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春風得意馬蹄疾
第42章 春風得意馬蹄疾
今年秋天的燈芯橋,瓜果豐收,一場平常而又熱鬧的婚禮徐徐展開。
在一片敲鑼響鼓中,鞭炮齊鳴,紅色的紙屑翻飛,迎賓的車隊壓過紅綢緩緩駛來。
張芳按當地習俗穿著一套中式對襟禮服,頭上蓋著蓋頭,坐在房間的喜床上等著。
聽到樓下車隊的聲音,樓下的人群熱鬧的沸騰了。
新郎官下車,他大庭信步的走了進來,一路穿過轟鳴的禮炮。
爆竹聲震耳欲聾,小豆丁們捂著耳朵:「接新娘子嘍。」
在張家祥的身後,是五位西裝革履的伴郎。
跟堂屋的長輩敬完禮數后,一眾伴郎團跟隨在張家祥身後湧上了二樓新房。
新娘的房間被嚴實的堵死,門后是伴娘們咯吱的笑聲。
按著規矩,張家祥從門縫處遞了紅包進去,一個接一個的不斷。
農村有婚鬧的習俗,越鬧代表日子越熱鬧。
眼見流水般的紅包塞進去,張芳坐在床上心肝脾肺腎的疼,她半揭開蓋頭想去開門,被伴娘團們攔了下來。
首當其中就是周頌,眼尖兒的帶著伴娘們守住張芳:「咱們這兒出叛徒了。」
在一片熱鬧聲中,張家祥潤了潤嗓子:「讓開些,讓開些,不開門我要撞了。」
還不等他踢,門的把手從裡面偷偷轉開了。
暗度陳倉的陳曉蘭剛開一條門縫,就被蜂擁而入的伴郎團給擠到一邊去了。
「姐夫,你可得給我個大紅包。」被擠到門后的陳曉蘭,撅著嘴不忘邀功。
張芳還沒看清來人,身體就被騰空抱起,張家祥懷抱著手裡的媳婦兒,眼睛笑成了一條縫:「紅包哪夠,咱們這麼多單身的弟兄,都給你挑。」
「還得找鞋呢,沒找到鞋不許走。」周頌攔住門口。
張芳露出鮮紅群面下的新鞋,示意鞋子她早自己偷偷穿好了,她告狀:「剛剛堵門,就小六鬧得最凶。」
張家祥嘬了一口媳婦兒的面頰,邁著大步出門:「有人收拾她。」
周頌捧著懷裡的紅包,她得意的偷偷拆開一個。
咦?怎麼越拆越小,還有一元的。
張誠年在一旁等著她,嘆了口氣,他已經開始擔心起來。
「你這樣鬧,到時候我們怎麼辦?」
「什麼?」
「會增加誠哥的難度。」
周頌把空紅包丟給他,溫度攀到了她的耳根:「你想的美。」
新婚的車隊開到了張家祥家,屋前的空坪,一桌桌宴席蓋滿紅綢。
隨著新人下車,禮炮聲此起彼伏,漫天的花瓣飄下,糖果灑落一地。
白天的宴席結束后,唯一沒喝酒的蔣樂樂開著車把新人送去臨溪上府。
新房是標準的三室兩廳居室,蔣樂樂和周頌一間客房,張誠年睡一間客房。
蔣樂樂抱著筆記本開始看白天錄得視頻,她帶了助理過來,幫忙攝影。
周頌有些迷迷糊糊,但也沒忘正事兒,張誠年作為伴郎擋了許多酒。
張誠年房門沒關緊,卧室是黑的,她輕聲走了進去:「你胃疼好些了沒?」
床上男人的手掌揉著肚子,聲音有些醉意:「疼」
「我去給你煮碗粥。」
她話音剛落,衣角被他輕輕拽住了,黑暗中一雙目光緊緊勾著她。
「你幫我揉揉就行。」醉酒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慵懶。
周頌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在床邊坐下:「這幾年,你怎麼照顧自己的,是不是工作忙起來就顧不上好好吃飯。」
「以後你管著,我肯定聽。」黑暗中他緊緊攢著她的手掌,語氣有些小心翼翼:「小六,別跟我生氣了。」
