和木魚曹紅鋼三個人這時也推門進了屋，木魚一進屋就叫到：「餓了呀，中午沒吃飽。」

  「到飯點了，這樣木魚你和陳雷跑一趟打了飯在我這裡吃，正好聊聊今天的工作。」羅原笑呵呵的說到。

  「好咧！」木魚答應一聲和陳雷去食堂了。

  「鋼子，怎麼樣，今天有什麼收穫？」羅原看著曹紅鋼很期待他的答案。

  「窮地。」曹紅鋼脫口而出兩個字。

  「我也想到了。」羅原點點頭，他們的目的地羅原心裡已經有了另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