張誠年所處的這一間客卧離主卧近,隱約能聽見隔壁新房悉悉索索的響動。
空氣莫名的安靜了,兩人沉默的對視著,氛圍有些許尷尬。
周頌默默離遠了些,叮囑他:「趕緊起來,把西裝脫了,洗個澡舒服些。」
「我難受」他扯了扯領帶,喉嚨有些許乾澀:「小六,你幫我。」
周頌忍不住捶了他一拳,聽見他悶哼一聲。
肌膚相接的觸感下,一片冰涼,此時她也意識到不對了。
張誠年身上冷的可怕,她摸了摸他的額頭,涼的。
「怎麼了?」周頌心裡緊張了起來:「你疼的厲害嗎?」
張誠年呼了一口氣,他開口:「車上有葯,在副駕前的盒子里。」
她拿了鑰匙一路小跑去樓下的地庫,在車上翻到了胃藥。
檢查了瓶身上面的英文字母和說明,這是胃潰瘍的葯。
端了杯溫水,送服給他喝下。
張誠年意識有些迷糊的閉上了眼。
周頌幫他鬆了領帶,解開襯衫扣。
用溫水毛巾給他擦拭乾凈身體,換好了睡衣。
一系列動作做完,周頌幫他蓋好被子。
她的手掌輕輕撫過他額前的碎發,有些顫抖,聲音也難以連貫:「張誠年,你到底是怎麼照顧自己的,胃炎熬成了胃潰瘍,你有沒有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兒。」
她的眼淚滴落,漸在他的掌心。
張誠年擦乾她的眼淚。
「小六,誠哥挺好的。」
「不哭。」
他的聲音很輕,伸手環抱住她,聞到熟悉的味道,疼痛終於舒緩了些,漸漸睡去。
蔣樂樂忙起來,幾乎忘了時間。
她熬夜剪好了視頻,覺得不錯,就發上了微博。
她睡到下午才醒,一摸手機,電話都被打爆了,全是公司的電話。
看了眼工作群,我天,微博炸了。
蔣樂樂打開微博主頁,平時就幾萬的點贊率,昨晚發的瘋漲到了二十多萬的贊,數據還在噌噌噌飆升。
評論區點開一看,全是呼叫——張工。
卧槽,張工是誰?
蔣樂樂往下翻到了張誠年的名字,這傢伙什麼時候這麼火了?
蔣樂樂搜了下他的個人信息,是最近在播的一檔裝修了節目,張誠年在裡面擔任舊房改造設計師。
她震驚的尖叫,驚的屋子裡的人都圍了過來。
「怎麼了?」
面對眾人驚奇的目光,蔣樂樂把筆記本屏幕轉向他們,她的表情可以用五雷轟頂來形容:「張誠年,你火了。」
原來這就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連帶著她,都上了熱搜頭條TOP10。
在蔣樂樂的視頻里,張誠年跟節目中成熟內斂的形象截然不同。
小鎮的街道里,他悠哉的騎著自行車,眼神純凈,髮絲飛揚。
熱鬧的婚禮上,站在人群中他西裝革履,劍眉星目,意氣風發。
除了騎自行車,蔣樂樂沒有特意拍他,基本都是一掃而過,眼尖的粉絲一幀幀摳圖。
太瘋狂了,評論區全是老公,這些女人如狼似虎。
當事人張誠年的態度很淡然,他顯然已經提前知道這個消息。
這個節目原本是不慍不火的,播了三期后,討論度直線上漲。
因為一位叫張誠年的設計師出鏡了。
他的第一個改造任務,對象是一對中老年科研夫妻,夫妻兩都是高知分子,常年在地里研究水稻生長。
國家科研人員,收入其實也不算高,夫妻兩也常年住在科研基地,因此這次改造的預算不是太多。
最終歷經一個多月的裝修,空間呈現以簡約為主,色調溫暖。
其實效果相對前幾位設計師,呈現比較一般,不算出彩。
觀眾也對張工的能力有些失望。
但他畢竟長得帥。
只要哥哥長得好,三觀跟著五官跑。
評論區把責任歸於業主的預算問題。
業主進場驗收的時候,反應與觀眾截然相反,他對效果十分滿意。
老人家跟年輕人不一樣,他喜歡質樸踏實。
空間的所有的細節處都周到的考慮到了人性化設計,夫妻兩畢竟上年紀了,喜歡實用為主。
因此對張誠年大加讚賞,像這樣的年輕優秀人才,又是海歸,竟然不拘泥浮於表面的東西。
大家潛意識裡都默認了,這個男人家世、履歷、談吐和品行都是一等一的出眾。
不得不感慨,造物主真是偏愛。
到後面的禮物互贈環節。
業主在新家的書桌上鋪開筆墨,遒勁有力的提筆,寫下——「匠心」二字,以贈這位年輕的設計師。
紙上是暈染的濃墨,筆老墨重,一字見心。
鏡頭裡,一位樸實無華的老者和一位風華正茂的年輕設計師,俯身在案幾前,讓人覺得畫面異常豐滿。
導演組沒想到這期節目會大爆,特意又剪了一些片花進去。
節目結束之後,張誠年陪著老人去了一趟實驗田。
入鏡是飽滿的穗粒,遠景鏡頭裡兩人在田間彎腰洽談。
鏡頭拉遠,慢慢升格,然後切黑。
這個節目,無疑成就了張誠年的事業,他人生的轉折正出現於此。
此後,張誠年代表的不僅是一個普通人名字,更是無限可能的商業價值。
電視機前,張家祥、張芳、周頌、張誠年、蔣樂樂圍在一起看完了這期節目。
幾人面面相覷,其實他們還不大能感知到這種變化和未來出現的可能。
張家祥處於困惑中:「誠哥兒,你上節目了。」
周頌的表情相對平淡,她也上過電視演講啊。
這個至於蔣樂樂大驚小怪嗎?
張芳一拍老公的大腿站了起來,她想到了致富之路:「你下次拍攝,能不能帶兩個蜜柚去,幫忙宣傳一下。」
蔣樂樂一臉崇拜的看著他,她心裡已經開始暗暗後悔,上次故意刁難張誠年。
心裡無限悔恨,作為靠流量吃飯的網紅,兩人最好能一笑泯恩仇。
因為,她還想再蹭幾波紅利。
張誠年的表現相對平淡,他坐在邊緣,嘴裡嚼著喜糖。
周頌的手機開始嗡嗡的響,來電顯示老顧,她好奇:「老顧怎麼打給我?」
張誠年接過她的手機,解釋:「騷擾電話太多,我的手機關機幾天。」
婚禮結束,大家離開的行程都提上了日程。
蔣樂樂帶著助理熱情的拎著箱子,打算坐到張誠年車上:「回杭州嘛,順道捎我唄。」
「恐怕不順路,我去深圳。」張誠年毫不猶疑。
被潑了冷水的蔣樂樂,暗暗咬牙切齒:「那捎我到車站,順路吧。」
張誠年撇了她一眼,倚在一旁。
等到周頌下樓,他自然的接過行李放在他車上。
「我自己開車了。」周頌提醒。
「你那技術,我不放心。」張誠年接過她手裡的車鑰匙,丟給蔣樂樂。
他體貼的安排好蔣樂樂:「大祥開車送你去車站吧。」
蔣樂樂不服氣的站在後面辯駁:「去武漢,你又順路?」
張誠年倒出車,緩緩落下車窗,留下兩個字揚長而去。
「順路。」
從臨溪鎮到周頌的學校,一路要開五個小時。
張誠年開車和馳曳的習慣完全不同,馳曳追她的時候開的跟蝸牛似的,兩人在一起后玩的是速度與激情。
張誠年很沉穩,不急不躁,就跟他的人一樣。
兩人一路換著開,他坐在她身邊,周頌覺得心裡踏實,連呼嘯而過的風也是愜意的。
坐在副駕的張誠年打量她許久,緩緩開口:「小六,你想起來沒有?」
「什麼?」
「你說,做我家孫媳婦兒。」
「有這回事兒?」
「那誠哥繼續努力。」
周頌知道,他這些年一以貫之堅持的是什麼。
「張誠年,我要的不是那些。」
「嗯,我知道。」
「你一心想著事業,想著賺錢。」周頌聲音嚴肅:「可你的身體呢,你的胃還能長出第二顆嗎?」
「小六,別生氣,我以後都會好好吃飯。」
他說話的語氣很耐心,音色透著莫名的溫柔。
周頌心裡一顫,差點握不住方向盤:「你注意點,我在開車呢。」
張誠年坐在旁邊,沉默的看著她,這一次,他真的回來了。
周頌明顯察覺到了張誠年的變化,他的身上是成熟自信的氣場,相比二十齣頭的深沉與隱忍,三十歲的他似乎又多了幾分少年時的意氣風發。
他在事業一無所有的時候選擇了離開。
張誠年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把她留在陽光中,獨自面對風雨。
這些年的埋怨,她幾乎很少想起他,見面的那一刻,看到他一切安好,所有委屈都煙消雲散了。
把周頌送到目的地,張誠年不得不離開了。
他的行程也很趕,這個節骨眼上,工作本就耽誤不少。
「小六,我這段時間會比較忙。」
張誠年話到嘴邊的一句,你等我,咽了下去。
她已等了許多年,這次換他來。
他轉而道:「我忙完,來看你。」
周頌不放心的叮囑:「開長途,不要疲勞駕駛。」
「好。」
「工作,也要好好吃飯。」
「一定。」
路過的幾個同學,跑來跟周頌打招呼,看見車裡的男人好奇問:「你男朋友?」
周頌看他一眼,語氣很淡定的介紹:「我哥。」
聽了這話,張誠年敲著方向盤撇了她一眼,目光直勾勾的。
校門口不能長時間泊車,周頌招手告別:「再見,哥哥。」
他的神色諱莫如深:「再見,小六。」
此時他還無法留在她身邊,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須馬不停蹄的離開了。
張誠年看著後視鏡里越來越小的身影,直到融化為一個黑點,才移開視線。
這一年,張誠年30歲,憑藉這檔節目,他在業內聲名鵲起。
在滾滾裹挾的紅利之中,他開始了創業之行。
當年老顧問他,要不要一起單幹,張誠年毫不猶豫的拒絕。
因為他知道,還不是時機。
而現在,機會來了。
屬於張誠年的黃金時代也來了。
深圳的一棟寫字樓里,成圓設計事務所的招牌鋥亮,張誠年拉起了自己的設計團隊。
他的工作雖然忙碌,得空時偶爾會去一通電話給周頌,兩人常常是聊著入睡的。
這個習慣養成了可不好,要是哪天沒接到他的電話,周頌便有些失眠,容易睡不著。
相隔兩地就是這樣,彼此思念著,互訴著每一天的平淡日常,沒有一句熱烈的我想你或我愛你,但字裡行間都是繾綣。
他們默契的沒有戳破那層窗戶紙,張誠年計劃等他這邊的工作安排的差不多。
但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全文大概五十章,已經快完本了,周末這兩天作者在寫結局,眼淚都要流幹了,還沒寫好,真難吶。
這是一本人物群像小說,書中視角以周頌為主,但是每個人物都是鮮活的。誠哥、張芳、家祥、老顧、小童話、馳曳、周禮、老六叔、周懷明、馮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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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情、愛情、友情、成長.